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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场美丽悲伤的梦

花匠小妙招
2024-12-13 22:59

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毁灭必定带来苦痛，苦痛必定带来深思。而我竟沉醉在曹文轩那悲伤的美丽之中，他勾勒出的世界，像是枝裕和，泛着蓝白色的世界，奶奶娓娓道来的故事，孩子手拉着手走着，清风吹，星空闪，在偶尔的对白中，听出千百种生活的真相，认出刺眼的人性，品尝到苦涩的孤独，却也唤醒所有人心底最柔软的所有关于爱的定义。

大麦地人们看到这对小人儿，都会心醉。

《青铜葵花》讲述了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的故事。男孩叫青铜，女孩叫葵花。一个特别的机缘，七岁的城女孩葵花和乡村男孩青铜成了兄妹相称的朋友。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但十二岁那年，女孩葵花被命运召回了她的城市，男孩青铜从此常常遥望着芦荡的尽头，遥望着女孩葵花所在的地方。（来自@豆瓣）

大麦地是一个贫穷而富裕的村落，这里的人们朴实，物质生活匮乏，但邻里之间的情感流露却如水般温和美丽。青铜一家是大麦地最穷的人家，但他们还是把葵花接回来了。

那天下午，大麦地的人在一片静穆中，看到一支小小的队伍：青铜牵着牛走在前头，牛背上骑着葵花，挎着小包袱的妈妈和奶奶、爸爸，一个接一个地走在牛的后头。牛蹄叩击青砖的声音，清脆悦耳。天上有一轮清淡的月亮。

“那天，我们把葵花接回家了，这个家虽小，虽穷，但我们有爱。”

两个小人儿在田野上的走动、嬉闹，会不时地使大麦地人的心里荡起微微的波澜。那波澜一圈一圈地荡开去，心便湿润起来，温暖起来，纯净与柔和起来。

“葵花不怕，我们有力量。”

从此，青铜一家人更加辛勤地劳作。年纪已大的奶奶一边侍弄园子，一边到处捡柴火，常常天黑了还不回家。寻找她的青铜和葵花总见到，在朦胧的夜色中，奶奶弯着腰，背着山一样高的柴火，吃力地往家走着。他们要积攒一些钱，一分一分地攒。他们显得耐心而有韧性。

“葵花不怕，我们有南瓜花灯。”青铜为了妹妹不再需要借别人家的灯火，自己抓了萤火虫，串起一串南瓜花灯，照亮了黑暗的屋子。

“葵花不怕，我们还有有芦花鞋。”

卖芦花鞋时，青铜甘愿顶着天寒地冻的雪天，赤脚回家，只为多赚一些钱，让客人拿走本该属于他自己的鞋子。

他的赤足踏过积雪时，溅起了一蓬蓬雪屑。那人正要踏上轮船码头的台阶时，青铜绕到了他前头，向他高高举起了芦花鞋。那人喜出望外，伸手接过了芦花鞋。他想多付些钱给青铜，但青铜只收了他该收的钱，朝他摆了摆手，然后朝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着。他的一双脚被雪擦得干干净净，但也冻得通红通红。

“葵花不怕，我给你做冰项链。”青铜为妹妹吹疼了腮帮，只为她一刻的闪耀。

青铜用细木棍将冰凌敲碎，他挑其中不大不小、最合他心意的冰珠，然后将三四寸长的一根细细的芦苇管，一头衔在嘴中，一头对着它，用口中的热气不住的吹着，那热气像一根柔软的锥子，在那颗冰珠上慢慢地锥出一个小小的、圆圆的洞来。吹穿一颗冰珠，大约需要六七分钟。青铜吹了一颗又一颗。那些“钻石”，随着太阳的西移，也在改变着光的强度和颜色。到夕阳西下，它们的光，竟是淡淡的橙色。青铜觉得他的腮帮子吹麻了，他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嘴巴。

葵花上场了。

灯光下，那串冰项链所散射出来的变幻不定的亮光，比在阳光下还要迷人。谁也不清楚葵花脖子上戴着究竟是一串什么样的项链。但它美丽的、纯净的、神秘而华贵的亮光，镇住了所有在场的人。那一刻，时间停止了流淌。台上台下，像一片寂静的森林。葵花以为脖子上的项链将事情搞砸了，站在刺眼的灯光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这时，有一个人在人群中朝她鼓起掌来。随即，又有几个人鼓起掌来。接下来，全都鼓起掌来。台上台下，都是掌声。明明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却又像是在一场大雨里。葵花看到了哥哥——他站在一张凳子上。他的目光乌溜乌溜的。薄薄的泪水，一忽儿便蒙住了她的双眼。

