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走的花
当年是去电影院看的，看完后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特别是那句“随心而去吧，看能得否”。之后看了些杨紫琼的访谈，她说起这个角色时，说了句“Go and live your life, and enjoy love”，这句话就一直留在了我豆瓣的签名档里。最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提起了这部电影，才恍然想起，那居然已经过去十年有余，但我依然记得这部电影的很多情节，不觉有些感慨，就又去翻出来看。与当年惊鸿一瞥不同的，这次重看让我有机会品味这个片子的很多细节。与很多武侠追求的大义不同，它没有那么宏大，所有角色都希望回归到自己市井的生活里。那宏大的江湖梦是让人身不由己的，甚至荒诞的，所有一切都不如粗茶淡饭后的一抹笑意和心安理得。
很喜欢电影里的杨紫琼，那份气度像极了隐居的侠女，沉静柔和，收敛了锋芒，却又能随时酣畅淋漓地打出漂亮的招式，干脆而有力。她穿着明代的袄裙，衣服的颜色似乎随着她的心境变化着，爱情来临的时候慢慢从素雅变得活泼鲜艳，婚后又是沉稳娴静的色彩，衣襟上点缀着细碎的花纹，别致而不张扬。袄裙下的武打是那么飘逸动人，融合了柔软和力量。不禁会想起卧虎藏龙里她的俞秀莲，隐忍大气，自我牺牲，权衡周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直到那心碎的爆发，让人心疼。她在片尾对玉娇龙说：“无论你对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这句话，不也适合曾静么，也正是她勇敢地全身心地去投入爱，才让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恨有了化解的可能。比起俞秀莲，我想我是更喜欢曾静多一点。大概到了这个年纪，会更需要一个温暖的故事。
故事的主线是关于自我救赎，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可否有机会获得重生。一直以来，细雨像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有着利落细密的剑法，冷峻的脸庞，我们看不到她情感的一丝波动。而在屠杀的路上，陆竹用生命将她感化，她决定放下屠刀，用新到脸和新到名字，让自己重新开始。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陆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直到见痴和尚补全了石桥的故事，并感叹的那句“那他对你很好啊”。陆竹对细雨的情感，有小情，也有大爱，他情愿死在她的剑下，成为她杀的最后一个人，让自己的死成为细雨顿悟生命的禅机，从而也解救更多的也许会丧命在她剑下的芸芸众生。曾静，曾经，她将自己的曾经埋下，开始新生活。在京城烟雨蒙蒙的日子里，她与江阿生相爱结婚，直到身份暴露，再度陷入血雨腥风。
曾静的感情一直表现得明明白白，她从一面之缘的关注，到对这个温厚善良的男人情动，尝试主动求婚，愿意在钱庄危险时暴露自己的武功，在不得不执行任务前不忘为阿生买最喜欢吃的豆皮。而江阿生的感情，导演有意模糊处理了，因而直到今天，关于阿生什么时候知道曾静真实身份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止。我有很长时间觉得他是直到最后才知道的，那些口是心非的话并不是真相。不过我最近在想，也许会更早些，而他知道得越早，这个角色就越复杂，越纠结，爱情就越是无法控制。我很认同有评论中讲的，阿生一开始是不敢确定，后来是不想确定，不管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实实在在地在那里。我不认为李鬼手是告诉他曾静动向的人，不然何必要说：“你不觉得这也是种缘分吗？你还没有感觉到吗？”这些神医行走江湖必须将所有秘密藏在自己那里，不然是无法生存的。也许蔡大娘在曾静某次做饭时说阿生在打听她时，那时他便有所猜测，但他无法确定，这并不是有目的的怀疑，而是他作为在有序行使报仇计划的人的正常反应，他常年在城里跑来跑去，任何新来的人必然都是在他观察的范围内。雨中的那段相恋很真实，带着期待，又有点卑微。只是我不觉得他有想过很快结婚，他在爱情里的心境比曾静要沉重，但曾静推着他走，他也愿意。很长时间以来作为一个跑腿又要复仇的单身汉，他的生活是没有着落的，经常是在大娘那里随便吃点东西。那半年平静的婚姻生活给了他一丝漂泊中的依靠，曾静真的是对他很好，做饭，打理家务，补鞋等等。他暗地里执行着复仇计划，这时他对黑石的架构已经摸清楚，在曾静做饭的时候，他可以在不远处藏他的剑。张人凤的身份藏在暗处，江阿生则是明朗的憨厚善良的丈夫，与妻子过着恩爱的日常。在钱庄曾静为了救他先按耐不住出手伤人，而那个时候，他背对着妻子，想来他可能是能够听出那些招式的，可是回到家当曾静十分忐忑地觉得会面对他的责问时，他选择不听。此时他已经从不敢确定变成了不想确定，他愿意让自己更多地躲在江阿生的身份里。“哪怕你以前是江洋大盗，你现在是我娘子。”爱情，让他从刚换完脸那时的一脸戾气变得越加温和。
