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花朵
散文
(一)胡杨花开
一束垂直的光线从正午的天空落下,突然,窗外雪片般的花夹杂在婆婆娑娑的胡杨树黄绿相间的叶片上,秋风吹拂,成千上万绒团般洁白的小花,瞬间一簇簇告别枝头,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漫天飞舞。
胡杨竟然也开花?这个发现令我兴奋不已。
光线透过玻璃温暖地流淌进来,一片巨大的原始胡杨带着勃勃的生机映入眼帘,它们有的高举着苍老的臂膀,独自向天;有的如同一把大伞,支撑着永恒的翠绿;有的如同情侣,在众目睽睽下紧紧拥抱;有的如智慧的老人,在独自思索生命的意义。不论以何种形式存在,它们都以独立的姿态存在,在历经了千百年岁月的沧桑后独守着苍凉的荒原。阳光下,它们安静淡然,充满了古老而又柔韧的力量。
发现,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欢愉,我顿时快乐起来。
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行囊,从城市走向乡村,从繁华走向荒原,来到渺无人烟的荒原,时间仿佛静止。置身于茫茫戈壁之中,是无聊的惩罚也是恶意的妒忌,在原始的森林里,我深深体会着另一种繁华中的孤独。
秋日的阳光色调恬淡,随意都是一幅风景,变幻的光晕深深浅浅勾勒着植物的轮廓,那些办公室里的追名逐利、尔虞我诈正一点点离我远去,时间再次让我陷入无边无际的孤寂之中。
人类总是那样的自相矛盾,很多时候,在人群中我们向往孤独,在孤独中我们又向往人群。然而, 孤独是灵魂的舞蹈,是生命的启迪和智慧。伫立在荒原之中,我的灵魂第一次真正的与自然、与神秘、与宇宙、与无限之谜相遇。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在交往中,人面对的是部分和人群,而在独处时,人面对的是整体和万物之源……孤独,让我走进一方属于自己的天空,也为自己获得一个更为辽阔的视野。
世界从不缺少美,缺少的是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在这片胡杨林里,我发现了胡杨花,在无边无际的孤寂中,它给了我另一种惊喜。
我飞快地打开了门,朝着胡杨林奔跑过去。大片的胡杨花正摇曳在半空中,静静凝视,它们一个个色彩淡雅,花座呈淡黄色,一朵朵小而密集花正如孩子般地挤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的花朵,它们躲躲闪闪地藏在叶片的后面,慌乱中却闪烁着无法抑制的快乐,就在它们身体炸开的一瞬间,一朵朵洁白的花絮抽出身躯,纷纷扬扬向着旷野而去。它们多像我,淡然、低调又无声无息。我忍不住采下一束捧在手中。
闯进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胡杨林,让我突然想起了轮台那片胡杨原始森林。
那是个金秋的十月,办公室的同事全体出动,一起跑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轮台去看胡杨。那是一次多么难忘的旅行啊,交通不发达,于是七、八个男男女女,背上各自的行囊、一路搭着汽车、毛驴车驶向目的地。
轮台的胡杨,如同瀚海戈壁上一副奇丽壮观的油画,一望无际的胡杨气势恢宏,它们棵棵庄严,在大漠孤烟下,如同千年的守望者。远远望去,胡杨千姿百态,它们有的舒展弯曲刺向天际,有的干枯赤裸站立,更多的如美丽的仙子翩翩起舞。深秋里,几十公里的原始胡杨林,纵横于一片沙漠戈壁之中,晃如一片巨大的金色海洋,在夕阳的余晖里,胡杨的叶片五彩斑斓,浅绿、米黄、桔黄、桔红,那些瑰丽的色彩在霞光里,华美而又壮观。
原始的胡杨公园,成了快乐的天堂。奔跑在胡杨林中,男男女女相互手拉着手,在胡杨林中尽情地追逐、嬉笑;一路上,几个人挤在一辆维吾尔族大爷的马车上大声尖叫,一起唱着一首大家十分熟悉的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浆》;一起躺在温暖的沙滩上,尽情享受着太阳的沐浴,彼此畅谈着未来的理想与心愿。阳光下,人们用手尖轻抚着头顶上一片片落下的叶片,那些如同金色的小翅膀叶片,划过我们的肌肤后在大地上飞舞。
徜徉在胡杨林里,我们相互拥抱合影,留下各自的影像,偶尔一个人,更多时一群人。站着、坐着、半躺着,姿态不一,阳光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又鲜活的脸明媚而又灿烂。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多么美好的胡杨,我独自依偎在一颗树下不由地想起了席慕容的一首诗: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的时刻……那个离去的诗人,早已在尘埃里,可他那种等爱的心却刹那间感动了我。
美好早已一去不复返,时光划开一道无情的裂缝,带走快乐与忧伤,搁浅一些忘不掉的回忆和怀旧情节。世界始终在变,长路无际,多年后,我离开了原来的同事,一个人久久地在人生的得到与失去中疲惫地奔波。
再次邂逅胡杨林,让我不由地一阵惊喜与感动。胡杨花开了,就在我的眼前,它们的花苞从一串串结着鹅黄小葫芦抽出,悄然地分散着阳光的碎片,一瞬间,一簇簇黄色的花苞里蓦然间飞出了雪白的花絮,猛然间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一阵狂风,硕大的花串一起摇曳起来,它们个个翻飞舞动、左右摇摆。多么美丽的花束啊,朴素、淡雅,它们并不在意人类的关注,无拘无束地沿着属于自己的枝枝蔓蔓跳动着古老的舞蹈,在远远近近的原野上尽情绽放着。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它们共同沉浸在集体的欢乐里,迎着暮风,成千上万朵如雪花般地随风漫舞。
这是一种原始的花朵,它们由荒原的腹地孕育,接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每当秋季来临时,它们用自己的方式打开身体,用美丽掀开了原始森林的一个梦想。与这片土地上的其他野花一样,它们低调而不张扬,与其他植物共生共存、共同成长这片土地上。
远远望去,胡杨花素净淡雅,远没有人工种植的花那样耀眼夺目。它们常常用梦幻般的眼睛不解地打量人类、打量世间,自然而不矫揉造作。面对变幻无常的世界,它们常常隐藏在叶片后面,躲避世间的好奇与窥探。有谁比它们都更爱自己的母亲胡杨呢,在人类给予胡杨更多赞誉的时候,它们悄然藏在叶片后面,去仰望天空的高远与空旷,来回避世人的目光与注视。
人类并没有太多关注它们,提起它们,人们只会吃惊地睁大眼睛问:胡杨真的会开花吗?是啊,胡杨真的会开花,它们盛开在初秋的光晕里。
大地是最慈爱的母亲,只有它才会用心解读它的每一个孩子,在每一个黎明与黄昏,它用爱给予万物仁慈与温暖。
大自然说:万物平等、贫富不分,只要美的事物存在,心灵必将会伸向前方的坦途。
作者:张靖(冠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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