“葵花不怕，有奶奶在。”

在一次次的灾难里，奶奶那头银发，是这家人的精神支柱。

饥饿的大麦地人，在炎炎的赤日之下，扯开喉咙吼着。这一天青铜的奶奶不见了，一家人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傍晚她出现在村前的土路上。好像行走极其缓慢，走一步，都要歇上好一阵。她佝偻着身体，肩上扛着一小袋米。青铜全家人都看到，奶奶手上那枚金灿灿的戒指没有了。一家人什么也没有问。青铜和葵花在奶奶的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夕阳西下，慈和的阳光，照红了田野与河流......

葵花太懂事，所以青铜家就算熬得山穷水尽，也不愿辜负她。奶奶就算在生命尽头，也愿献出自己多几日留在世上的时间，只为葵花得到一次重考的机会。

这一天外面飘着小雪，奶奶在青铜和葵花的搀扶下，居然起床了。不仅起床了，而且还走出了门。当奶奶在青铜和葵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在通向小学校的路上时，大麦地有许多人站到道旁。细雪如无数细小的白色蚊虫，在天空下飞翔着。奶奶已多日不见阳光，脸色十分苍白。因为身体瘦小，棉裤棉袄都显得格外肥大，空空荡荡的。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三人才走到学校。校长老师一见，连忙迎了出来。奶奶抓住校长的手，说：“让我孙女再考一次。”她告诉校长、老师，葵花是因为她生病不想再读书而有意考砸的。在场的所有老师听罢，都感到十分震撼。“让我的孙女再考一次。”奶奶望着校长，要在雪地上跪下来。校长一见，一边连声叫着“奶奶”，一边连忙将她扶住：“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让她重考一回，让她重考一回。”这是奶奶最后一次出现在大麦地。

“葵花不怕，那里有一盏纸灯笼一直在等你。”

葵花为了攒钱给奶奶治病，独自一人搭船去了江南拾银杏，家中所有人心急如焚，日夜守候在葵花离去的码头边。

这天，葵花终于回来了。

这时，全船的人都看到了：灯笼在大桥上，一个劲地晃动着。随即，灯笼从桥上向码头飞速而来。青铜看到了葵花。葵花对婶子们说：“是我哥哥！是我哥哥！”全船人都知道葵花有个哑巴哥哥，有个特别好的哑巴哥哥。葵花深情地朝全船人摇了摇手，在一个大人的帮助下，带着她的一小袋银杏跳到了码头上。兄妹俩跑动着，在码头中间，面对面站住了。全船的人都看着。过了一会儿，青铜拉着葵花的手走了。走了几步，葵花回过头来，朝船上的人又摇了摇手。青铜也回过头来，朝船上的人摇了摇手。这之后，他们就手拉着手，一直走进黑暗里。看着灯笼在暗夜里晃动着，船上的婶婶、姐姐们无不为之落泪。

简单的一家人，简单的青铜，简单的葵花。

简单，才得以深厚。

然而，要走的，终究要走。

奶奶枯睡在床上，最后的力量全在看到葵花那一瞬的微笑里消耗殆尽。葵花用银杏换来的那一小包零钱，最终奶奶也没能握住。

黄昏时，奶奶下葬了。是一块好墓地。天黑之后，送葬的大人们一一散去。但，青铜和葵花留下了。无论大人们怎么劝说，两个孩子就是不听。他们坐在奶奶坟前的干草上，互相依偎着。青铜手里提着纸灯笼。纸灯笼的亮光，既照着奶奶坟上的新土，也照着他们脸上被风吹干的泪痕。

要走的，终究要走，留不住。

葵花就要进城了。

几乎全村人都哭了。

而青铜却不在送别的行列。

青铜惦记着葵花在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去时，跑着，回时，也跑着。

回到大麦地时，他看见大河尽头，白轮船只剩下一只鸽子大小的白点儿。他没有哭，没有闹，他只是整日地发呆，并且喜欢独自一个人钻到一个什么角落里。不久，大麦地人发现，他从一早开始，就坐到了河边一个大草垛上。这个大草垛，足有城里的三层楼那么高。他可以看到大河最远的地方，那天，白轮船就是在那里消失的。渐渐地，谁都发现他瘦了，瘦成了猴。大雨滂沱，烈日炎炎，日复一日，青铜为等葵花，不知痴痴等了多少孤独至极的日子。

