科学毫不功利,绝不会是“双刃剑”,旨在“求利”的人类生存技术倒是把“双刃剑”,既能造福人类又能加害人类。技术原本应该是中性的,它之所以成为“双刃剑”完全由于人性本身的善恶两重性。——《空钓寒江》詹克明
目 录
第一章致敬少数派
第二章得道仙猿
第三章大自然不懂数学吗?
第四章人是大自然的谬种
第五章天法自然
第六章“霍姆斯马车”随想
第七章喜怒无常的0
第八章0可0,非常0
第九章世上本无害虫
第十章敬畏自然
第十一章顺应自然
第十二章实事求“不”
第十三章人类需要“异类”
第十四章史前女人的手印
第十五章师法自然赋流形
空钓寒江第一章——致敬少数派
在社会科学之外,还有一个更完美的自然科学世界。
在自然科学的世界里,有一群理性思考的人,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少数派。
为什么要将詹克明的《空钓寒江》放在最前面,因为这个时代需要理性思维+科学精神的作品,这是量子学派推出“理性思维”系列选读本的目的,更是整个量子学派灵魂所在。中国能有N个莫言,但詹克明只有1个;图书里有无数本《梦里花落知多少》,但《空钓寒江》无可复制。量子学派推出这本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空钓寒江》这本书不为人熟知,它注定是属于少数派人读的一本书。作者詹克明先生更是精通人文和理科的异数,是这个社会少数派人物,而带着理性思维去看自然科学作品的人,在中国同样也是少数派。
当下大多数人都在关注什么?关注平面媒体的娱乐版面,关注特朗普撕逼希拉里,关注SNS媒体前十热词,关注朋友圈里刷不完的假消息。大把的时间倾注在娱乐八卦社会事件上,王宝强的离婚要管,霍建华的结婚也要管,朴槿惠下台要管,蔡英文上台也要管,一言不合就吵成一团,毫无逻辑论证的情绪化语言,还能获得成千上万点赞。有时候会觉得很可悲,这样发展下去人类只有两条路,一是娱乐至死,一是娱乐至傻。21世纪的人类已经不会深度思考了,为什么?我们到底是在进化还是退化?
产生这样现象的思想根源在哪里?
除了受互联网时代碎片化思维影响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当代人不关注自然科学,缺乏理性精神。在社交媒体的影响下,我们接收最多的是社会信息,而社会学描述的内容与人类自身息息相关,越容易理解就越容易接触,但社会学科本身并不严谨,这就使得人们日益稀缺的线性思维愈发迷失,变得越来越缺乏理性。
相对于人类社会科学而言,自然科学要广袤丰富得多,从一个奇点启动的大爆炸开始,整个宇宙历经138亿年,诞生了1000多亿颗星系,3000万亿亿颗恒星。地球从简单化学分子开始,历经46亿年进化诞生千万物种,只有理性的自然世界才能谱写如此壮丽的自然史诗。自然科学代表着理性思维和科学精神,很多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刷屏社交媒体,这跟理性思维和科学精神的缺失有关。理性思维要求逻辑严密充分论证,以充分的证据和逻辑推理来推导事情真相,而科学精神则要求不断怀疑求证,然后再怀疑再求证,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思考力,八卦谣言则无法生存。
有一些朋友说,想接触自然科学,可感觉非常艰难,其实这与所受教育有关。从小就没人告诉我们蝴蝶定理有多完美,只是让我们记住数学公式去应对考试;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落叶飘过是一段美妙的函数方程,而只是要求用各种偏微分去求解赚学分。“理性思维”系列选读本就是想解决这个难题,让一个愿意去接触自然科学的朋友爱上数理哲。量子学派不会去解读完整版的《费恩曼物理学讲义》,只是给想接触自然科学的人埋下一颗理性种子,也不会在自然科学方面为你披荆斩蕀,只是和你一起去领略自然之美。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拥抱这个世界并不需要高深的数理哲知识。只要你愿意去领略,它会向你展示自然世界的奥秘,然后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告诉你未来的孩子,在这个众声喧哗的世界里,还有另一方安宁理性的去处,在这里有最正的圆,最直的线,最美的星星,最神秘的量子,最聪明的人,最有趣的故事……这个世界,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起点。
文理分科导致的弊端,也让许多人失去综合发展机会,甚至从一开始就定义了自己是什么类型的人。其实人文精神和理性思维怎么能轻易分开?物理学家霍金写出了畅销书《时间简史》,分子生物学带头人沃森写出经典作品《DNA:生命的秘密》,量子力学大师薛定谔写出字字珠矶的《生命是什么》,爱因斯坦、罗素、费曼,都是文理兼修的大师。我们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将自己束缚在一个世界里面,多重宇宙不是更有趣吗,还有四维时空呢?200多年前,俄罗斯的罗蒙诺索夫闯进了人类知识一切领域,他是文学家、诗人、语言学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地质学家、冶金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美术家,在人文和理性世界反复穿梭,为什么200年后的我们探索的世界变得如此狭仄?对于现代人而言,很多人在一生之中只找到1/2个感性“自我”,缺失另外1/2个理性“自我”,而且任由感性泛滥,不加节制,所以那么多人沉溺在情绪化社会里不能自拔,感性和理性两者合一,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科学和民主这个老话题,是“理性思维”系列选读本推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给刘慈欣出版作品序中我曾经谈到过:“五四”以来,国人常以科学和民主并举,关于“德先生”和“赛先生”的事,讨论了近100年,普通大众仍然漠然,人血馒头时常发生。现在更多人已经将此类话题自动屏蔽,然后用物质去填充内心空虚,可人类世界毕竟不是动物庄园,仅仅填饱肚子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还是要谈科学,谈民主。而民主和科学密不可分,因为民主实施的每一个细节就需要科学指导,说得极端一点,没有真正的科学精神,就别轻易谈民主制度,因为谈的很多是伪民主,民主成为杀人的工具,也不是没有先例。如果民主的这条路行不通,不妨试试科学的这条路。
回到《空钓寒江》这本书面来,这里面55篇文章,每篇都可以看到一个科学家是如何理性思考的,他所展示出的反思精神让社会更加清醒,其实不仅仅是这本书,量子学派的“理性思维”选读本系列,就是想将科学与自然融会贯通互相印证,让更多人具备理性思维、科学眼光、数理知识、哲学头脑,以及一颗人文关怀的善心。
要做到这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低俗化力量正在主宰地球村,非理性绪情正在席卷整个世界,但我们仍然认为,总有一些具有人文精神的人,愿意去接触自然科学这个领域,拒绝世界变得越来越平面化、浅薄化、粗俗化。
时代需要这样的少数派,他们用理性为人类找到前行方向,用科学谱写人文诗篇,这些人,证明了人类仍然具有深度思考能力,代表了未来进化的方向,我们要向这样的少数派致敬。
量子学派有个小小目标,就是让这样的少数派成为多数派。
PS. 必修课《空钓寒江》一书的核心思想是反思现代科技,建议阅读选修课《三体》选读本第四章“消灭地球暴政”参考对照。
空钓寒江第二章——得道仙猿
——裸猿道德篇(前言)
北国乡村,向有狐仙传闻。荒冢野狐,汲取日精月华,修炼数百春秋,可得道成仙,幻作人形。山东淄川,柳泉居士,常假狐怪,以抒孤愤。三百年前,一部《聊斋》,再贵洛阳纸价。阅者深解其意,唯狐之成仙,恐鲜有信以为真者。
然科学业已证实,确有一兽,积千百万年修炼,大道已成,荣登仙籍。但此物非狐,乃猿尔。今“猿仙”健在,即吾人类。
吾眼中人,确已独得仙术。试看,万里之遥,音容笑貌立现眼底;百丈高崖,指爪一按,顷刻夷为平地;威猛巨兽,“长杆”一指,随即扑地而亡;铁鸟高击长空,钢鱼深潜海底。此仙确是道行非凡。
人缘何“道”揖别古猿?答曰:科学也——悟得自然之永恒法则。人类得有今日,全赖此道支撑!倘有谁施魔法,抹去猿仙全部道行,顷刻之间,人类定如一群白痴,散落荒原。无尾无毛,无衣无履,无盖无遮,茹毛饮血,严冬缩瑟,酷暑汗蒸,绝医绝药,必难持久。
可叹人类孤零。放眼广宇,太空茫茫,地球不过沧海一粟、恒河一沙。太阳恒星,仅河汉就逾一千亿个。而银河只是十亿已知星系之一员。寂寞嫦娥,独居广寒,掏得世间多少同情。然地月相距,毕竟仅只38万公里。思乡电讯,只消1.3秒,即可送达人间。据天文学家估计算,银河域内,相距最近智慧生命,也达4600光年。现在发出寻亲电波,即使收到,再遣回电,往返已近万年。呜呼!玄玄宇宙,地老天荒,人类举目无亲,孑然而居,老死不相往来,真乃彻底孤独之“绝物”也。
回眸地球,按照分子生物学说,所有生灵,虽属同宗,唯叹其余进化低下、冥顽不灵,普天之下,竟无一可资谈助之物。我等顶级物种,世辖地球,万愚之上,再无右者,难免不长夜郎之傲。坐井观天,满目恒星,不过“碎玉悬碧,疏星几点”;浩瀚银河,幻作乡间小溪:“牵牛有影,织锦无声”。
清夜扪心,掩卷沉吟。吾等“裸猿”,得道成精,独得天地之灵慧,解颐自然之精微。吾等究竟法力无边,还是道行有限?吾等所作所为,当为神耶,抑或魔耶?吾等能否无忧无虞,心静神清,博学雅量,安享神仙之潇洒从容?展望前景,吾等理当自安,抑或自忧?
诸虑缠身,如附怨鬼,日夜求索,难以释怀。夤夜冥思,青灯长坐,但有所悟,辄捉笔记之。零墨积案,眉批盈卷,揣摸日久,脉络自出,几经归纳,分作《道篇》、《德篇》记之。
空钓寒江第三章——大自然不懂数学吗?
——裸猿道德篇(道篇)
大自然的秘密被层层紧裹着。它的庄严秩序绝不轻易示人。但唯独对那些纯真、虔诚的探索者情有独钟。他们是皈依自然的科学信徒,是与自然精神相通的人。他们的高尚追求带有宇宙的宗教感情,正是他们从宇宙的主宰那里取来的智慧火种,照亮了整个人类。至于人们将此火种用来造福社会还是放火烧屋,则与乞求火种的人无关。这既非上苍本意,亦非圣徒初衷。
人类有文字不过7000年,真正的科学童年时期是公元前3-5世纪,特别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德时代,真可谓“大法不繁”,他们那种惊人的洞察力至今仍闪烁着真理简约的光芒。科学有过神童般的早慧。
经过中世纪的徘徊,在文艺复兴时期科学又重放异彩。特别是17世纪的牛顿时代,物理学首次实现了大综合。19、20世纪科学又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然而科学成就也使得人类把自然看得太轻了。妄自尊大的现代人变得越来越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大自然中的正确位置。
须知,任何时候人与自然都是一种有限与无限的关系。浩瀚宇宙中,人类不过是在一颗微如草芥的地球表面活动着的一些微小生物而已。与大自然无限的时间长河相比,人类的存在只是个有限的瞬间。与大自然无限多种类的运动形式相比,人类只有5种有限的感官,是否一切都可化为使我们可以感知的现象,尚可探讨。不过“视界”(相当宇宙年龄与光速乘积的2倍)对人类来说是个不可逾越的限制。
对于人类的大脑也不可盲目迷信。阿仑•图灵对人脑有一个极为形象的比喻——“一碗凉粥”。难道广漠无垠的宇宙中所有的规律、所有的智慧都能集中容纳在这碗“粥”中吗?难道这个只不过1200-1500克的“一碗凉粥”真的可以没有限制地处理无限容量、无限复杂、无限深奥的大自然吗?
有的学者认为:“也许我们这个宇宙只是更大的母宇宙的一部分。”我们面对着许多不可超越的极限,它们由一些最基本的物理常数所构成。如,光速不可超越,绝对零度不可达,我们只有正质量(即使反物质也是正质量),只有万有引力(而无万有斥力)……这些常数是否构成了我们这个宇宙的基本特征呢?如果超越了又将如何呢?
大自然真的不懂数学吗?
人们视数学为科学的王冠。但为什么我们用极高深的数学、极复杂的公式、极庞大的程序,在超巨型计算机上进行长时间运算,也只能以极其有限的精确度,计算一些比较简单的分子呢?更何况大分子、生命大分子体系。如果它不懂数学,描绘它的数学为什么几乎是无法达到的艰深呢?
宇宙大爆炸后以近于临界速度膨胀了150亿年,它与临界速度的差异不会超过1036分之一。假如我国12亿人,每人把中国大百科全书(73册,近1亿汉字)、英国大百科全书(19册,近2亿字母)、美国大百科全书(30册,2亿字母)各抄两遍。只要其中只有一个人抄错一个字母,错误就已达到1018分之一。然而宇宙膨胀的精确程度比这还要准确100亿亿倍。大自然真的不懂数学吗?在我们看来如此吃力,如此高不可攀的事情,大自然为什么如此轻松、如此漫不经心地一蹴而就呢?
中国传统文化最重天、地、人。然而今天的人类恰恰是对这三个古老话题知之甚少。对于“天”,现代宇宙学不过刚猜出一点皮毛。对于我们每天踩在脚下的“地”,我们钻探深度不过以十公里计,与地球半径(6378.14公里)相比,不过才千分之二、三。若是个苹果,我们连表皮的深度都没啃破。这点我们甚至还不如一条虫!至少它已吃到果心了。对于“人”我们了解得尤其肤浅,特别是大脑思维的本质与神经工作的方式,我们还基本上一无所知。可能宏观与微观“语言”在此全不通用。它也许是下个世纪,“芝麻”都叫不开的神秘洞府。
似乎人类在自然科学上一遇到“起源”的问题就一筹莫展。宇宙起源、生命起源、思维起源都是人类碰到的几个最大的难题。有些新理论又是那么脆弱,经不起推敲。一种基于分子随机碰撞的生命起源理论不久前刚刚提出,但英国天文学家弗•霍依勒评价说:“上述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正如利用席卷整个废料场的飓风,来装配波音747喷气机一样。”这种几率无异于让一只猴子在计算机键盘上胡乱跳踏,居然打出了一部“莎士比亚”。你信吗?
