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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优专栏｜温柔半两

花匠小妙招
2024-12-10 09:05

作者简介：王优，四川省蓬安中学教师。作品见于《散文选刊》《思维与智慧》《莫愁》《红豆》《岁月》《金沙江文艺》《中国散文家》《中国青年作家报》等多家杂志报纸。

“温柔半两”是一张“心药方”，是齐家，治国，学道，修身必备的良方妙药。

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草木还是矿石？液态还是固态？瓶装还是盒盛？愣怔之际，世间一切喧嚣尽退，惟余阒寂一片。时光的浪一波一波，记忆的海湛蓝湛蓝。干涸的心田，沉寂的深井，忽尔汩汩一涌，心底一隅顿时柔软起来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温柔的何止低头的一瞬，许多小而微的往事，在时光的慢镜头里，默片一样，一帧一帧，吱呀吱呀放送出来，又被无形的手，悬于记忆的枝头，随风轻轻摇曳。

彼时，我坐在公园的亭子间，满眼新绿，鸟鸣喈喈，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新生的香气。朝阳明媚，万物鲜亮。初夏的风，轻轻摇动着新枝嫩叶，似温柔的低语，深情的问候。白蝴蝶花蝴蝶翩翩起舞，有时停在草尖上，俨然就是一朵漂亮温柔的小花。

掏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顺便拉拉家常。得知小牛学会了耕地，父亲怕它累着，只犁了几垄地；母鸡孵了13只小鸡，可惜只养活7只；狗狗又生崽了，不舍得扔，又没人领养，只好自己喂了。地里的红薯苗长得嫩洋洋的，玉米也出了四五片叶子了，四季豆牵藤了，大蒜可以挖了，沙地里的红皮土豆刨出来，光溜溜的乖得很……琐琐碎碎，不紧不慢，言语之间尽是烟火日常，又温柔又喜悦。

晚饭后，散步去。“外婆！外婆！”巷道里蹦出个小姑娘，细细瘦瘦，边喊边跑，一脸的笑。赶快退至一旁，提醒她慢点慢点，别跌倒了。“太好啦！作业写完了！耶！”小姑娘自言自语，手舞足蹈，一阵风似地跑向了小区前门。一时欢喜起来，似自己获得了单纯的快乐。

刷门禁卡出小区。推门出去，见有人匆匆走来，怕他没带门禁卡，于是推开门，静静等他通过。他低头侧身，连声道谢。那一刻，等着的路过的，大概都有好肚肠一条，也有温柔半两。

清晨。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书，川端康成的《阵雨中的车站》。黄色便签贴在花朵绽放的封面，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王老师，这本书送给你。马上毕业了，希望你永远开心。”窗外，小叶榕绿云扰扰，黄葛树的嫩叶薄如轻羽。天边布满了灿烂的云霞，鸟儿自在欢畅，有的旋飞，有的停在细细的电线上，像世界安排好的音符。

雨声潺潺。窝在沙发上翻书。天地之间，除了雨声，啥都没有。如此纯净，一切喧嚣都被雨声过滤。书是旧书，许多都是地摊上淘来的，只是随意翻翻，没有任务，不带目的。汪曾祺说，读廉价书有几样好处：一是买得起，掏出钱时不肉痛；二是无须珍惜，可以随便在上面圈点批注；三是丢了就丢了，不心疼。汪老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收快递。就地拆开，把纸盒子放在一楼收废旧的大娘门前，抱着物件慢慢上楼。想到她免除了去垃圾桶里翻找之苦，得到的纸盒子还干净卫生得多，心底沉静而安然。

晚归。疲倦的路灯陪着斑驳的树荫，柚子花细细的香似乎也深深地沉入了梦境。于是，放慢了脚步，高跟鞋轻轻踏在水泥地上。静悄悄的楼道里，台阶若浮在海里的琴键，在鞋跟的叩问下一级一级默默起伏。轻轻开门，轻轻关门，生怕惊扰了漫游的夜的精灵。

细雨霏霏，寒气彻骨。立春之日，丝毫没有感觉到春意的萌动，倒是幽幽冷风直钻进脖颈，低头匆匆往家赶，温暖的被窝依然是心之所向。

上楼时，一老者自楼上下来，黑衣黑帽，拄着拐杖，面容清瘦。遂立定，静待他下来。不成想，他亦立定于拐角处，“你下吧。”“你先上吧，我走得慢，这样已经耽搁你了”，口齿清晰，语气从容。静气与敬意自我心中油然而生，老去的姿态，原可以这样因谦退而让人肃然。生命走到最后，繁华落尽，风骨犹存，凋零亦是新生，一样温暖，一样可敬。

早餐时。两个女孩走在前边，单单条条，细细瘦瘦。一个双手握一大饼，咬一口，站住，侧身，递过饼；另一个俯身，低头咬一口，相视一笑，两人边吃边走边聊。初夏的阳光打在两个女孩的脸上身上，又洁净又明亮……

自行道树下过，有花轻轻落于手上，紫红色、月牙儿似的花瓣细长而柔软。霎时一怔，一动不动，屏息敛气，恍若蝴蝶栖于手背，好生害怕惊扰了花魂在时光里飞舞的迷梦。抬首，满树紫荆，花开荼蘼。紫红的花瓣，一瓣又一瓣，在晨光中，纷纷开且落……

从小区里行道上过。一大一小两只狗跑到脚边，哼哼呜呜，眼睛汪汪，似有千言万语；嗅啊闻的，蹭来蹭去，尾巴摇得溜圆，仿若故人重逢。不由得蹲下去摸摸它们的头，拍拍耳朵。再次出去，便揣了一把猫粮。果然，两只狗狗又颠颠而来。掏出粮食，撒在干净的水泥地上，它们呜呜着，低头捡食，尾巴摇得更欢了。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善待它们，就是善待自己。

踩到蚂蚁，慌忙抬脚；暴雨突袭，伸出携带的伞；见陌生人当街痛哭，把视线抬高一寸；在绿道上骑行跌倒，有人飞车而过，又转回来，递来几片创可贴；火车上，有小孩发烧哭闹，邻座的年轻爸妈立即打开为自己宝宝准备的百宝箱，又是药又是零食又是玩具的，一样一样都拿出来……

凡此种种，生活中小而微的瞬间，若夜空中的星，沙漠中的绿，茫茫海上的灯塔，无不美好，无不温暖。

有人说，我们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最差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都留给了最亲近的人，却把耐心和宽容留给了陌生人。想想的确如此。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乍见相欢，久处即厌。萍水相逢，留下的看到的都是最光鲜的一面；朝夕相处，往往视而不见，或者见到的都是被放大了的不好看不想看的一面，漠视，便成了理所当然。如果，不管面对的是陌生人还是亲近的人，都怀揣了半两温柔情，那么，日子的脸，是不是更多的将是明媚和绚烂？

娑婆世界，本有缺憾。人生苦短，几十载春秋而已，如何让生活更美好，让旅途更愉快？你是什么样，你眼中的世界便是什么样。带着悲悯和善良上路，还有温柔作伴，心中有绿洲，处处都是春和景明。

温柔半两，真是行走世间的锦囊妙计、必备良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温柔若莲，在风中轻轻荡漾，无法形容的美弥漫了整个荷塘，它的魅力谁也无法拒绝，它的作用不可估量。

温柔是世间最美的花，养眼养颜养心。每天“服用”温柔半两，不骄不躁，清澈明亮，静从心头起，美自眼底来。坚持下去，好肚肠会有，面目因此而可爱，内心因此而锦绣，世界也因此而更加明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