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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生殖器：是花朵还是伤口？

花匠小妙招
2024-12-16 02:17

女性生殖器：是花朵还是伤口？
——陈羚羊《十二月花》

必需让真相令人吃惊，否则它就属于愚蠢的范畴。——鲍德里亚

陈羚羊以女性经期生殖器为核心的艺术作品《十二月花》，在多数批评家眼里事关女权主义。因它再度牵涉到女权主义的悖论：女权主义那里都不存在，它恰恰存在于女性的身体。身体，女性的身体，争夺女性权力的堡垒。这权力即始于女性有权力展示自我的身体，又投合了男性对它的禁锢与消费。

在陈羚羊的艺术作品里，生殖器，女性的生殖器，女性流血的生殖器，呈现在以古典窗框为架构的画面里。背景幽暗模糊，季节性的花朵与生殖器同呼同吸。流血的生殖器赤裸裸的呈现在镜子里，宛若一个凝固的梦寐。窗，是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相互交换的桥梁，是墙面上镶嵌的画框。陈羚羊的作品选择中国古典园林之窗这一外形结构，宛若在唱一出外貌古典，内里骇人的影像《西厢记》。只不过在陈羚羊的艺术里，窗框所镶嵌的画面，由崔莺莺的“碧窗下轻画双蛾，脸儿上粉香淡抹。”式的美人梳妆图，置换成了赤裸裸的流血的女性生殖器。镜，是用来自我观看自我观照的器具。照镜，是眼的功能，更是亘古以来脸的权利。但在《十二月花》里，女性生殖器，这一一直被遮掩隐藏羞于启齿的人类器官开始揽镜自照。它自顾自怜，自言自语，自我窥看，自我洞悉。它无有五官，但有天然的裂隙。那裂隙就是它的观看之眼，流血之眼，痛楚之眼，男人根本无法明白的女性肉体的生命之眼。

因流血生殖器的血腥暴露，这组艺术品从古典的边框里奔涌出一股现代性杀气、挑衅与调戏。它即冲击观看者的视线，使得观看者震惊不已，又使观者无法挪移开他们的眼球，它毫无商量的将观看者置于尴尬的窥隐之地。此时此地，每个观看者都成了被动的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在陈羚羊的这组作品里，看还是不看，这成了一个问题。

看，我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隐喻。本体与喻体出现在同一画面里。花：娇态欲呵，妩媚鲜丽。女性生殖器：血污满面，宛若溃烂。花朵与生殖器，真相与假面，镜里与镜外诸多元素互相对立。就这样，镜子再次成为童话故事《白雪公主》中的那面真理之镜。就这样，镜子再次道出了真相。镜中本体撕裂了镜外喻体的神话。本体与喻体就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照片中的本体嘲笑着喻体，并开始对喻体喃喃发问：女性如花，花如溃烂吗？女性生殖器真的是千百年来男性媚俗话语权中所隐喻的花朵吗？它看上去难道不是更像一道无法弥合的创伤，一个开裂着的伤口吗？它流血，在每一个月。血，是它的期待与失望，是女性躯体中最为直观的但默默无声的语言。在人类的隐喻史里，男性的生殖器，一直以枪作为喻体。枪射杀，枪伤害，枪捕获，持枪的人是猎人，而非文人。而女性如花，不过是猎人故作文人时的一种姿态雅化。它，更道出了一个真理。从创世之初，女性的躯体就是创伤性的。这个创口一直在等待猎人的到来。这一发现是令人忧伤的，它说明，困扰女性的诸类问题：诸如权利、情感、事业、性等等意识，是躯体的而非外界的，是先验的而非男性造成的。女性的问题，需要女性自身来解决。女性的独立，是一场与自身的创伤相博的战争，而非与外界的、男性的、某个假借的、可以攻击的影子敌人。

与最早的美国女画家殴卡芙以及中国女艺术家王小慧作品中女性生殖器是美轮美奂的花朵的隐喻性艺术品相比，陈羚羊的摄影在说话，在思索，在提问。她抛弃掉过往美学史上连女性艺术家都陷落进男权话语的对女性生殖器官植物化、唯美化的赞美，却选择了看，直击丑陋和血污。这需要再现的勇气，更需要对女性的躯体有着深度思索。女性是什么？女性的生殖器官又是什么？经血不是花蜜，女性生殖器更不是花朵。它是个创口，一个被美化了几千年的创口，唯有女人才能懂得这创口对她的生命意义，以及它所给予她的伤害与狂喜，躁动与宁静，情爱与仇恨，孕育与离弃,周而与复始。

十二个月，十二次子宫之血的孕育与脱落。月经，是生存在地球上的女性之躯对月亮迷情的循环回应。仅此而言，女性比男性更接近大自然，更为天人合一，她们的躯体里承载着星辰的运转与四季的回环。她们的创口，是自然的创口，无法弥合的创口，丑陋而诱人，神经而坚韧。她们是十二月花，又不是十二月花。她们广袤无边，即丑又美，即善且恶。从她们的生殖器外形来看，她们是开裂的自然，创伤性的自然，男人永远无法弄明白的自然。她们是自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