科学越发达,理论越艰深,学科也就越是高度地分化,人的专业知识面也日趋狭窄。如果你问某位科学家的研究领域,他可能会说:我在化学研究所、物理化学分部、理论化学研究所、量子化学研究室、从头计算方法研究组、从事多原子分子课题中的位能面计算工作。你尽可以和他讨论“从头算”方面的问题。但倘若超出这个范围,可能会使双方都感到尴尬。一问,嘿然;又问,敛容;三问,正色;再问则拂袖而去。这不禁使人想起一个曾在宫廷御膳房供职的厨师。他后来受雇于某大家。主人想以其资历炫耀一番,命他烧制一桌宫廷筵席宴客。答曰不能,因他是专做宫廷点心的。又令其制做一席宫廷点心待客。又答曰不能,因为他是为做某种点心专职切制葱末的。也许当今从事各种专业工作的人中就有不少“专门切葱”的。
人人都知道瞎子摸象的故事,然而也许我们就在干着类似的事。如果说,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还算是研究过“大象学”的话,近代科学家们早就分别潜心于“象腿学”、“象耳学”、“象尾学”、“象牙学”等分支了。而现代的博士生导师已带领众多子弟分兵于“象腿学”中的“象脚学”、“象趾学”、“象腿力学”等次级分支了。
著名的《第三次浪潮》一书作者托夫勒曾为普里戈金的《从混沌到有序》专著撰写过前言。开篇第一句话就说:“在当代西方文明中得到最高发展的技巧之一就是拆零,我们非常擅长此技,以致我们竟时常忘记把这些细部重新装到一起。”遗憾的是,现在大量培养的多为“拆零”专家,而“整合”专家实属凤毛麟角。
为发现“物质不灭定律”做出重大贡献的俄国著名科学家罗蒙诺索夫(1711—1765)的传记中写到:“他闯进了人类知识的一切领域。他是文学家、诗人、语言学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地质学家、冶金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美术家。”只差了个“哲学家”,至少他曾经涉猎过这么多领域吧。要知道,他比我们不过早了两百年,今天的科学家还有这分潇洒吗?其中的大多数也许早就被“腌制”到不知哪个缸中去了。
也许“全能”才更能体现出人类的优势与特点。有人研究动物习性,专门设计了一个“三项全能”项目:“行军30公里——潜水15米——爬绳数米”。据研究,除了人类以外,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没有能力完成这三项运动。尽管各单项冠军可以分属各种动物,而人的优势就在于他的全面性与综合性。现在人类专业知识越来越窄,势必造成其全面综合素质的降低。这种单项进化中的整体退化是一个不祥倾向。
人类文明的承袭方式只能是后天的学习。人生下来在政治上、财富上、社会地位上可以不平等,唯独在知识上则是完全平等的。零是最简单、最严格的平等!也是最公正、最容易实现的游戏规则。
每个人都必须从零开始学习,首先掌握从古到今前辈们积累的知识,然后才是创造。随着科学文化的积累,人类不得不用更长的时间进行学习。现在一个博士研究生毕业时(30岁),学习时间已占去他一生有效工作期限(60岁)的半数了。这个比值一直在不断扩大。等到这个值达到1时,人类再也没有做出任何新创造的可能了。
如同一个远途的挑担送粮人,他担子里的粮食,一部分是路上自耗的口粮,剩下的才是它实际上运送的粮食。随着路程的延长,自耗的比例越来越大。当他的粮食全部用于自耗则达到了他的最大行程,同时挑夫也就无粮可送了。等到我们几乎用人生的全部有效时间去应付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深的科学知识时,人类的聪明智慧就已发展到顶了。
人类在学习上已经被迫“早熟”了。学习的沉重压力已无情地向低幼化逼来,升学的角逐早已由大学入学考试转向重点高中的竞争,有的地方已转为报考重点初中之争,人生的命运大搏击已压在13、14岁的学童身上。尤其可怕的是这种趋势正向幼儿与胎儿逼来,许多家长都在抓紧幼儿的早期教育。当一个3岁的女童向人们展示四个斗大的正楷书法时,这究竟是标志着人类的进步呢,还是人类绝早歧化的悲哀?现在教育又向胎儿压来,让一个也许只有几克重的“小肉团”在母腹中就已开始接受“胎教”了。可怕的教育现在连人的睡眠都不放过,有一种新的外语教学法就是让你睡眠中还必须听外语录音。据说这种让“暂时植物人”学习英语的方法还很有效。如果人类的学习连幼儿、胎儿和睡眠都不放过,这是不是表明人的学习“潜力”快要掘光了,人类已在逼近自己学习的“极限”了呢?
当然,人类平均寿命延长可能会进一步拓展人类文明。如果人类平均寿命是当今的10倍,人人都能达到彭祖800寿的水平,就一定是好事吗?两百年前德国浪漫诗人诺瓦利斯就说过:“如果没有死亡,最大的幸福就会属于极端疯狂者。”
空钓寒江第四章——人是大自然的谬种
——裸猿道德篇(德篇)
B•帕斯卡说:“人本来就完全是动物。”在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上,人类确实是现阶段最“恶劣”的动物。这群没毛的“裸猿”,越来越像大自然的“谬种”。
人类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永不满足地追求享乐。科学发展使得这种贪婪的欲望受到激发,简直达到了极度奢侈的病态程度以及难以制约的疯狂程度。
人类的舒适就是与大自然隔绝!整座城市建在一个大水泥盘子上,上面耸立着住人的水泥箱格,水泥盘区之间有水泥公路,外出有带轮子的铁壳箱。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常年累月不沾大自然的泥土地。
生命三要素是:日光、空气和水。我们正是从这几个最基本方面与自然隔绝。我们可以不喝天然水(喝蒸馏水、太空水、饮料),不吸天然空气(依赖封闭自循环空调机),不用自然光(依赖人工照明)。我们可以长时间与自然隔绝,生活在恒温、恒湿、恒照度的人工环境中。而且越是贵族化与自然隔绝得越紧密,不知为什么,我却想起了北京十三陵的地下宫殿,难道我们追求寝宫般的富贵荣华?
人类是所有动物中最为娇贵的一种,离开这“育儿箱”式的生存支持系统就不能活。人类的自然适应能力越来越差,尽管发达的医疗条件使得再荏弱的人也能成活,但事实上,即使没有遇到巨大的自然灾变,我们也必然会提前走向物种的退化与衰亡。人类啊,你这是在追求一种慢性的物种“安乐死”!
如果遇到自然界的大劫难,彻底砸毁我们的“育儿箱”,我们这群娇弱的贵胄在严酷的大自然中也许比熊猫更早被淘汰,而比我们愚蠢得多的堂兄——猴子倒有可能捱过难关。也许我们正是栽在我们太聪明上了,整个物种的“聪明误”——反误了卿卿性命!
人类要想满足自己的过度奢欲,必然要争相掠夺自然资源。大自然犹如一座不上锁的仓库,人人都可以从这仓库中往家搬东西,而不必交付分文。你所付出的仅仅是搬运费和把它们挖出来的工钱!这就吸引了大批贪婪的人。他们唯一的原则是:怎么能抢夺得最多就怎么干!他们挑肥拣瘦,只图省事,不管他人,不顾环境,不计后果,大量地糟蹋着,任意地挥霍着,肆意地破坏着,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真是达到了走火入魔的疯狂程度。
我们在恣意地挥霍我们的“祖产”。像煤和石油这种地球近50亿年只形成一次的宝贵资源,为了贪图一时的享用,我们在短短的几百年里即将其挥霍殆尽,消耗时间只占整个形成储存期的千万分之一。这相当于一个人将其一辈子的积蓄传给子孙,而这个败家子儿却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全部花光,真乃败家吉尼斯记录。问题还在于我们这种消耗真的都那么必要吗?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的私人小轿车像甲虫般拥塞在公路上慢慢爬,同时又在污染大气吗?我们真的有必要让那些昂贵的耐用消费品如此频繁地更新换代吗?现在许多现代化的宾馆或豪居的厕所,便后都有温水自动冲洗私处,然后自动用热风烘干你的“尊臀”。娇贵的“裸猿”已庸懒到何种地步!本来只消一张草纸就可解决的问题,试想如果全世界50亿人,每人一天如厕两次,这每天100亿次的洗烘将要耗费多少宝贵能源。煤也是经光合作用储藏的古地质年代的太阳能,没想到石炭纪侥幸贮存的宝贵太阳能,3亿年后的今天释放出来却不过干了这个营生。我们真愧对50亿年的地球史!
我们不仅自毁家园,也在危及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日光、空气和水源。尽管地球表面有三分之二是水圈,陆地上到处江湖河网密布,但是水源污染的现状迫使我们只能竭尽全力,想方设法保住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称之为“饮用水”。照此趋势污染下去,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要像铺设自来水管一样地敷设“自来气管”,给每家每户、医院、学校、旅馆、商店、剧院专门供应“吸用气”。也许有人会天真地想:“你总不会去污染太阳吧?这个炽热的火球远离我们一亿四千九百六十万公里,连光线还要走8分多钟呢。”但实际上我们正在“污染”日光。人类生存环境中有一项污染就叫“紫外线污染”,它能伤害人眼角膜和皮肤。对地球来说,天然紫外辐射源主要来自太阳,我们人类正是靠着高空大气臭氧层的保护才免受紫外线伤害。由于大气污染严重,尤其是含氟气体(如冰箱用氟利昂)的存在,已使南极臭氧层出现了很大的空洞。继续发展下去,也许有一天人们上街都要穿防紫外线辐射的盔铠,或撑把防紫外线的阳伞。
人类正在从根本上把自己打倒!
科学是智慧的宝库,也是只神秘的潘多拉盒子,一旦把它打开,里面的灾祸就会飞向全世界。美国国家航天研究中心5名科学家研究表明:只消5千兆吨TNT当量的核弹,爆炸后产生的烟尘遮天蔽日,地球将处于黑暗与严寒之中,地表水冻结,动物渴死,植物冻死,人类将面临水源、食品、燃料的缺乏,黑暗、疾病、强辐射损伤和空气严重污染。目前光两个主要核大国所拥有的核弹TNT当量就已达一万三千兆吨,这几乎是制造“核严冬” 的三倍,这如同在自己卧榻下储放了足致自毁家园3倍的炸药。我们人类是否真的有点疯了?
对大自然保留一点敬畏也许倒不全是坏事。至少这种心焉惕惕使得人们总要保持几分小心,不敢妄动胡来。科学使得人们解除了对自然的畏惧,也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我们确实说了不少对自然不大敬的话,喊了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号。列宁说过:“聪明的唯心主义比愚蠢的唯物主义更接近聪明的唯物主义。”
人类违背大自然就不能不受到惩罚。但是这种惩罚,大自然绝不会亲自动手,甚至连一个小指头都无需动。它让你在破坏了大自然的美好和谐后,自己承受自然失衡之害。正像一个仰面唾天的人,按照大自然的规律,这口痰必然会以铁一般的规律严格地落在你自己的脸上。它会让你自动喝下自己倾倒的污染物,让你掉进你自己挖的陷阱,大自然的旗帜上书写的原则是:“让作恶者自己惩罚自己!”
人类现在犹如置身于一条快节奏生产流水线上,一切都那么匆忙。又如同每个人都穿上了魔力舞鞋,身不由己地按照社会的快节拍疯狂地舞动着自己,容不得悠闲品味,容不得凝神静思,容不得左顾右盼,参与跳动就是一切。
社会高度地分化着,又高度地综合着。在这台日趋复杂、日趋庞大的社会机器上,每个人都渐渐成为一颗越来越小,越来越标准化的零件,伴随着整台社会机器的频率运转着,颤动着。
人们的思想越来越平面化、浅薄化、粗俗化、懒汉化、傻瓜化、实用化。仪器设备变得越来越容易操作,越来越自动化,越来越不需要动脑筋,越来越不需要技巧。
照相机越高级,拍照人就可以越“傻瓜”。你不必像使用一台老相机那样,需准确地估计距离,判断亮度、色彩的冷暖、环境的景深、光圈与快门的搭配技巧,你要做的只是按一下按钮,甚至连转动胶卷都为你代劳了。也许有一天连猴子都能拍出一张令人赞叹的照片,以动物特殊的视角、独特的关切热点留下奇绝的瞬间。
每个人越是精通自己的专业,造出的机器越高级、越自动化,要求机器使用者越傻瓜化。每个人的社会义务就是使1000个人在我的领域里越来越傻瓜透顶,却又能安享我这个领域的最高水平的成就,同时这1000人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使他们各自领域里的1000个人变成傻瓜。社会的旗帜上将书写着:“我为人人傻,人人为我傻!”
社会的进步表现为“精”与“傻”的巨大反差与绝对分化。个人越是“精一化”,社会的交互依赖性越是增强,变得更加谁也离不开谁。如同点阵结构的晶体,每一个原子的配位数都是12,与这12个原子形成最为密接的联系。而每个人也都有“抽象”的配位,这将是一个逐渐增长的,每个人都处于强耦合的束缚状态之中。正是这种高维数的交互联系网络,整合成一个紧密的社会整体。
真让人担心将来人类的脑区会不会畸形化:变得灰质皮层大面积的平坦化,而个别脑区又折皱得极度深凹。据说,有一种白痴就是除了某一方面有超人的天才外,其它方面都是傻子。
人类不再需要哲学,没有人愿意深山枯坐、大漠冥思或是菩提长悟。平坦的大脑只需要更多的感官刺激:电脑游戏、粗俗读物、狂热追星、快乐洋相、卡拉OK、人造古迹、虚假文物、走马观花、到此一游。唯有浅显才能无思、无虑、无忧、无虞,浅显是福!