感觉以阿生一贯面对黑石缜密的思维和谨慎的性格，在见到黑色石头后他见到曾静收了石头，应该是没有任由曾静将他迷倒，所以转轮王一干人的谈话他应该是听到的。当曾静说出愿意拿遗体换自己和丈夫的生命时，当她说喜欢现在的生活时，阿生自然是感动的。那一晚曾静十分留恋地趴在他身上，眼睛红红，他那句“我喜欢有你在我身边”就显得合情合理了，那之后他去买磨刀石，知道有一场硬战在等着他们。面对曾静的危险，他作为江阿生的责任感大过于作为张人凤的复仇感，不然大可以独善其身任由他们偷袭曾静好了，而拿到绽青留下辟水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躺在床上的曾静一眼，又在提醒自己床上的妻子其实是细雨。那他为什么后来还要去掘墓？在转轮王和李鬼手暗示他妻子的身份后，他不能像先前那样躲在江阿生的身份里，这是他必须要去面对的，他见到细雨的画像，让自己长期以来掩藏的仇恨爆发出来。很让人感动的一点是，阿生由始至终没有伤害过曾静分毫，在他要去与转轮王决战前，还把曾静带到李鬼手里那里疗伤，在临行前坐在她的床前静静望着她，像是一种无言的诀别，并对李鬼手说“如果我回不来，不要告诉她我是谁”，如果一切由此结束，他愿意让曾静一直留着对他们感情的美好回忆。
曾静大概是最后知道自己丈夫身份的人，李鬼手感叹着“缘分真难啊，做个人真难啊”，应该是告诉曾静应该去云何寺找阿生，不过曾静从李鬼手的船上醒来，应该可以猜到阿生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普通人。她问阿生，“你有没有真心对我过？”阿生答“万万不可能”。在她问这个问题之前，她已经心甘情愿死在他的剑下，而听到这句回答，心里更多的是苦涩，此刻她可能相信了这个回答，过去半年她所依恋的甜蜜生活到头来是梦一场，这如何能不让她心痛而落泪。可是阿生面对眼前曾静的这张脸终归是无法下手，所以她就率先出手激怒他，让他回击。镜头闪回，阿生像当年的陆竹那样向她刺来，有人说这样的刺法是一种送死，当年的细雨并不知道，所以她下意识地出手回击杀死了陆竹，而此时的曾静已然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依然深爱着自己，只是血海深仇的他们无法走下去，以死寻求解脱。她没有出手，他也没有下手。有人说两人为什么没有联手面对转轮王，这样胜算更大些。但此时此刻的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相忘于江湖，不可能携手面对什么，浓重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曾静选择独自面对，这本也是她欠他的一个交代，在她心里最重要的爱情已经不会有未来，她只求自己的死能换来他后半生的安宁，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陆竹的那句话：“那就让我消了此业，了结这段缘”。于是在最后的战役里，她用了陆竹的剑法和阿生的短剑，拼死战胜了转轮王，人生的两段感情，以这样一种方式连结在了一起。天亮时，阿生踉踉跄跄过来到她身边，眼泪止不住，他看她拼命，一次次与她对视，听她最后的表白，仇恨已经消解殆尽。当发现她有一息尚存，他是那么喜悦，那么珍惜。他说，走吧，我们回家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喜欢这样温暖的结尾，并不是只有悲剧才能让人意难平，留下记忆。自我救赎的过程属于曾静，也属于江阿生，命运轮回，她曾经破碎了他的家，最后又给了他一个家。
重新开始
这个冬天
片片把爱恨剥下
日出花开
这一个永不完
当帷幕落下
一身行走望断天涯
你在哪就是我家
从此以后不再害怕的我
变作了自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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