然而，要归来的，总会归来。

青铜向前看去，不由得一惊。他揉了揉被汗水弄疼了的眼睛，竟然看见葵花回来了！葵花穿过似乎永远也穿不透的水帘，正向他的大草垛跑着。但她没有声音——一个无声的但却是流动的世界。他从草垛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水帘下往大草垛跑动的，分明就是葵花。他忘记了自己是在高高的草垛顶上，迈开双腿向葵花跑去——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了。他靠着草垛，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看到了葵花——她还在水帘下跑动着，并向他摇着手。他张开嘴巴，用尽平生力气，大喊了一声：“葵——花——！”泪水泉涌而出。放鸭的嘎鱼，正巧路过这里，忽然听到了青铜的叫声，一下愣住了。青铜大叫了一声：“葵——花——！”虽然吐字不清，但声音确实是从青铜的喉咙里发出的。嘎鱼丢下他的鸭群，撒腿就往青铜家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向大麦地的人宣布：“青铜会说话啦！青铜会说话啦！......”青铜正从大草垛下，往田野上狂跑。当时阳光如泄，一望无际的葵花田里，成千上万株葵花，花盘又大又圆，正齐刷刷地朝着正在空中滚动着的那轮金色天体......

因为热切的期盼，因为对葵花的眷恋，因为那份不求回报的爱，孤独的青铜找回了他的声音。到底是真情感动了上天。

曹文轩的文字，温柔如水，却总能在你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轻轻地戳出伤痕。青铜和葵花教给我的，是苦难下善良的珍贵、灿烂，那一颗颗至善柔软而坚强的心，在贫乏的日子，发出最灿烂夺目的光芒。我们城市生活的污浊，在这一瞬的照耀下，尽是碎片和泥泞。

我幡然醒悟，我们一味追求的理想，我们疲于奔命的生活，到这里全化成阳光下晶莹的冰珠。它们美啊，不真实的美，终会融化的美，终会消失的美。

然而，青铜和葵花让我看到消失之后剩下的是什么。

是平凡生活里的璀璨星河，是你我依偎着的温暖爱意。

只有简单，才得以深厚。

《青铜葵花》中每个人物的刻画都生动细致，小说在一次次的苦难爆发中一步步推向终点，也是本书的高潮——青铜开口说话。葵花虽然离去，但是她给这个家庭带来的财富，给我们带来的感动，确实空谷回响。文章善用短句、分段，以增强人物情感；作者更善于描写景色，人物的情感溶于这景中，让人联想到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面，富有电影感。

曹文轩认为：

如今的文学标准只剩下一个：深刻——无节制的思想深刻。“深刻”追撵着人们往阴暗里去，往恶毒里去，往垃圾上去，往乱伦上去，往自虐、嗜血、暴力、兽奸、窥视、舔脚丫子等变态行为上去，因为这里才有深刻，才有写作的资源和无边无际的风景。

看过一些阴暗至极的小说，也见识过许多不见日光的描写，我开始反思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我知道人性之恶，也明白善恶之间的界限微乎其微，也清楚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善恶衡量的。他们想让我们明白这一点吗？然后呢？生活到底应该向上还是向下？教育应当是向善还是向恶？

我相信，深刻，另有出处。

就像苦难，并非都是丑陋。现代流行的娱乐至死和享乐主义，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逃避痛苦的方便行径，所以我们懒得深思，一味挣脱，在一片“苦啊”的叹息中，开始了对快乐的疯狂吮吸，逃避，逃避，沉醉于欢乐，欢愉，飘飘乎的快乐，快乐，快乐到死。

我们忽视了苦难的力量，也忽视了对苦难承受能力的检验，忽视了苦难是永恒的。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苦难的历史。我们必须学会正视痛苦，尊重痛苦。就像曹文轩摘录的罗曼罗兰：

凡是不能兼爱欢乐与痛苦的人，便是既不爱欢乐，亦不爱痛苦。凡能体味她们的，方懂得人生的价值和离开人生时的甜蜜。

THE END

图片 / 网络

文字 / 书籍《青铜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