我们不看重永恒,生活的最佳状态是转瞬即逝。
我们更需要宠物相伴,在宠物眼中,我们自己就是哲学家与思想家。
技术畸形高度发展是否会使人文素质走向浅薄?这虽尚无定论,但有些迹象不无忧虑。
据报载,从1901年到1961年这60年,诺贝尔文学奖几乎完全为欧美白人垄断。除了印度的泰戈尔(1913年),智利女作家米斯特拉(1945年)外,基本上均为欧美白人作家。60年代以后亚、非、拉美作家居多数,90年代则完全没有欧美白人作家获奖,仅有一名美国黑人女作家莫里森获奖。而60年代以后正是美国、欧洲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人类登月,航天飞机,激光技术,计算机技术,信息高速公路,核电工程,分子生物科学,大型加速器、对撞机,哈伯望远镜……都是这个时期的产物。这是否意味着技术突起,科学精进带来的却是人文的平面化,使得作品失去作为人文最具魅力的独特化、个性化、深邃化的品格?相反一些非白人的后殖民文化、移民文化却以极大的背景反差、极鲜明的个性而大放异彩。
大自然永远没有完成,永远在发展,但这种发展是和谐的。
人类也未完成,人类也在发展,但无论从人类本身还是它与自然的关系来看,它都不是和谐的,而且似乎还在越演越烈。
我们比一切动物都聪明,但科学的介入,我们人类的争斗也远比兽类的“角斗”激烈千万倍。千百倍的聪明带来千百倍的死亡,动物由于生物链的原因,种间斗争是频繁的,同类之间只在求偶和争王时斗一斗,而且赶走了事,恪守“穷寇莫追”的准则。它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半个世纪前那场“二战”,短短几年,人们杀死半亿以上的同类。
大自然是和谐的,人类却常常是反自然的。科学技术的急速发展虽然减轻了我们的体力重负,但这种高效率、快节奏也使生活中充满了更为激烈的竞争,加重了人们心理上的压力与精神上的紧张。这种绷得过紧的张力反而使人与人之间更加冷漠与疏远,更加孤寂与无情,更多戒备与防范。
从极地考察归来的人告诉我们:“当人类初次出现在企鹅、驯鹿、海狮、海豹和海鸥跟前时,它们表现得十分亲切无畏。”从热带丛林回来的探险者也说,在那渺无人迹的草原上,各种动物都杂乱无章,但却是和平地群居着。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野人会精神失常或是自杀,而人类的小学生仅仅由于学习的重压,就有自杀的了。人类真是大自然的幸运儿吗?
魏茨泽克说:“大自然不是精神,但是它有精神,表现于自然的丰富形态中。”
大自然精神的精髓是——和谐。
谁亲近自然,谁就更贴近合理。
当人类与自然融合一体时,人类的精神就与自然相通,人类社会也就较为合理。
空钓寒江第五章——天法自然
——裸猿道德篇(末语)
中国传统文化一向注重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特别是老子的学说更具有代表性,这是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的显著差异之一。
首先,老子把自然置于高于一切的最崇高位置上。他在《道德经》中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他把自然奉为最高典范与楷模。
其次,老子的“无为”思想就是顺应自然,尽可能不要用主观人为的东西去干扰自然,这是一条对自然的 “尽少触动原则”。老子说:“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无为而无不为”。
我们人类也许过分地触动了自然,甚至破坏了大自然亘古不变的均衡。我们过分地使用了我们的小聪明,又过于缺乏大聪明。
我们是否真有必要砍伐那么多森林,开采那么多石油?我们是否有必要捕杀那么多动物供自己暴殄天物、裘衣革履?我们可否少用一些药品、补剂,多一点自然强身、自然康复和自然适应能力?我们能否少一些盲目竞争,多一些协调合作;少一些舒适享受,多一些自然适应;少一些噪声刺激,多一些天鸣地籁;少一些精神紧张,多一些宽松闲适;少一些人为强制,多一些自然分布;少一些暴富赤贫,多一些贫富均衡?”。“老子”,这在北国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们应该听听这位长者的话。
当今世界发展处于困顿之中,其核心问题就在于人类与自然之不和谐。相比之下东方文明比西方文明更注重人类与自然的和谐,若能将西方重分析的科学文明与东方重自然的精神文明互补地融合在一起,这是否更加合理,更符合自然精神?
不知这张“中西结合”的大处方能否有效地治疗人类的顽症?更不知道任性惯了的人类肯不肯服用这一帖药?天性,命也。医方治病不治命!
也许人类“历史性”的未来会走向美好与和谐。
我们的宇宙至少经历了四次伟大的进化,核素进化、化学进化、生物进化和智能进化。在恒星上的核素进化,由质子、中子等基本粒子出发,最后产生了近百种元素(包括千余种同位素)的原子,从而点燃了化学进化。化学进化由原子出发,小分子、大分子,聚合成生命大分子,最终点燃了生物造化。生物进化由单细胞到多细胞、简单生物到高级生物。生物进化的终点产生了人,同时点燃了人类智能文明的进化。
人的一生,是宇宙的缩影,它浓缩了宇宙的后三次进化历程。
一个细胞在几分钟内就完成了地球需几十亿年的由氨基酸、核苷酸聚合成生命大分子的化学进化过程,为细胞的有丝分裂准备了全套所需复本;在母腹中10个月完成了地球需10亿年的从真核单细胞开始到高级哺乳动物的历程;从婴儿分娩出来最初的几年则概括了从爬行到直立行走,手足分工,从无语言到语言,从无思维到思维,整个过程却是历时700万年的从猿到人的进化;人们从小学开始的十几年学习则跨越了7000年的有文字文明发展过程。
人,即使是最卑微的一个,都有确凿无疑的资格代表整个地球。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可以追溯到太阳系形成之前的那次超新星爆发;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追溯到10亿年前的那个真核细胞,中间绝没有一分一秒的间断。生命的长明灯,数十亿年不熄!细胞又何止“万岁”。
宇宙中这几次伟大进化,哪一个都要历经数十亿年。目前人类智能文明进化不过刚开始,它必然会以亿年计。与之相比,旧石器时代过去的175万年是个很短的时间,有文字的7000年更是一瞬,在人类智能进化初期出现的种种谬误、种种病态,以及种种反自然倾向,只是发展过程的“涨落偏差”,只是幼儿蹒跚学步的歪斜,以后一定会走稳健的。
人的智能进化也许只相当于生物进化的“多细胞” 生命阶段。一亿年以后的人类也许把我们这个仅有7000年文字文明的“裸猿”看得比长毛的猿人敲石头强不了多少。他们可能会用“亻袁”与猿字加以区别;他们可能把我们的掠夺、战争、污染、竞争、人口爆炸……种种反自然倾向看作是人类早期愚昧的必然现象。人类必然要从目前并不谐调的“多细胞体”走向全世界范围的谐调与合理组合,这是一组“世界大同”的统一体。人类只有首先实现全世界范围的内部和谐,才有可能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进而调整自己与大自然的完美和谐。
科学是人类文明的先导。它的世界大同必然早于人类在技术、经济、政治上的世界大联合,爱因斯坦说过:“科学是,并且永远是,国际的”。而走在科学世界大同前面的,首先必然是信息的全球一体化。
人类社会应当向人体学习。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治理得像人体这样高度有序、协调和谐、配合默契,尤其值得人类借鉴的是人体具有两种神经控制系统:由大脑控制的躯体运动性神经系统与不受大脑控制的植物性神经系统(如血液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免疫系统等)。比如,大脑不能命令心脏停止跳动,也无权指令“左耳比右耳长得大些”,正是由于植物性神经系统具有完备的相对独立性,它才维护了整个肌体的可靠稳定,不会因大脑这一最高司令部的决策失误或“思想斗争”造成全身的彻底瘫痪和全局性的紊乱。
人类应该向人体借鉴、学习!
空钓寒江第六章——“霍姆斯马车”随想
理念中的“霍姆斯马车”堪称世上最理想的设计,它所有部件的选材都能相互匹配,做到恰到好处。当马车使用期限到了,它的轮子正常的转过最后一圈后,车轮、车辕、底盘、弹簧、车轴……一下子全都同时崩坏,没有哪一个零件比其他部分设计得更为牢靠耐用。就像一双鞋子,最理想搭配当是—鞋底磨穿的同时,刚好鞋面破裂、鞋带磨断、缝线开绽。倘若底穿之时,鞋面仍旧完好,或是鞋面露出脚趾,而鞋底却依然坚固,这都是不般配的设计,造成用材等级上的浪费。
人类文明的快速发展,扰乱了人体原有的“霍姆斯马车”式的均衡。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来衡量咱们人类自身机体的构成,就可以发现,在总体设计绝妙完美之余,尚存几例明显的不谐之处。首先是咱们的牙齿。
当前人类牙齿的寿命大都短于人类平均寿命,有不少人不到60岁满口牙齿就已全部落光,虽然按照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WHO)规定,他们尚在“中年”之列(WHO将中年上限定在59岁)。倘若只是狮子“中年无齿”,它不仅丧失了捕猎本领,恐怕连吃现成猎物的能力都没有了,唯一的结局只有等死。作为老人应该感到庆幸,只有我们人类拥有养老资格。除人以外,没有任何野生动物能够安享晚年。历代文人墨客频频称颂乌鸦有反哺之情,近人丰子恺居士著名的佛学画册《护生画集》中也有一幅《反哺》。但这些只能算是一种传说,迄今尚无这方面科学考察的正式报道。作为一般性规律,动物中的老弱个体永远是猛兽追捕的首选目标,也正是这种血淋淋的悲惨晚景使得它们种群矫捷强健、急速奔腾,永远维持着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生存竞争的残酷现实,常常容不得恤老悯弱。草莽江湖,谁能由己?没副硬心肠焉能立足?
我们的身体虽然进入了高度文明的电子时代,但我们的牙齿依旧停留在原始文明的石器时代。我们人类到现在还只有一套恒齿,对应于石器时代的人均寿命,这一套恒齿的使用期该是足够了。不过医疗的发达,使得现代人的寿命延长了,按照人类现在的平均寿命我们至少应该进化出第二套恒齿,才能符合“霍姆斯马车”的设计原则。环顾左邻右舍,老鼠的牙齿一直不停的快速生长。大象一生可以享有6套恒齿供其更替。为什么造物主偏偏没为人类再设计出第二套恒齿呢?
倘若扪心静思,把人体器官部分不谐之设计责任全部归为大自然,倒也不甚公平,这里面咱们人类自身的责任也许更大些。
就拿牙齿来说。人类之初曾有过一个生食猎物阶段,啖肉嚼筋,茹毛饮血之时,牙齿何等刚健。以后有了火,烧烤爊煮之食又何其美味,何等好嚼。大凡生命之体,少用则废退,多用则兴发。老鼠牙齿之所以能高速更新,就是因为它时常啃嗑硬物所致。咱们人类用火之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爆炒烹炸,丝片末丁,汤浆羹膏,烹调之技益工;再加上碾米机、磨面机、粉碎机、膨化机、烘烤箱、微波炉的广泛使用;对其他弱小生命再实行点“人类沙文主义”,抢其未孵之蛋,夺其幼崽之奶,窃其哺儿之蜜,柞其茎叶之汁。食物变得越来越好嚼,越来越好消化,让咱们的牙齿越来越省力,越来越轻松,这难道不就是让人类的牙齿出现退化倾向的原因吗?我们又怎能再奢望人类牙齿与躯体寿命的延长而同步进化?远的不说,且看山区老农的牙齿就比大都市同龄老人强健的多,更遑论上古先民?
人类平均寿命也只是在近一两世纪才大大增长,从生物进化的大时间尺度来看,百年只是瞬间,自然进化的渐进步伐,怕是永远跟不上人类文明令人眩目的变幻速度。
与牙齿的滞后相反,咱们人类大脑的设计似乎又大大超前。
现代医学以“脑死亡”为标志来定义人体死亡。但是当人体衰老垂危之时,有相当多数人们的大脑还处在正常工作时期;死亡降临,犹如一台正在工作着的电脑,一下子被拔掉了电源,内储信息立即全部丧失。人死如灯灭,只是他带走的可能是一门世上独有的绝技;一函通晓数国语言的“活字典”;一部哲学巨著的全部腹稿;一整套无比精深,也许只有他一人才能懂得的科学公式推导;一件也许全世界只有他一人才知道的重大历史事件真相。
只要一想到爱因斯坦、王国维、陈寅恪、钱钟书的逝世,就会明白他们这些头脑带走了什么。每一位杰出的人物的死亡都是一件独特“文物”的毁灭,有些“文物”也许是几千年的文明史中仅存的一件孤品。更有一些伟大的学者、伟大的科学家、伟大的思想家、他们的去世无异于大火焚毁了一座藏常有大量孤本、善本、宋版书的图书,这种“火灾”的发生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救助。人们只能像公元前47年的古埃及人那样,站在港湾的船上无助地看着亚历山大图书馆腾起的火焰。超越了“霍姆斯马车”原则的先进大脑让人类损失了多少比钻石还要宝贵的智慧啊!
一个人死亡时,现代医学已经能够将一些完好的器官移植到其他肌体上继续发挥作用,惟独大脑尚不能移植。即使有朝一日,人类医学可以移植一个天才的头脑,想必他也会是信息全部被“清空”的白纸一张。
许多杰出的学者,随着时间的延展,在他们的大脑中必然会有越聚越多的积累,辉煌的晚年正是他们处在最佳思维状态时期:有着最开阔的视野,最丰富的信息储存,最深刻的阅历,最成熟的思考,最强的综合能力,以及最艰深的学术体系构筑。英国一位著名的脑科学教授苏珊•格林菲尔德就曾经指出:“政治家、商业巨头、教会负责人和政治领袖常在六七十岁时可能达到他们权力的顶峰。在古罗马,你只有到60岁之后才有可能成为法官。”没有长寿命的支撑,这些人物又怎能成得了气候?可叹的是,许多造诣高深、雄才大略的天才,往往由于身体大限早于大脑寿期,不得不临终抱憾,撒手而去,如同热带水果移栽温带,果实尚未全熟,朔风已起,仓促坠地。也许当今人们吃到的许多这类“水果”都带点“半生催熟”味道。倘能充分假以天年,没准大师、泰斗们会提供给我们一些真正在采摘之前就已经完全“树熟”的极品果实。
诚如老子所言——“大成若缺”,一些真正伟大的作品常常因为人类身体与头脑的不匹配而来不及完成。马克思去世时《资本论》只亲手完成了第一卷;曹雪芹的《红楼梦》只留下八十回的残卷;舒伯特B小调《未完成交响曲》也只谱成了两个乐章;托尔斯泰算是长寿的,倘若他在5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战争与和平》,6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安娜•卡列尼娜》,70岁前去世,就不会有《复活》,他在82岁去世那一年还完成了最后的巨著《人生之路》。要是他不在此后的“流浪之旅”中染上急性肺炎,而在一个小站的站长室里孤寂辞世,真不知他还会写出什么伟大的作品。真的,他去世时思维十分健全,这样的头脑又带走了什么呢?
