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水性杨花”，苏轼却不这么看，写下一首绝唱，堪称压卷之作
都说“水性杨花”，苏轼却不这么看，写下一首绝唱，堪称压卷之作
杨和柳虽同为杨柳科，但一为杨属，一为柳属，同科不同属。本是两种不同的植物，古诗词中却往往把它们捏合在一起成为一样东西——杨柳。虽称杨柳，其实是单指柳，杨花也就是柳花。
由于杨花、柳絮飘忽不定，行踪难觅，所以也常被诗人们用来表示人的轻薄无行或难以信赖。
黄孝迈《湘春夜月》“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就是这个意思。
人们常把情感不专一的女人形容为“水性杨花”，也是从这个角度引申出来的。
晏几道《木兰花》“旧时家近章台住，尽日东风吹柳絮”，就是以柳絮代指感情不专一的妓女。
但苏轼却不这么看，他在《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中对杨花作了全新的形象塑造：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在这里，杨花被塑造成了一个正在思念远方丈夫的闺中少妇，她身世飘零，无人疼爱，温婉可人，柔媚娇憨，情思绵绵，愁肠百结，让人一见之下顿生爱怜，这真是咏杨花的压卷之作！
历来对这首词的评价很多。
这是一首“次韵”之作，就是别人（章质夫）已经有一首原作在前面了，苏轼一面须步其韵而作，限制了自由的发挥；一面又得作意翻新，有别于前作，这就较原作的写作有了更大的难度。
不过，苏轼得到的评价是他这首和词胜过章的原词，因为章词还只是就物言物，缺乏灵动的情思；
苏词却能够“不粘不脱”，跳出杨花来抒情，然而又句句暗中关合杨花。
近人王国维极力称誉这首词：“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
苏轼在词中作用了充满诗意的想象，把随风飘扬、随水飘荡的杨花和情意绵绵、梦魂依依的思妇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何处是写人花，何处是写人，又似处处是花，处处是人。
字字摹写杨花之态，句句曲尽思妇之情。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开篇便出手不凡，咏杨花最为绝妙；虽似无理，细想却非常贴切，因其不能移用到其他花上。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这三句写杨花随风飘荡，无所归依的情状。
其中暗含作者怜惜之情，此怜惜恰关合上句中的“惜”字。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细细的杨柳枝条，细细的愁思，痛苦地翻卷萦绕，青春的柳眼，娇美地张开，又困倦地闭上。它在痛苦和企盼、现实和希望的双重焦灼里徘徊。
这时的杨花是花还是人，是情还是景，都难以说清了。花和人、景和情，达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
诗词的下片，紧承上片杨花飘荡无居之意，怀想此花最终的归宿。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说明春天匆匆过去，时光倏忽，一何荏苒！居人怀春的情思就愈酿愈浓了。“惜”花之情也随之愈加深厚。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这三句写杨花的归宿终令人惆怅，她经雨沾泥，一夕之间化作池中浮萍。
古人有杨花落水之后化为浮萍的说法，苏轼在这里巧妙化用了前人的想象，把别样的伤心情怀融入其中，饱满地呈现到读者的面前。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这是历来被传唱的千古名句，它脱胎于叶清臣的《贺圣朝》：“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在苏轼这里，把春色更加形象化，一分为三，拿柳絮来代表春天，看起来，三分之二的春天已经变成尘土，剩下的三分之一变成流水，一去不复返，整个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化为乌有了，让人苦痛之外还有更深的惆怅。
最后，“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由花直接到人，离愁别恨，回环往复，情不能已。
它由眼前的流水，联想到思妇的泪水；又由思妇的点点泪珠，映带出空中的纷纷杨花，可谓虚中有实，实中见虚，虚实相间，妙趣横生。
这一情景交融的神来之笔，与上阕首句“似花还似非花”相呼应，画龙点睛地概括、烘托出全词的主旨，达成余音袅袅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是按照语义来断句，但如果依照词谱，或者按照歌女的唱腔，断句就应该是“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今天读这首词，我以为还是按照词谱断句为好，最能体会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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