空钓寒江第七章——喜怒无常的0
——彼岸之“0”(上篇)
“0”是所有数字之中最具神秘色彩、最具宗教哲学内涵的一个数字。
“0”是数字王国至高无上的女王。它“君权神授”,具有绝对的权威与复杂的性格。它有时暴戾恣睢,有时极端平等,有时又展示出包容一切的博大胸襟。
暴戾时,简直像个喜怒无常的残虐君主,想灭谁就灭谁。只要它与谁相并相乘,谁就会被它灭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剩。它要是想捧谁,只消为其垫脚(做这个数的分母),不论此数多么微不足道,一旦被它撑起,都会膨胀到无穷大。反之,它要是想贬谁,不论你多么宏伟显赫,只要它把你拉来垫脚(做其分母),自会被它贬得踪迹全无。
有时它又极其“平等”,让普天之下,万数齐一,等价同值。办法是为其做幂数。任何数,不论大小,其“0次幂”全都归于一。世上还真没有哪种力量能让任何相差悬殊之物,仅仅经过如此简单处理,就差异全消,归于同一数值——“1”。
有时它又能海涵一切,具有极大的包容性。“0∕0”可以是从正无穷大到负无穷大之间的任何一个数,这就使它成为一个能够涵盖两大无穷之间所有实数的巨大集合。
“0”是有“性别”的,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将偶数指代为女性,用奇数指代男性”。而“0”是偶数,这是千真万确的,它作为万数之“母”,自然会有容纳一切的母性襟怀了。
凝意于这海涵一切的“0∕0”,让我联想到“真空”的某些特质。真空是有结构的,而且还具有“真空质量密度”,按照理论物理学家的说法:“真空不空,它里面真是要什么有什么。”任何一种基本粒子与它的反粒子相遇都会湮灭于真空之中,不复存在。(如一个电子与一个正电子相遇,放出一对方向相反的光子之后就会消失在真空背景之中。)反之,只要给予足够的能量,任何粒子也都可以魔术般地从真空中“取”出来,那里面真是应有尽有,内藏无限。与此相似的是,这“0”看似真空般地“空无”,怎么被另一个“0”来除,就会变成要什么数有什么数,内涵无穷的“实有”了呢?
“0∕0”究竟是如何做到“无中生有”的,它牵动了我的好奇之心,随即设计了一个小小的虚拟操作——通过让一个以“0”为分子的分数渐次逼近“0∕0”来观察“有”将如何产生。首先选用一个尽可能小的实数,用它去除“0”,其分数值自然是“0”。然后让这个小的实数缩小1亿亿倍,该分数值显然还是“0”。可以想象,任凭这种使分母“缩减亿亿倍”的操作重复千百万次,其分数值依然是“0”。它永远也达不到能够产生“任意有”的“0∕0”状态。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分数的分母无论怎么趋向于无穷小,它也不可能真正达到“0”,它也仍旧属于此岸的“有”,而那个空无的“0”却是在永远不可抵达的“彼岸”。这个结论强烈地震撼了我,让我从这么简单的一个数学虚幻游戏中就体验到了彼岸之“0”的存在。你休想通过令分母逼近“0”的途径来实现这个分数值的“从无到有”。此路不通,因为此“0”永不可达!
彼岸之“0”让我一下子联想起许多重大的科学成果。首先倏然跳入我脑中的就是“热力学第三定律”,它有一个简洁明快的科学表达——“绝对零度不可达!”
继之又让我想到了宇宙大爆炸的“0”点问题。二十几年前看到过一本美国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史蒂文•温伯格写的小册子《宇宙最初三分钟》(这是一本颇具权威性而又通俗易懂的科普名著,它是作者以他在哈佛大学的讲演稿为基础,于1977年写成的)。书中简要地概括了宇宙大爆炸最初三分钟里所发生的状况。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描述只从大爆炸开始后的百分之一秒时讲起,并不包括宇宙大爆炸的“0”点。如书中所述,在0.01秒时,宇宙温度大约为1000亿度,如此高温使得许多重基本粒子(如质子、中子)难以形成,占绝大多数的都是些较轻的基本粒子,如电子、正电子、中微子、光子等。近二十年后的1995年,美国著名科普记者兼作家卡洛琳•皮特森女士与天体物理学教授约翰•布兰特合著了一本《从哈勃看宇宙》,书中对宇宙大爆炸的描述更接近原点——从大爆炸后10~43秒讲起。理论计算表明“宇宙经过一个已知膨胀非常快速的阶段,历时大约10~34到10~30秒”,这正是宇宙“爆胀”理论的根据。显然,无论宇宙学今后如何发展,对大爆炸的描述也只能是越来越接近它的原点,但绝不是描述“原点”。
在“0∕0”问题中,我们不可能通过让一个分母趋于“0”的办法来达到分数值的“无中生有”;热力学第三定律又表明“绝对零度不可达”。在对大爆炸理论研究的终极逼近上,我们是否也可作出类似的推断——宇宙大爆炸的“0”点不可达呢?
绝对“0”度,宇宙大爆炸“0”点,以及“0∕0”的“无中生有”都涉及对极限之“0”的逼问,这是否意味着它们所共同面对的终极之“0”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属于“不可达”、“不可知”、“不可问”的“彼岸”了呢?如果说,当年人们从方圆之中得到与π这两个“无理数”时,就已对造物主的信手之作产生敬畏了,那么如今这个“0”却是造物主对我们下达的一道庄严禁令,让我们望“0”止步!
然而,人类中偏偏有一些最执拗、最虔诚、最具探究精神的人,他们全然不顾造物主的禁令,依然竭尽全力向绝对零度奋进,向理论上的大爆炸“0”点进军。他们将“0”之“大限”化作科学之“无限”,把它作为自己永无止境的探索征程,辄有新睹,乐在其中。在向绝对零度的进军中,目前科学家们已达到0.5纳开的水平(1纳开=10-9nK),仅比绝对零度高出百亿分之五度(0.0000000005nK)。这些科学家在向“0”点的冲击当中也发现了一些前所未知的新现象、新物性,并从中感受到极大的快乐。例如在接近绝对零度时发现了超导状态、“玻色—爱因斯坦凝聚”状态,以及超流体态等,而且这些新物态还有可能在芯片技术、精密测量技术,以及更高精度的原子钟技术等方面显示出诱人的应用前景。在逼近大爆炸“0”点10~43秒的高温、高密状态也会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物态构成与异乎寻常的时空特征(例如有人曾推测时间、空间可能会出现量子化)。我敬佩这些奋勇向“0”进军的科学家。虽然我没有机会与他们共同工作在这些科学前沿,但在对“0∕0”闲来无事的诘问中,也不经意地瞥见了彼岸之“0”的掠影,彼此之心自会以“0”相通。
空钓寒江第八章——0可0,非常0
——彼岸之“0”(下篇)
人类与生俱来地有种探究事物最深层本原的终极情结。总想通过层层剥析寻求到得以构成所有物质的“不可再分”的终极元素;总想找出演绎宇宙所有因果联系的终极源头;总想达到仅凭几条根本大法就能够完全概括大自然深刻本质的终极答案。总之,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地完成对我们这个宇宙的最后追问,让所有事物全都纳入一个简单的、具有普适性的统一框架之中。对彼岸之“0”的追问也正是这种终极情结的反映。
探究情结源自于宇宙神秘性的召唤,而其中最根本的神秘性就体现在人们对彼岸的终极追问。心存彼岸是人类有别于其他一切高级生灵的重要标志,也是成就人类文明的初始动因与永恒动力。最能体现早期人类彼岸情结的是原始宗教,原始部族的先民们一直生活在荒蛮的大自然与浓烈的彼岸氛围之中。这原始宗教正是发轫一切科学、艺术、医学、舞蹈、音乐、绘画、史诗、戏剧之鼻祖,它与当时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狩猎、生育、疾病、死亡、战争、灾害、农耕收获、畜牧繁殖等活动均息息相关。也许部族首领正是一位能够直接沟通此岸与彼岸的巫师祭司,他的权威来自彼岸。可以说,没有这种追问彼岸的原始情结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人类,也许我们仍将是一群无异于猩猩猕猴的丛林古猿。从这种意义来说,我们人类正是投胎于“彼岸”腹中,并且是从彼岸脱胎来到此岸的。难怪人类对彼岸总有一种母性眷恋情结。
原始先民从一开始就与彼岸为伍,影伴身随。至少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就已有浓厚的彼岸意识了,此种意识主要来自于先民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对生与死的悚然冥悟。迄今考古发掘出的所有陵寝茔冢都是古人彼岸意识最具完整性、时代性的综合载体,不论是我国最早的河南濮阳新石器时代的“蚌塑龙虎图”,还是西安始皇陵兵马俑,也不论是古埃及法老的金字塔还是印度的泰吉•玛哈尔陵都是如此。
然而,随着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现代人已逐渐远离了彼岸而深居此岸腹地。他们只求享受今生,不必关注未来,只重此岸的物欲追求,无心彼岸的虚无缥缈,处在一大群人工机器重重包围之中的现代人哪里还会有彼岸意识呢。须知,此等机器乃是最富此岸气息、最具典型意义的人工世界产品。时至今日,也许只有一些位居科学前沿、深切领会大自然无比艰深美妙的科学家们,依然保持着浓重的彼岸情结。
实际上,对所有人来说,“彼岸”无处不在,例如“死”就在“生”的感知彼岸,你永远都不可能在生之“此岸”知觉到死之“彼岸”。虽说有些从濒临死亡状态回归的人也曾谈到过“死”的体验,实际上,只要你还有感觉,你所体验到的一切都仍旧属于“生”。而当你真正处在“死”时,你又不可能有任何知觉来感受对此种状态的体验。“死”永远是“生”之彼岸,不可知、不可觉、不可臆说。
“黑洞”也并非绝对的“黑”,因为它还有“质量”能被我们感知,只有当它完全不为我们所感知,那才是绝对的“黑”,这绝对的“黑”也就处于我们不能感知的“彼岸”。人类毕竟只有五种感官,目前还不敢断言宇宙中无限的运动形式与存在状态,全都能转化为人类有限的五种感觉方式(色、声、香、味、触)为我们所感知。至少有一句话我不敢说——“不能为我们所感知,就不存在!”我甚至无法判断此言是极端的“唯物”还是极端的“唯心”。可以推想,倘真有“绝对的黑”,必居“彼岸”,我们无法知觉。
渐进趋“0”涉及一个从“有”到“无”的问题,它们之间将会存在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二、三、万物,都是“有”,唯独这“道”是“无”。“道”是如何从“无”生出“一”来的,老子没说。他认为:“道,可道,非常道”,这“道”不仅说不清、道不明,而且若能用人的语言说出来的就不是那个永恒的“道”了。因为,“道”在彼岸。
在数学运算中我们也会遇到诸如两数等值相减为“0”,以及作为空位符号之“0”,但这都属于“此岸”之“0”。它们与上述的大爆炸零点之“0”、绝对零度之“0”,以及令“0∕0”无中生有之“0”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后者都属于永不可达的彼岸之“0”。此“0”虽幽居彼岸却并不遥远,凭着一张纸、一支笔、一个简单分式即可感受到它的存在。
咀嚼玩味这“无”、“黑”、“道”、“0”,让我油然出一丝朦胧的“彼岸”情怀,这“彼岸”不生不灭,永恒自在,这“彼岸”不可抵达,不可认知,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道,可道,非常道。
空钓寒江第九章——世上本无害虫
大自然中所有的物种都处在一个巨大的和谐与多重的平衡之中。它们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除了植物直接吸收日光能量,通过光合作用奠定了生命传承的初始自养外,其他物种都在“吃”与“被吃”的“他养”链条之中。植物才是我们大地上真正的“普罗米修斯”,正是它们承接了太阳的“天火”,点燃起地球生命的熊熊火炬,把它逐级传递给其他物种,养育了全球所有生命。纵观整条生命链条,也许我们并无依据,更无资格界定谁是“害虫”。
自然界的任何物种都必须同时具备“自主生长”与“自我保护”两种能力,两者缺一不可。其生存当各怀绝技,互利互惠,正像那句德国谚语:“蜜蜂盗花,结果却使花开得更茂盛。”其防卫又各有绝招,有的长刺,有的含毒,有的恶臭,有的干脆以极大的繁殖力,产下成千上万的后代,只要有一二成活就不会绝种。凭借着这两种天赐本领,在天敌存在的环境里,每个物种才能有效地抵御各种侵害,在大自然中立足,生生不息,并与其他物种动态平衡,偕同繁衍。
人类不断地将原本野生的植物移入田园,受到特殊保护的植株也逐渐自行解除武装,退化自我防卫能力,完全依赖人类的庇护。它们按照人类的意愿,使自己长得叶肥、果大、粒饱、味美、株高,奉行“全力发展,不要防卫,依靠保护”的政策,使自己成为“不设防”的物种。它们这种体态特质不仅满足了人类的口福,也成了各种动物伺机捕食的首选目标。
许多农作物其原始的野生形态本非这般招摇。它们懂得隐藏自己,不那么“露富”;懂得收拢自己,不那么“张扬”;懂得坚实自己,不那么“虚胖”;它们甚至懂得节制自己的生长速度,不使自己过于“冒尖”先摧。经过人类调教,它们现行的生存状态,实乃生命之大,这等于把自己的柔软腹部完全袒露给对手,又怎能不招引大批天敌蜂拥而至呢?对此局面已经难以招架的人类,无奈之际,将其天敌一言以蔽之,统称“害虫”。可见,是先有人类育出无防卫能力的肥美之物,然后才引出“害虫”概念,倘若它们仍是旷野中的野麦、野菜,怕什么害虫呢?
我们所面对的害虫群体是一个十分顽强、有效、狡狯,诸多兵种齐备的“野战军团”。在它们中间有长翅的“空军”,有披甲胄的“装甲兵”,有从天而下的“空降兵”,有能两栖作战的“特种兵”,它们有时可以结成亿万成员的“集团军”,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进行大兵团作战(如蝗虫),更多的则是小规模游击式的单兵作战。它们训练有素,能飞、能游、能钻地、能爬树、能疾跳,会钻树心、咬树根、啮硬壳,机动善变,各自为政;它们全天候出击,不管风雨,不舍昼夜;它们立体作战,从空中、地面、水上进行偷袭,让我们防不胜防。在这场斗智斗勇的人虫大战中,似乎虫越战越强,越斗越勇,越灭越多。只要让哪位上了年纪的老农回忆一下,将上世纪50年代的与现在的病虫害进行比较,就不难看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害虫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獗了。曾听新疆当地干部讲到他们的独特优势是一黑(石油)一白(棉花),特别是棉花,实际上不少产棉大省都饱受棉铃虫之害而大幅减产。面对这种来势越来越猛的虫害趋势,人们内心里也充满着忧虑,在与虫作战上,我们已有点底气不足了,“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的诗人气概恐已消解过半了。
对付害虫,我们人类唯一的法宝——杀虫剂也越来越失灵了。我们的对手不仅是一个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群体,更是一个繁殖周期短、迅速更新的种群,不管人类施用什么药剂也只能灭其一部分,留下来的却成了抗药性一代胜过一代、危害能力越来越强的品种。人类更新药剂的速度永远也赶不上它们应变出新的速度,据悉,现已出现不怕任何鼠药的老鼠,这个自人类之初就已与我们结成生死冤家的鼠辈,颇让人敬畏。拥有如此先进高科技手段的人类,最多只能说是跟它打了个平手,要知道,我们无所不有,它可是赤脚空爪呀!倘若它也能打造一两件合用的兵器,结局又会如何呢?迄今,人们通常只对大型的凶禽猛兽以“老”相称(如老鹰、老虎),而对这些长仅数寸,貌不惊人的小东西却也破格地尊称为“老”鼠。据说在即将爆炸的矿井里,或就要翻沉的船上都早没了老鼠的踪影,这小东西也许还有点先知先觉的灵气呢。
杀虫剂是个两难之物,既要虫死又要人活。这场难于取胜的人虫之战弄得我们多少有点气急败坏,跟害虫斗红了眼的菜农,有时真有点失去了理智,不顾后果地使用了剧毒农药,食此蔬菜使人致命,集体食物中毒的事件频频发生。在人虫“化学战”上,我们人类真不如蛇族。你看人家眼镜蛇所施剧毒可使猎物当即毙命,所含毒液对自己绝对无害。哪像人类的蹩脚农药,杀不绝害虫,倒常常把自己赔在里边。
我们是否应该改换一下思路,更新一下现有观念,从根本上跳出这种恶性循环呢?我们能否牺牲一些产品的肥美高产,选换一些味虽差些、实虽小些,但自我防卫能力强,基本上无需农药的物种呢?虽说不可能人人都去采挖野菜,但我们能否不断地移植野种,限定人工培育种植代数呢?也许这种野性未脱的园中作物反而更有利于人体健康。
凡事都是先“养弱”而后有“害侵”也。
遗憾的是,我们不光是在园田农业上养弱引害,我们在许多方面都体现了一种“养弱哲学”。“养弱”多为强者所为,通常“养”与“被养”所处地位悬殊,一方对另一方足以构成支配地位时,“养弱”才多有发生。中国数千年的宗族社会更是养弱的肥沃土壤,也形成了各行各业严厉的行为规范。如“慈不掌兵”、“棒打出孝子”、“严师出高徒”,这些虽说都有道理,但也极易造成理解偏颇,酿成“养弱”的积年苦果。
在“教育园地”里,辛勤的“园丁”们确实有点把学生当作娇嫩的园田幼苗般精心呵护,但对培养学生独立自主能力方面却缺乏同等的重视。杨振宁教授以自己的亲身体验,认为这种“填鸭式”教育“考试时一比较,马上能让美国学生输得一塌糊涂”,但这种教育也容易扼杀学生的创造性、主动性、灵活性,以及束缚了学生们的独立思考、独立判断能力。比起外国小朋友来,中国孩子更多些“乖宝宝”、“好孩子”,缺少独特的个性与自主、自立、自理能力。
我们的一些国有企业也多有“园栽”弱态。这也许是过去计划经济束缚过紧的结果。个体经济反倒表现出某些“草”的强韧特征,灵活多变,经得起践踏。
中国历来是座大学校,敬先贤、尊古训、师大人、学经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每个好公民都有一副虔诚的“学生相”。我们得天独厚的教化彻底泯灭了人们的野性与个性,越是文化发达之地越是有效。有一个让我一直迷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一个雄才大略、创立霸业的政治枭雄出自名都大埠、文化发达繁盛之地,而是大多生于穷乡僻壤的清山秀水之中。大概这些远离教化之地尚能保存点强盛的野性与未曾磨灭的个性,草莽——这才是诞生英雄豪杰的真正沃土!历史总该带点斑驳的铜锈,它不该是一尊擦得耀眼的青铜古爵。生命之野性是否也应像宝鼎之铜锈,不宜完全磨去?
从生物链的角度来讲,世上本无害虫。有些垦区,一些土著昆虫小兽也许从久远的地质年代以来一直世居于此,人类只是近些年来才将它们的世袭领地攫为己有。有些不识相的弱小生灵还偏有股憨劲,硬是不肯拱手相让,仍旧顽昧地栖居在自己的祖业上,拒不承认我们人类的殖民地位。我们把这些驱逐无效,至今仍在做无谓抗争的土著物种科学地判定为“害虫”。可见是先有人类进犯夺地,而后有“害虫”矣!
我们人类也许树敌过多。我们几乎遍吃一切,海洋里从鲸到小虾,陆地上从虎、象到老鼠,天空中从老鹰到麻雀。可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尽成我们饕餮之物。即使有些不堪食用之物,我们也会变着法儿地将其“入药”,扩大摄入范围。翻开《本草纲目》,光一个“虫部”就达106种稀罕物:虱蝎蚁蛆,蛭蠹蝼虻,蚯蚓蛞蝓(鼻涕虫)无不入药,此外还有“鳞部”、“介部”、“兽部”,最让人大骇的是居然还有“人部”,人之“骨肉胆血咸称为药”。
人类把许多昆虫称之为“害虫”,倘由所有动物“全民公决”,也许它们会一致地认定,地球现阶段唯一的“害虫”就是人类!
空钓寒江第十章——敬畏自然
——敬畏自然(上篇)
大自然既简单又复杂,像个朴素和蔼又渊博深沉的学者,它深藏着自己博大精深的内涵,外表却又显得极为平易随和,天真的稚子也能如鱼得水地嬉戏其中,大字不识的山村老汉数着粗硬的手指也能对付。顺应自然的活法真的挺简单,但是当你试图探究它深层内里之秘密时,它一下子又显现出层层缠裹的错综复杂,你会感到它是那么深不可测,奥妙无穷。不论你钻透多少层,总归还有更深的一层谜把你兜住,你仍然不知道造成这更深一层“果”的“因”又是什么。人啊!凭你这点本事休想跳出“未知”罗网的盘丝洞。
大自然似乎更偏袒简单的活法。头脑简单的羚羊也可以悠哉地生活在大草原,从不思考的蚯蚓也可以舒缓地纵横地下,繁衍生息,大自然只消交给它们几件“本能”的看家本事,就够它们吃一辈子的,倘若你看到蚯蚓无端地爬上高出的路面,两天内必有一场暴雨。咱们人类动用了那么多先进技术:宇宙火箭、气象卫星、太空遥感和大型计算机,分析了一张又一张气象云图,进行48小时天气预报,还常有报不准的时候,而这个一条直肠子通到底、不能再简单的小小蚯蚓又凭哪门子本事做出如此准确的气象预报呢?
简单性与复杂性都是一种活法。庄子观鱼,鱼望庄子,一个活得复杂,一个活得简单,不管选择哪一种,大自然都给你条生路。顺生、顺时、顺应自然,大自然就象白昼那样一目了然。活着并不难,不信?你去问牛。
大自然还算公平,他宠爱简单,也奖掖复杂。他总是给复杂者出难题,却从不为难简单者,苦恼总是属于头脑复杂者。大自然创造出会思考的人类,不过是和他玩一场永无休止的“有奖猜谜”游戏,奖品是——你猜中哪一条,就可以使用哪一条科学原理,将它变成技术产品,供人类享受。人类——大自然的天然“谜友”,要是不互相打架,总是斯斯文文地猜谜该有多好!
人类祖先出于知识贫乏,对大自然充满着神秘、恐惧与困惑之感;当今一些科学巨匠出自于对大自然的的透辟理解,也被它那不可思议的美妙、庄严和深邃所震撼。这两种人对大自然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惟独那些灌了“半瓶子”粗浅知识的现代人反倒狂妄傲慢的了不得。
不要以为未知都在离我们现实生活十分遥远的科学前沿,诸如宇宙起源、生命起源、黑洞、夸克、超弦……也许在我们身边,甚至在我们最为熟知的地方偏偏存在许多“谜洞”和“谜眼”,发现之后人们才领悟到它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科学新天地,会令人类思维全部为之改观。
大自然创造了有感知、能思考的人类并不是让他反过来研究自己的。
我们的感官和大脑都是环境的产物,造就出它们,纯粹是为了人类在地球这个特殊的生态环境中获得最适宜的生存。仅此目的,绝无他意!
大自然本无所谓颜色、声音、味道,它只有光的波长、振动频率和相关的化学反应、物理效应。纯粹是为着人类自身生存的需要才“选择”了16-20000赫兹这段声波作为“可听”的声音,选取400-800纳米的光波作为“可视”的颜色。超出这个频率范围的声波哪怕再“响”我们也听不到——谓之静;越出这段波长的光哪怕再“亮”我们也看不到——谓之黑。可见静并非一定无“声”,黑并非一定无“光”,何以如此?完全是为照顾我们生存需要。
试想人类若能听到16赫兹以下的“次声”,则自家胸腔内,心脏跳动声如雷鼓,两肺呼吸如拉风箱,腹腔肠胃蠕动如狗舔汤盆,屋外孤鸟离枝,枝颤如拨琴弦,室内睡猫鼻息,气流如风笛长吹……日日夜夜陷入如此嘈杂,人类将何以安宁?同理,人类若能看到波长800米以上的红外线,则夜间人体通明,桌椅件件发光,取暖炉强光刺眼,又将何以安眠?盐本无所谓“咸”,糖本无所谓“甜”,空气和水本无所谓“无色、无嗅、无味”,这均为有利于人类生活需求而已。大自然无意特别恩宠人类,并未给予他超出生存实际需要的任何东西,人之视觉不如鹰之高远,不能象猫夜视;人之听觉不如蝙蝠之能辩“超声”;人之嗅觉不如猎犬与野兽。人类不能感知气压、电压、磁极、次声,不能自计时间,人类不得不靠发明各种仪器,借以延伸感官。
相对而言,人类的大脑配置可算是大自然格外开恩了。根据世界著名古人类学家理查德.利基的研究:“猿的新生儿的脑量平均大约200毫升,大约为成年时脑量的一半。”据他推测,若按此一般规律,平均脑量为1350毫克的先代人,其妊娠期理应是21个月(而不是目前的9个月),俟其新生儿脑量达到675毫克时再降生。由于人类骨盆开口的限制,只允许新生儿脑量达到385毫克时就得提早出生。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人类个个都是“早产儿”!怪不得人类婴儿刚生下来会如此软弱无能,这般娇痴无助,非得在母亲怀里补足这21个月才能下地走路。《封神演义》的作者也许早就猜出了这个道理,他笔下的那个哪吒妊娠期足足42个月(刚好为21个月的两倍),一生下来就能“满地上跑”,有时“神话”比“人话”要有远见得多。科学与神话都需要想象力,两者常常不期而合,想当年吴承恩笔下的孙悟空,拔一撮毛就“克隆”出一大群孙悟空,现在英国人不是已“克隆”成功一只羊了吗?专家指出:克隆技术最好是用“干细胞”,这在毛发中就有。当年孙悟空从后颈拔毛该是何等聪明。
老子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倘若我们用白色表示人类已知,黑色表示人类未知,那么,在无限广阔的黑色背景中,我们人类只不过是在一块极其有限的区域中。科学永远依存于未知,永远离不开对未知的探索,科学只有植根于“未知”的土壤中才能永远保持鲜活。
优秀的科学家从现象中发现规律,而天才的科学家又从众多规律的复杂联系中发现了简单,依据这些简单的原理能够将已有的科学知识系统化,并分门别类地梳理成“知识树”形式。然而,作为整体联系着的大自然并不承认这种人为地割裂自然的狭隘见识,他常常神奇地使这些孤立的树之间“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有时两门年轻学科少年气盛,一个向着宏之又宏的方向,另一个向着微之又微的方向各自孤军奋战,长驱直入,活像两个孙悟空在大自然的掌心中,分别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拼命翻着跟斗。当他们意得志满地在各自的“天尽头”小解时,到头来,却发现两泡猴尿浇到了同一根柱子上。比如古生物学拨动着核物理学的“绝对时钟”,宇宙学的脉冲中子星弹奏着微观中子物理的乐谱。
也许人类最大的未知就是——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永远无法知晓的!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如果你确确实实已经知道了存在着这样一个领域,你对它就不再是一无所知。
我们的头脑中只能贮存“知”,不能容纳“非知”。不论是“已知”还是“未知”都属于不同程度的“知”。一个人处于绝对黑暗中,对周围完全无知,他不知“有什么”,也就不存在“看不见什么”具体东西的问题,这是一种“非知”状态。只有当他触到某一物件才产生“看不见什么”的问题,它属于未知状态。
人类只能知晓“知”,不能知觉“非知”,更不知道有多少“非知”存在,只是从哲学的理念上看,应该存在着无穷无尽的“非知”。一个造诣高深的科学家,他所通晓的“已知”以及他脑中的“未知”要远远多于一般人,而且他的头脑中对“非知”也随时保持高度的警觉。一旦机遇出现,他能突破头脑中“已知”的束缚,敏感地识别,及时地捕捉,并竭尽全力地将“非知”转化为“知”,最终成为“已知”。
先民们敬畏自然、崇拜自然,萌生过朴素的宗教感情。他们崇拜火,崇拜太阳,崇拜母神,公元前3900年的古埃及人甚至崇拜尼罗河,每年在汛期之前都要在河中溺死一名少女,作为“尼罗河的婚礼”。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特别是它最近400年的突飞猛进,在一般人们的心目中大自然似乎已一览无余不再神秘。人们不再敬畏自然,凭借手中的科学技术,改变环境,创造出数不胜数的人工制品,过上了越来越舒适的生活。人们渐生狂妄,乃至发展到“人类至上”的程度,活象普希金笔下的那个渔妇。解除了敬畏之心束缚的人类,总是为着各自的私利胡来,他们争相掠夺自然、破坏自然,把一个本不算大的地球折腾个兜底翻。近地大气层到外层空间,河流湖泊到深海大洋,高山峻岭到原始森林,良田草场到大漠荒原,凡人迹所到之处全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可怜这个蒙着蓝色轻纱,在太空中独具魅力的星球几乎找不到一处净空、净水和净土。藐视自然、不懂自然而又惯于卤莽行事的人活像乡里人称的“二杆子”,什么都不忌讳,什么都要胡来,不顾子孙后代,不信因果报应,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大自然更不怕,没有任何王法和规章能管得住他们,他们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遗憾的是,人类中的这种“二杆子”并不在少数,哪怕他重权在握,哪怕他家境富裕,哪怕他顶着个“总工”、“总裁”头衔,在对待自然的态度上,他们仍然是个“二杆子”。
人类在发展中堕落,在科学中愚昧,在叛逆自然中自掘坟墓,忤逆自然的人类将不会在大自然中寿终正寝。人类是一个整体,我们都是“地球号”宇宙航船的乘客,共生共灭的人类只有同舟共济,只有拯救整个人类才能真正拯救我们自己。
敬畏自然、顺应自然、理解自然,我们人类方可在大自然中和合万世,颐养天年。
空钓寒江第十一章——顺应自然
——敬畏自然(下篇)
自然,即宇宙、天地、环境与生物的关系怎样,人又处于怎样的位置?我们人类做了那些对不起自然的事?受了自然怎样的报复?人类在发展自身的过程中,要如何协调与自然的关系?人是自然的主宰吗?人要继续在自然中繁衍生息,发展进步,该好好地思考这些问题。
人类是大自然依据某种规律生成的艺术。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只不过是受到自然羽翼庇护的一枚脆弱的薄壳鸟蛋,只不过是在母亲慈爱目光下蹒跚学步的孩子。人类对宇宙的认识越深入,就越感到自然力的伟大、神奇,越感到生命的珍贵和困惑,正如丹麦哲学家基尔凯戈尔所说:“从最小的苍蝇到神下凡化身为基督的神灵,每一件事对我来说都是难以理解的。”人类应该充分地尊重充满奥秘的自然。
禅语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是啊,我们可以从花、树中找到有关植物、土壤、气候、空气、阳光等资料。从现在科学的理论出发,从细胞克隆的技术出发,科学家至少从理论上赞同,能够从一粒沙子克隆出一个宇宙。但我们人类到底已了解了多少?能做出的事又有多少?天文学家耗费了数十年的心血,计算出形成目前地球生态所必要的物理常数,其中最主要的5个数据是:
c=2.99792458×1010厘米/秒
h=1.054589×10-27克•cm2/秒
G=6.673×10—8cm3•g-1 •秒-2
e=1.60219×10-19库仑•秒-1
mp=1.67261×10-24克
科学家们发现,宇宙中所有事物的物理特征尺寸,如原子的大小、密度,核子大小、密度,分子作用等都有这几个基本物理常数参与形成。人以及其它一切事物,均是这些物理常数“拼装”的结果。科学家们发现,在生命的组合过程中,任何一个常数发生极小的改变,如即使有百万分之一的变化,生命就无法产生,宇宙就不是现在的模样。如地球温度高了,则生化反应太快,人的寿命就会缩短;温度低了,反应就会停止;G如果太大,太阳就出现高温等。这一原理延伸为生物科学的多元选择原理,即宇宙间的任何生物都是大自然多种必要因素的合力作用而特制成功的。因此,人和其它生物一样,都是大自然的杰作。
大自然的智慧,是人类正苦苦探索而终不得解的神秘智慧。5个常数为何能协调一致而造成生命?有些学者曾提出一种偶然性的“随机生命诞生学说”,如一次大规模爆炸产生生命等,然而这种假想一出炉,马上被众多学者否定,经过大型计算机计算,生命出于偶然生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科学家们驳斥这种理论时说,5个条件偶然相同造就了细胞,这种可能性如同说一阵刮过飞机零件库的大风能拼装出一架波音飞机,一只猴子去玩电脑键盘能打出莎士比亚的戏剧一样,是何等荒谬的假想。那么,是什么智力使生命得以产生?只能用“大自然的智慧”来解释。中外学者早已发现了地球的自转,地球绕太阳公转的现象,是什么智力设计得如此巧妙,使地球有了白天黑夜,有了一年四季?只能用“大自然智慧”来解释。对宇宙天体认识深刻的爱因斯坦,是杰出的科学家,同时又信奉基督教,因为在人类还没有探明“大自然智慧”的神秘力量之前,敬畏信奉这种威力同时也是一种精神寄托与追求,爱因斯坦把这种威力视为“上帝”。
现代人的自然观,应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对自然应充分尊重与敬畏。
空钓寒江第十二章——实事求“不”
几乎所有的科学定律都体现出一种 “不”的内在规定性。例如,热力学第一定律告诉人们建造“永动机”是不可能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则说“热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流入高温物体”(克劳修斯说法),或称“第二类永动机是不可能的”——即建造一种装置,使其将热量百分之百地转化为机械能而不产生任何其它影响,这是绝对做不到的(普朗克说法);热力学第三定律则指出“绝对零度不可达”。
当然,还有许多重大理论也包含了这种“不”的严格限定。如爱因斯坦“相对论”告诉我们,任何物体的运动速度都不可能超过光速;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则表明在量子力学中不能同时准确地给出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此外还有泡利“不相容原理”等等不一而足。
一般说来,科学理论中的“是”往往是有条件地、相对地成立的,它们都是在做了多种假设,进行过多方面简化,有意忽略了数不胜数的次要影响因素之后,才从实验事实中抽象出来。因此它们也只有在“理想条件”下才能严格成立,然而,在现实中这种“理想状态”永远都不会存在。但是科学定律中的“不”却是无条件地、绝对地成立的!可见,“不”较之“是”而言带有更多“真理绝对性”,因而也更贴近永恒的、绝对的宇宙精神。
对某一领域的不断求“是”固然可以使我们逐渐深化对这事物的认识,然而只有求得到“不”才算摸到了这个领域的终极边界,才能够从闳阔的视野把握住该事物的整体,也才可以说对这一领域达到了彻底的认识。
当牛顿力学建立起来以后,它几乎可以精确完美地解释一切力学问题,人们都误认为这种力学理论应用范围无限广阔,物理学已经最后完成,人们的眼中对它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
随着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以牛顿力学为代表的经典物理开始遇到了麻烦,正像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开尔文爵士1900年在英国皇家学会演说中所指出的,虽然物理学是万里晴空,“可是现在,这种理论的优美性和明晰性被两朵乌云遮蔽得黯然失色了。”
量子力学与相对论力学的建立彻底扫清了物理学天空的乌云,同时也为经典物理寻求到了“不”,牛顿力学只适用于宏观经典时空范围。这不仅划定了经典力学的最后疆界,同时还开拓了更为广阔、更为壮观的物理学新天地。可见,求得一个领域的“不”并不是认识的终结,它正是一个全新领域求“是”的开始。
另有一种深蕴哲理的“求不”,那就是科学上的“证伪”原则。当代西方最著名的科学哲学家波普尔曾经提出过“理论不能证实,只能证伪”的著名论断,他认为,“观察和实验所提供的经验事实只能证明一个理论是假,却不能证明一个理论是真。”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的回答是,“证实是归纳问题,证伪则是演绎问题”,“作为科学理论的普遍陈述虽不能为大量经验事实所肯定,但却能被个别经验事实所否定”。例如,为了验证“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样一个普遍结论,哪怕你走遍七大洲,考察了全世界上千万只乌鸦都是黑色的,也不足以证明这一科学结论的绝对正确,只要有人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发现一只白乌鸦就可以彻底否定“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既定结论。
可见,不管有多么大量的经验事实支持一个理论的正确性,都无法严格证明为“真”,相反,仅仅一个“证伪”就足以否定整个科学原理或科学定律。
求“不”即是主动探索客观存在的外在限制。事物的发展都内含着一定的“度”,超越此“度”即走向对其自身的否定,恩格斯把这种“度”称为“关节点”(例如水的“沸点”与“冰点”),他认为:“物理学的所谓常数,大部分不外是这样一些关节点的名称,在这些关节点上,运动的量的增加或减少会引起该物体的状态的质的变化,所以在这些关节点上,量就转化为质。”
办事要想做到“心中有底”就必须在求“是”的同时注意求“不”,而这个“底”往往也就寓于这“不”字之中。摸清这个“不”的底线,有助于人们找准事物变化的“关节点”,正确地把握住事物发展的“度”。
制定正确的发展战略必须同时顾及到“求是”与“求不”两个方面。无论是确立全球发展战略,还是制定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大都市的发展战略都必须做到这一点。
有一个举世闻名的,专门研究人类未来发展的国际性权威学术团体——“罗马俱乐部”就是这方面的杰出典范。这个组织在1972年发表了他们的第一份报告《增长的极限》,它以确切的数据,雄辩地阐明“如果按目前这种增长趋势发展下去,人类将使地球变得拥挤不堪,人类和自然所组成的环境体系将陷入无法控制的崩溃和瓦解的境地。如果人能控制这种增长,世界还有救,但时间过去得越长,成功的机会就越小。”这本书在全世界发行了400万册,引起极大反响。
我们在制定发展计划时是否也应当有意识地增拓“求不”思维,自觉地寻找相关的边界限制呢?例如,对一座人口极度稠密的大都市,在大力提倡“小汽车进入家庭”的同时,有没有从道路容量、停车泊位,以及城市空气污染等方面进行科学论证,定出这个城市汽车最佳拥有量,并据此制定汽车销售策略和城市交通发展规划呢?
对于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人均资源极度贫乏的国家“领土仅及世界平均的三分之一,农地的四分之一,牧地的四分之一,林地的九分之一,水资源的四分之一,”(见[英]甘乃迪《逃战世纪》),在制定自己发展战略时是否也应当据此估量一下客观许可的“增长极限”呢?我们在大力推进西部大开发的同时,有没有充分考虑大西北总水量的关键限制以及脆弱生态环境的制约呢?
对人类社会发展求“不”要比对自然规律求“不”困难得多。因为对自然寻求“不”并不涉及具体人的利害,而人类社会的“不”将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每个人都会带有生命个体的普遍特征,即以自我生存为中心,然而每个人的生存又无法脱离社会的整体支撑。
这个矛盾也许是当今社会一切不谐之根源。(人体细胞就因为不具备这种“自我中心”特点,整个人体才会构造得如此完美,如此和谐。)“求是”关注的往往是局部个体的可行性,而“求不”则必须在一个更高层次上认清整体的约束性。世人大多注重“求是”而疏慢“求不”,热衷于谋求自身发展,而较少顾及自我制约,可见在现实生活中“求不”比“求是”更加需要人们拥有清醒的头脑,全局的眼光,以及能够放眼高远时空的预见能力。
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不光对我们展示了精深的至理,还为我们规定了严格的戒律。“求是”与“求不”的对称思维如同相辅相成的两个轮子,“运思如转轴”,配置了双轮的车子显然比“独轮车”更好驾驭,也更加稳健,运掉自如。有此思维,会使我们既善于进取,又胸怀戒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空钓寒江第十三章——人类需要“异类”
你可以侧目“异类”,瞠目“异类”,凝视“异类”,白眼“异类”,但——绝不可小视“异类”。
异类可以成为事物的中心。
晶莹美丽的珍珠,其中心不过是颗砂粒,正所谓“病蚌成珠”。
精美洁白的雪花,它的凝结中心或许就是一粒灰尘。
疯狂施虐的台风,其中心竟然是一孔无风无雨,晴朗安宁的“风眼”。
蜡烛的中心不过是根棉线,其实燃烧的真正主体还是外面的石蜡,烛芯的毛细作用主要是引导蜡液在此化为可燃性气体燃烧,虽为异物,但绝对不可或缺。
若审其源起,名将起于草莽,名媛栖身青楼,大亨白手起家,其“中心密讳”真的不宜深究,所谓英雄莫问出处。
高尚的科学若溯本求源,其萌发中心也多为蒙昧异类。医学源于“巫术”;化学起于“炼丹”;天文学源于“占星术”;地理学源于“风水”;数学起于“数术”;概率论源发于“赌博”。就连科学的许多根本问题也都源自于宗教的原始追问,如生命起源、人类起源、宇宙起源、智能起源。
大气中的水汽之所以能凝成雨滴,全靠空气中的尘埃作为凝聚中心。倘若天空绝对干净,哪怕大气中的水汽再多也绝不会下雨。可见,天空里若缺了这些“脏东西”,陆地上就没有雨,没有河流,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当然更不可能有我们人类。一句话,没有灰尘我们就不能活!
其实,有时能成为“中心”的还非得异类。同类之物彼此相差无几,谁也难成谁的中心,异类的介入打破了这种无差异的均衡,“中心”自然也就应运而生。想当年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各怀绝技谁肯服谁?倒是位武不如诸将,文不如军师的“异类”人物——宋公明,凭着“急公好义”的道德威望成了山寨的最高首领。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为了凝聚义民,往往借助“会道门”等异类组织作为核心。而且农民起义的领袖也多非农民,刘邦是个乡官亭长,洪秀全是位乡村塾师,农民起义的权力“中心”却往往“农民”缺位。
有异类存在,可以避免事物在转变时刻出现“过头”现象。
对于绝对纯净又不含空气的净水而言,当温度缓慢降至冰点以下,它有时并不立即结冰,这种现象称为“过冷”状态;反之,当水加热到沸点之上(有时甚至高出十几度),它还不沸腾,这就是处于“过热”状态。这些“过头”状态都极不稳定,稍有异类扰动,立即发生相变转为新态。曾做过“苯”的过冷实验:温度已低于苯凝固点近20摄氏度还未出现“结冰”,此时(按实验程序要求)用玻璃棒着力在玻璃试管底部稍作摩擦,苯晶体立即大量析出,正因为研磨产生了难以察觉的玻璃微屑,以其作结晶中心,过冷状态的苯才得以瞬间完成相变。
相比之下,液体过热是危险的。一旦过热液体受到扰动,导致瞬时大量气化极易发生爆炸。在工业生产中为了避免出现过热,常在液体中投入几粒多孔质的“沸石”,当达到沸点时,沸石不断释放的小气泡容纳了液体的饱和蒸汽,遂鼓成大气泡腾出,借此即可达到平稳沸腾。有了异物沸腾中心,就足以消除液体过热危险。
过于纯粹,容不得任何杂异存在,这样的体系在形态转换时极可能出现滞后“过头”,导致险象环生。异类的适时参与常可化险为夷。
“以异制异”(如同“以毒攻毒”)或许也是消解“过度”危害的一剂良方。“避雷针”的尖端放电消除了电荷的过度积累,从而避免了整座建筑物因静电积蓄过多而出现爆发式放电(雷击)。同理,借助“牛痘”疫苗接种,让此小小“异类”预先介入体内产生抗体,就能够防止“天花”的大肆施虐。此皆以小异消解大异之良策也。
异类可以歪打正着地成就事物。
西施病心颦美,引得东施效颦;狮虎“白化”,反成珍宠;邮品中的“错票”却成了集邮家们争相追逐的异宝。
葡萄美酒也曾经被视为“异类”。关于发现葡萄酒的传说,被引用得最多的是一个“波斯版本”:据说在波斯王詹姆希德的宫廷中,葡萄被存放在罐子里,以备反季节时食用。如果罐子里的葡萄起了泡,发出怪味,人们就认为它有毒而不可食用,并弃置一旁。国王有位妻子正值罹病头痛难忍,她想用这种有名的“毒药”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谁知服用之后非但没死,反而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头也不痛了。她将此事如实告诉国王,于是国王开始大量酿造这种“葡萄酒”,并用它来款待群臣。([英]休•约翰逊著《酒的故事》。)本为“毒药”后成“美酒”,一种绝妙的饮料就这样传开了。
“异类”也造就了我们人类。当别的猴子还在树上四脚并用地嬉戏悠荡时,却有少数异类下到地上,直立身躯用双脚走路,正是这些异类猴子演进成了今天的人类。如是说来,作为“异类”的后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携带祖上传下来的“异类基因”,有的显性,有的隐性,它不断地激发人们“标新立异”的创造欲望,并在日益强烈的“求异创新”开拓中扩展了人类文明。
与人类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鸟类”。当所有陆地脊椎动物都用四脚爬行时,只有人类和鸟类闲空出两支前肢,一对变成手,一对变成翅膀,此皆为“异类”所成就。正因为有了“翅膀”才有可能“天高任鸟飞”,使鸟类成为唯一能够独霸天空的脊椎动物。
空钓寒江第十四章——史前女人的手印
1998年初夏,为着一项科学考察我来到大西北。大漠长风,驱车万里,历时一个半月的异域风情,令我如醉如痴。冰山复雪峰,古道伴长城,青海湖水涩,天池冰未融。一路上,走戈壁,穿草甸,爬沙山,踏雪线,过倒淌河,翻日月山,气喘高原。遭遇北疆沙尘暴,穿越南疆塔克拉玛干,身上飘落过乌鞘岭夏日的雪花,双脚深陷过铺满香炉灰般轻尘的维吾尔族乡间小路,仰头满饮过藏胞敬来的青稞美酒,俯首颈接过喇嘛垂献的洁白哈达。离开高寒,顺着大河,来到了"天下黄河独富"之宁夏,作为此行最后一站,走灵武、过彭阳、转六盘,穿梭秦汉唐旧渠,遍访西海固穷山。十天下来,纵贯宁夏南北。至此,顺利地完成了大西北全部的考察工作,临行前,谢绝了主人盛情安排的著名景区游览,只想就近到贺兰口看看岩画。
贺兰口两山挟一谷,洪水刚退,谷中水宽丈许,溪中满布贺兰山特有的暗紫红色顽石,真可谓半溪泉水半溪石。水击石溅,切切淙淙,如小弦滚指弹拨,引得满溪水花粲然,应声起舞,熠熠山泉披覆着满身音符,舒徐长练,蜿蜒清出。两壁奇山高峙,怪石嶙峋,望空斜插,挺拔如林,葳蕤峥嵘,石间灌木蹲伏,郁郁葱葱,勃勃生机。这略带野性的总体动感与山水云天的威壮气势,似乎蕴涵了一股万古不衰的生命活力,它先声夺人,整个镇住了我。倏然间,我仿佛还感到了某种原始宗教气息郁结在这灵山圣水之中,一种无可言状的莫名神秘感,依稀溟濛,却又深深地攫住了我的心。
我择石跳溪,登上爬下,仔细寻访这些早已烂熟于心却又是初会的老朋友。过去毕竟纸上得来,如今手抚磨纹,亲润其泽,又是这样一个千载山风、万年流水的大背景下,如缩万古于隔年,自会刻骨铭心。
岩画线条洗练,极为活灵活现。一只可爱的小盘羊就足以让我感到震惊,那盘曲的羊角勾勒出它不同于其他羊种(北山羊、岩羊)的独有特征,最让人赞叹的是那弓出了张力的腿,一副机警灵捷,随时准备惊奔的蓄势,静极生动,令人屏息。然而这一切竟是史前先民以最简约的线条就准确完美地刻画出来,无须添赘,却也无法再省略任何一笔。
几十年的科学生涯使我对"简单"情有独钟。"简单美"具有最迷人的魅力,它既是要素的极度浓聚,又是本质的高度归一,大自然的基本设计体现了一种朴素深沉的简单美。所有最伟大的科学家,毕其一生都在努力追寻这种终极简单,如今这种简单美却在远古人类的岩画中得到了体现。古代先民们比我们更贴近自然,也许他们更能领悟大自然的简单之美。
“简单”是万变之母,万脉之源,最具共性,许多回归到最简约的东西往往能体现出惊人的相同。无论是新疆阿勒泰山、内蒙古狼山、宁夏贺兰山、台湾省万山,还是北方草原、内蒙古沙漠、黄河岸边、青藏高原,你都可以在岩画中看到相同的主题,相似的风格,甚至是全同的图案。你甚至可以在印第安岩画中看到与贺兰山毫无二致的太阳图案,使人一下子惊呆:那些散居各地,彼此隔绝的古人类,却原来过着大致相同的生活。这真正是史前人类的“大同世界”!岩画是人类最早的"大同书"!
简单才能大同,就像一切天体,无不具有最简单的球形。简单才能永恒,不论是四千七百年前埃及金字塔的造型,还是历时万年的古人类岩画,都以简单取胜,流传至今。
在那尚无任何金属锐器的石器时代,原始人类仅凭石具,在坚岩上磨砺出每一条线都要付出巨大艰辛。他们复杂不起,落后的工具迫使他们只能力求简约,紧紧抓住事物最具特征之处,高度抽象,寥寥数笔,神形兼备。这种从本质上把握整体的原始训练,也许使他们比现代人更具整体观。现代社会,分工精细,繁衍庞杂,人人偏安一隅,各据一枝,不仅视野局域,思维也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到头来,难免落得个只知细末,迷失整体的鸡零狗碎,浑浑噩噩。在复杂中迷失简单是可悲的,但愿这个日渐繁奢的世界能更多一些醒者。
人面岩画全是正面头像,而动物岩画则全为侧面全身。
既然是侧面,就会有两种取向,头朝左哐头向右。我一幅幅仔细审视这些刚劲有力、栩伺如生的动物岩刻,不知为什么,影影绰绰中我总觉得头朝右的动物比头朝左的动物要多。当然,按照统计误差理论,要想得出确切的结论必须具备足够的数量,眼前这几十幅动物图画显然少了点,只好暗记于心,待日后详查。
归来后着实费了一番笨功夫,抱着本厚厚的《贺兰山岩画》,一张张、一幅幅、一个动物一个动物地数。共统计了1866幅图(剔除1668重复拓片),可以分辨出朝向的动物3871只,发现头向右的2514只(占总量的64.94%),头朝左的1375只(只占35.06%),两者之比为1.85比1,大体可以认为:头朝右的动物约是头朝左的两倍!这个事实真叫我惊奇。我这个人特别好奇,发现不知不解的东西,无分领域,都会让我精神大振,总想问个究竟。
怎么会是这样?可能与人类"右利手"习惯有关。
现代人类中90%的人习惯用右手。(此为人类所独有!地球上其他动物都没有这种肢体的习惯性差异。近来有上百篇论文专门论定:猴子没有右利手习惯)从考古学家发掘的原始石器可知,早在猿人时代我们人类使用右手的人就已明显多于使用左手的人,支配右手行为的左半脑也比右半脑略大。著名人类学家理查德•利基在《人类的起源》一书中对此已有明白论及。可见,原始人类就已是右利手居多了。
有人统计过一些大博物馆藏画,发现所有绘画中有77%其光线来自画面左方。据认为是由于90%的人习惯用右手作画,光在左边便于右手绘制,不致挡住光线。同理,惯于右手制作岩画的史前人类,将动物最具特征、线条最复杂的头部安排在右边,磨砺起来更加顺手,使得上力,又不致遮挡视线。有三分之二的动物头朝右方很可能是远古人右利手习惯所致。
大自然并非严格对称。像一副手套,有时我们常常只有一只,缺失成对的另一只。(如我们这个宇宙只有电子、质子、中子等正物质,而完全缺失反电子、反质子、反中子)在分子层次上,所有生物物种含有的DNA、蛋白质全都具有右旋的螺旋结构。在其他许多生物层次中,如螺旋细菌、旋花类植物的螺旋盘绕、海螺的外壳等,也曾发现右旋占多数现象。
难道掌管我们这个宇宙的"造物主",也是右利手?
我驻足品味着充满强烈动感的大幅狩猎岩画。猎手多为孔武有力的男性,大器垂焉,挽弓搭箭者在猛兽面前表现出一种稳操胜券的从容自信,那副掌握着先进武器的优越神态绝不亚于当今手中握有导弹、航母的将军。
弓箭对古人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伟大发明。七千五百万年前,一颗小行星的骤然撞击地球,结束了恐龙称霸全球的一统天下。"不可一日无君"的大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物种擂台争雄,与其他争强斗狠的凶猛巨兽相比,人类革不厚、爪不利、齿不坚、体不硕、力不强、奔不快,凭什么能战胜群兽,脱颖而出?全凭智慧创制利器了。而在少数几种原始武库中,惟有弓箭准确税利,百步开外,先机接敌,我能伤兽,兽却扑不到我,占尽时空优势。倘众人围猎,百矢齐发,再猛巨兽也能立毙箭下。几乎全世界各地古人类岩画中都有弓箭出现,各地古人类文化遗址都有石制箭头出土。可见弓箭对当时古人类创立天下的至关重要作用。噫吁嘻,如此天才物种,其当年存亡盛衰竟系于一根弓弦之上!
在人类文明进程中,那些真正具有最广泛影响、最重大作用的伟大发明与发现,往往是无名的。谈到核能,谁都不会忘记当年是费米在足球场看台下建造了第一座原子反应堆。但是迄今作为人类真正重要的能源,为千家万户不可或缺的煤和石油又是谁发现的?大方无隅,大音稀声,大象无形,最伟大的发现无名。千年煤炭发现尚且如此,更遑论万年弓矢!
贺兰山岩画中就有几幅战斗场面,双方均为男性,手执弓矢或长不及肩的木棒。伟人曾教导我们,"从有阶级以来"战争就发生了,然而岩画械斗图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早在阶级出现之前的石器时代,原始人类就已开始战争了,先民们很容易掉转箭头,将手中猎兽的弓矢对准与己争食夺地的另一群人。自"人之初"就已是"文化"、"武化"孪生,同时起源,同时发展。"瞄准—发射—杀伤"三位一体的弓箭原则至今仍是一切现代武器的基本原则,并无突破,尽管每一方面各有长进,互相敦促协调发展。只是从"狩猎"角度审视,武器发展到猎枪阶段,人类在自然界即已无天敌。此后的"武化"则与"猎兽"完全无关,那些大炮、坦克、火箭、导弹、战舰、歼击机、核潜艇、原子弹......其实全都是用来"猎人"的。当年一张弓,如今已是全球大武库。
人类恐怕是所有高级动物中,种内自残最激烈、最持久、规模最大的物种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威猛狩猎,如今早已风光不再,倒是原本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幅械斗,如今倒成了笼罩全球的全景式画幅。二战八年半个亿,何等惨烈。现如今比起当年岩画上脸对脸的厮杀可要文雅多了,空战不见飞机照面,锁住荧屏上一个亮点,数百里开外,遣一飞弹过去,自动歼灭敌机。陆战无须盯住目标,操控台前一按电钮,巡航导弹自会按图索骥,直扑敌人巢穴。战室不闻硝烟,杯中咖啡阵阵飘香。空调何需羽扇,狂虏照样灰飞烟灭。
人们常用“矛盾”来一分为二地称呼那些对立的东西。“弓箭”却典型地体现了“合二为一”的统一优势,合而成器远比分而对立更具积极意义。试看今日小到收音机、电视机,大到通信卫星、航天飞机,哪一样不是精巧整合之物。
箭或许是人类第一个体现“方向性”的制品,其两端各自不同的结构与功能或许是人类首次意识到的“对称性破缺”。“开弓没有回头箭”,它应该是人类对“不可逆过程”的首次体验。现代科学中一些最艰深的理论,诸如量子力学共轭波函数的表示,狄拉克矩阵力学的左右矢量,宇称不守恒的特征性指向,混沌动力学分支理论的描述......这些公式带箭头的矢量表示,原来都来自于古人类在岩石上刻下的这个“箭头”。谁又敢说近年来十分活跃的理论,号称“物理学迎来第三次革命”的“超弦”与岩画上这张弓"弦"完全无关呢?
在贺兰口岩画中有一幅十分著名的“手”的图像,几乎每一本介绍中国岩画的图册都会选它,这是一只女性秀美的手,凿刻在距沟底七八米高的一块色彩斑谰的岩壁上。它是按真人手形摹画而后磨砺成形的。我特别注意到它与手臂呈现的145°夹角,并实地试了一下。小臂被特意弯成如此斜度,显然是本人亲自描画自己之手。这是手的主人将左手贴在正对自己眼前的岩面上,用右手摹绘下来的。能攀此岩者决非衰颓老妪,有此手形者也非黄口小丫,想必是位青壮女性之手。
手抚粗凹手印,令我浮想联翩。这是一个现代男人与一位史前女人的万年之握,其反差之巨、对比之烈,使我灵魂受到强烈震撼,说实话,我并非把这相隔百世纪的握手想像得有多浪漫。尽管这是一只十分秀气的手,但倘她突立面前,很可能是一个蓬头跣足、黄齿墨面、举止粗犷,要多不开化有多不开化的女人。令我遐思得更多的是,万年过去了,比起她来,我们这些“文明”的现代人究竟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
他们没给我们留下多少遗产(几个破陶罐,几片石刀斧,最好的也不过是几件磨制饰物),但他们也绝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沉重的债务。他们生活在大自然,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也把一个完整的、洁净的大自然交付给子孙后代。而我们现代人给万年之后的子孙留下的,却是一份遗产搭上一百份债务的沉重继承。许多积累了多少亿年的不可再生资源,本应是整个人种在整个物种寿期的共同家底。现如今,祖先未动,子孙无份,很可能叫我们处在中间这几百年的人类急不可耐地挥霍掉了。千秋功罪,何人能与评说?与她所处的时代相比,谁是不遗害后代的前辈?谁又是更值得尊敬的祖先?
史前这位女人面对的是猛兽的凶险。我们现代人是否也面临着日益严峻的生存危机呢?美国一位事业上登峰造极的名人,英特尔公司总裁兼首席行政执行官葛洛夫不久前刚刚写了一本书《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他认为当前激烈的全球化竞争,成功、失败、破产,一切的一切都以"10倍速"进行,而且侥幸成为赢家"只有20%的机会"!为此他声称:"我常笃信‘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句格言",只要涉及企业管理,我就相信偏执万岁"。做个现代人实在太凶险了,如同面对一群出手越来越快的(10倍速)剑客,明知自己只有两成生还的希望,还得拼命搏杀。随着世界经济的迅猛发展,倘若"偏执"成了一种不依人们意志而转移的客观发展趋势,这个地球可真待不下去了。与她手印贴合之际,我这个现代人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优越感,如果人类中真的只有那些极度偏执的人才能存留下来,这个地球岂不成了疯人院吗?我深信,历史的长河中虽然偏执狂"代有才人出",但没有哪一个能够长久的。他们只是这条长河中的水泡,骤然而起,猝然而灭。我更深信,社会终会以健全的理性战胜病态的“偏执”。
我拒绝“偏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野性”也是生命力的一种体现。人类从狩猎发展到畜牧就有了"人工养殖"。作为一种"共轭",我们不仅人工养殖了牧畜禽鱼,也"人工养殖"了人类自己。
谁都知道家养的不如野生的强劲。野山参与园栽参的功效有天壤之别,野荠菜就比种植的味道香,味蕾灵敏的宴公们会计较甲鱼、白鳝野浜还是池养,动物园中的老虎竟然被喂给它的活牛追逐得无路可逃。咱们人类似乎也有"关养"之孱弱。我十分钦佩马丽华《走过西藏》书中提到的在海拔六千米藏北无人区生活的那七口之家,这家藏族牧民在此住了二十六年,高寒缺氧环境中的饮食、穿衣、帐屋、人畜治病,这一切都要靠与世隔绝的他们自身来解决。倘若把我们这些现代人赶出"笼子",放归大自然,即使并非严酷之绝地,我们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吗?
失去了原始的"野性"也就部分地失去了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生命活力。为此,我深深敬佩相握着的这位史前女人。
岩画,一本敞开的天书、地书、人书,它比世界上任何一部书都要博大、深奥、隽永。对这部全人类的大同书",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会让我们终生解读,终身受益。
空钓寒江第十五章——师法自然赋流形
掌控一切,贯穿一切的“宇宙精神”,它绝对地支配着这个宇宙。
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自己的最佳设计,哪怕是一段树桩的朽烂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合理性的启迪。《木纹图典》(辽宁美术出版社)第10页上一帧朽木桩照片曾强烈地吸引我:经年久弃的粗大木桩,风吹日晒雨淋霉蛀,几度寒暑,那上面粗糙的年轮已然圈圈迸裂,层层离析;而且每一圈年轮又都段段寸磔,排排疏离;树桩断面更是暴出深堑般的放射状崩裂,大裂沟加小劈裂,自中心“孤岛”向外缘辐射。真是腐朽亦出神奇,猛然看去,活脱一幅古代欧洲城市鸟瞰图——干道从城市中心广场向外辐射延伸,环行道路层层嵌套,经纬交连。再品味其细节,更可体会其“规划”得多么合理:一栋栋楼宇沿环路排布,既紧邻相接又合理间隔,特别便于穿行;宽街与窄巷交互沟通,条块分割,疏密均匀,布局十分妥帖——你在这座小“城”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一条捷径,以最短的距离来到城市“中心广场”。
比起“方”来,“圆”更是一种天然形态。古代欧洲城市布局贴近自然,故多呈圆形展开。正因为此,典型的西方城市模式极像这段朽木桩的自然解理纹样。“城市” 与“木桩”原本风马牛不相及,此时却在“自然”二字上找到了契合点。由于木桩裂开时各处应力均衡,因之使其能够开裂成一种处处匀称的自然状态。如若按照这种态势去规划一座人性化的城市,定会使居住其间任何一处的市民都能均等地享受到方便舒适的生活。
蛋壳虽薄但承重耐压能力极强。早年间的农家鸡多为散养,营养多样,蛋壳也厚实。据说一个壮汉手握鸡蛋,用足力气也难以将其攥碎。一只静卧的母鸡没花什么心思就成就了这样一种最符合结构力学的壳体形式,真乃天工造化,玉汝于成。
师法蛋壳力学特征的“穹顶结构”历来受到西方建筑学界的高度重视,许多欧洲古典建筑都采用了这种穹顶式样。古罗马帝国总是喜欢用宏伟的巨型建筑来显示帝国的雄盛荣耀,公元118-128年古罗马哈德良皇帝修建的万神殿,就是巨型“圆拱穹隆”结构的最早典范,它是用含有火山灰的混凝土浇筑的,圆形穹顶直径为142英尺,直到20世纪它仍以世上最大的穹顶而闻名于世。此后又有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以及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它们都是历史上著名的穹顶式建筑,穹顶建筑施工难度虽高,但完工后整座圆顶重量都均匀分布在支撑墙柱上,具有极强的结构稳定性。这些经典建筑都经受住历史上无数次的自然与人为灾害,有的至今已屹立一千九百年而完好无损。
经典数学表明:在诸多正多边形中只有正六边形、正方形与等边三角形能够镶嵌成完满平面,使之不留任何剩余空隙。而且,若是这三种正多边形的周边长度相等,又只有正六边形具有最大的面积。也就是说,使用同等数量的墙体材料,砌成六边形的房子可以获得最大使用空间,这也正是蜜蜂之所以将蜂巢筑成正六边形的原因——它所耗费的蜂蜡最少。
我们何不效仿蜜蜂,也造点六边形房子呢?房屋垮塌时,总是以与地震波传播方向垂直的墙面倒塌居多,方形房屋总会有个墙面方向与地震波走向相合,但对六边形房屋而言,墙面受力则要小得多。(按同等面积计算,正六边形房屋每一面墙的宽度仅是方形房屋墙面的62%。)通常它受到地震波的冲击力只有方形房屋的六成,何况它还得到两侧墙面的斜向支撑。
设计诸如正方形、长方形或六边形房屋的穹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吹肥皂泡。曾看到外国孩子玩肥皂泡,用一个直径足有半米的大圆圈,在大盆里蘸上“肥皂液”,一挥就是一个特大的肥皂泡漂浮空中,国外杂技演员也会吹出极其复杂的多层组合肥皂泡,想来他们用的是一种表面张力极强的特殊“皂液”。设计穹顶时,最好就选用这种强度高、持久性好的皂液,将其涂在作为房屋墙体模型的四边形、六边形棱柱顶端,精确地吹肥皂泡,只需达到模型预定的穹顶高度,吹出什么样子就设计成什么样子。因为只有这样的穹顶形态才是表面积最小,整体受力最均匀,形体最优化,结构最合理的自然状态。
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就在天安门广场近旁吹了一个特大的半椭球“肥皂泡”(其表面材质为金属钛),敢在皇城面前“动土”,于宫墙黄瓦之间孵下一座蛋形国家大剧院,可谓是史无前例的大胆设计,它所引发的震撼远远大于贝聿铭在罗浮宫安放的那座透明方锥金字塔。相比之下,另一“肥皂泡”建筑倒是赞赏有加,那就是“水立方”,这是件百分之百的“肥皂泡”作品。斯特凡•希尔德布兰特教授写有一部内容涉及“肥皂泡”的书——《悭悭宇宙》,你只要把“水立方”上的泡泡与书中第4页那幅“两块平行玻璃板之间的肥皂膜”插图对比一下,就可以发现两者态势简直毫无二致。蔚蓝的“水立方”望去满目清凉,总数大约三千多个五边形、六边形与杂处其间的三角形、四边形“肥皂泡”紧密贴合,大小参差,错落有致,成就一项令人称绝的优秀设计。最不可缺少的是犹如神来之笔的独特理念,它常得之于灵动的瞬间,没准孩子吹的一堆肥皂泡照描下来就是一项别有意趣的设计。顺应自然的设计就是这么简单,谁师从自然,灵心创造,谁就会独得天助,事一功百。
自然界中有一大类物质形态均与肥皂泡、肥皂膜有关。仔细观察肥皂泡在平板玻璃上的各种组合状态就可以发现,这些肥皂泡的互相嵌合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律——平面上两个等同肥皂泡互相贴合成哑铃形,其交界面必定与玻板平面成90°垂直;三个肥皂泡交会在一起,成Y字形“三部结合”,彼此间的交角一定是120°;若是四个肥皂泡堆叠成空间正四面体,位于四面体中心处的三面交角一定是109°28′16″。总之,90°、120°、109°28′16″这三个角度主宰了肥皂泡空间贴合的几何联系方式。
不只是肥皂泡服从这个规律,自然界到处充满着这样的实例,尤其是“三部结合”形式,在各种场合更是频繁出现。若仔细观察昆虫(如蜻蜓)的透明翅膀,凡与翼翅筋脉交接的元胞一律是呈90° 垂线形态,而处在中间的元胞彼此相接都呈现出六边形;乌龟壳上面的十三块,处在中间同质相交的都是六边形,而边上与裙边相接的纹路都是90°垂直。“三部结合”更是到处可见,剥开一只香蕉,它的内芯实际上是由三块组合,彼此交角120°;蜂巢、玉米粒排布、鱼鳞叠合也都体现了“三部结合”特征。此外,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在哥窑瓷器的开片上,以及在爱尔兰由火山玄武岩形成的六棱柱解理上,都体现了这样的自然规律。
不要小视孩子们随便吹的一堆肥皂泡,采用数学语言对这些“肥皂泡”(哪怕仅是三四只肥皂泡的组合)进行精确描述却是个十分艰深的难题。这里涉及一个极小曲面的“普拉蒂奥问题”——“每个闭合围线均由其面积为最小的曲面张成”应该说普拉蒂奥问题也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是个科学现象的经验归纳。然而,如库朗所言:“ 经验证据终究不可能确认数学上的存在性——惟有数学的存在性证明才能保证对物理现象的数学描述是有意义的。”相关的数学证明涉及拓扑学问题,近年来对上述三个基本角的证明已分别由几位数学家给出。美国数学家道格拉斯对广义普拉蒂奥问题的出色证明使他荣获了1936年的菲尔兹数学奖,这是数学的最高奖!
由于液体表面张力的作用,体系的势能总是“正比”于它的表面积。从实验观察得知:肥皂膜所形成的数学曲面也总是面积最小的曲面,因而也是让体系达到势能最低的曲面。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面积最小”、“势能最低”等“极值”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具普遍意义的自然哲学原理,那就是——最小作用量原理。
前面提到过一本专门描述自然界造型与形态的专著《悭悭宇宙》(斯特凡•希尔德布兰特与安东尼•特隆巴合著),书中用大量篇幅讲述了“肥皂泡数学”的相关知识与历史发展。 “自然界的一切运动变化都遵循最大可能的经济原则,即总是使作用量降到最小。这便是最小作用量原理;它被人们看作主宰一切自然现象的普遍原理。” 牛顿说:“自然界不作无用之事,只要少做一点就成了,多做了却是无用;因为自然界喜欢简单化,而不爱用什么多余的原因去夸耀自己。” 而现代人类最热衷干的却是把简单的事做得复杂化,并以这些多余的繁缛庞杂来炫耀。先秦哲人中老子最是明白人,他的“无为”思想就是对自然的“最少触动原则”。两千六百年前的哲学思想竟然完全符合近代科学新发现的“最小作用量原理”,足见其宏伟的历史穿透力。
综观宇宙精微,大自然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力求最简单、最经济、最省力、最优化,但丁说:“凡多余者,皆为上帝和自然所厌恶;凡为上帝和自然所厌恶者,皆与灾祸为伍。”其实我们人类文明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制造“多余 ”,用以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如此胆大妄为地干着令自然深感厌恶之事必遭天谴!
简单性原理确实是一条基本的自然哲学原理。简单地做的事情必然是最好的,自然界按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演进!由此可见,抛弃“简单”,便是偏离“自然”!
物理规律——数学表达——哲学理解,这三个层次本是我们人类认知自然的基本过程。然而在它们背后是否还有某种更为深刻的冥濛力量在起支配作用?
应该有!那就是掌控一切,贯穿一切的“宇宙精神”,它绝对地支配着这个宇宙,无须“语言”,无须“思考”,无须“知识”。连小蜜蜂都会按照“最小作用量原理 ”以120°六边形和109°28′斜方形“蜂窝元胞”去筑巢;连没有生命的石头、泥土都能按照“最小作用量原理”去解理和龟裂(如前所述玄武岩墩与干涸泥地)。从微观、宏观到宇宙天体,从无机物、有机物,直到古往今来的各级生命体,无穷无尽的物质形态与运动方式,不论是显形还是隐形,实体还是虚无,已知还是未知,过去还是未来,它们无一不在宣示着“最小作用量原理”。
遗憾的是,作为生命体的最高形式,作为动物中拥有最顶极智慧的人类却常常另搞一套,干出数不胜数违背最小作用量原理的“高级蠢事”。为此我们没少挨造物主的“板子”,那些比我们低下的物种都在默默观看我们褫衣受笞的丑态,它们也够厚道,从不幸灾乐祸,这绝不是“鞭人给猴看”,因为它们从来不会背离自然另玩花样。该接受教训的只是人类自己。
PS. 必修课《空钓寒江》一书的核心思想是反思现代科技,建议阅读选修课《三体》选读本第四章“消灭地球暴政”参考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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