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灿烂，天空纯净湛蓝。活着真好！
朋友，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某个时段，某件事、某个人不经意的遇见，某段话、某个表情会触碰到您心里某个角落，刹那间打动到您。2020年2月18日这个日子，中午阳光灿烂的时节，我遇见、我感慨，并记之。
中午阳光灿烂，心情开朗起来，这个疫情时节，在阳光的照耀下，马上觉得病毒就会退下去。
看着医院的后山，山上的树木前天还在雪覆盖下，树树开出娇艳多姿的梨花白。而今天，后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树梢伸向碧蓝澄净的天空，长短不一的枝丫被深浅不一的黛色渲染着。
平时在医院的后山，可以看到有一户农家，炊烟从农家的屋顶袅袅升起，在林木的梢头散开，很美。来晶桥一年多，匆匆的上下班，一次也不没有到后山看看。医院里的职工去后山的也很少，叶也没有去看过。我们便一起从医院西侧的大路向后山走去。
医院的门开在西侧，一条双车道向南上341省道。医院的对面是一所敬老院，有不少的房屋，听门卫金师傅说，里面除了敬老院的老人，还住着一些当地的拆迁待分房的村民。
敬老院房屋的门朝向东，我们走过它的大门，沿着一条水泥马路向它北面的后山走。在敬老院后排房子前，一个老人仰卧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老人一身土咖色的衣服，十分的陈旧。说他陈旧，是因为他的棉袄棉裤面料是人造皮革，但皮革面由于长期的磨损，皮面部分脱落，露出灰色的里料，粗糙的里料与脱落皮面形成片片斑块，给人一种不清洁感觉，下身黑色的人造革裤，也是皮面脱落、黑乎乎的，似油渍又似裤料本色。老人将帽子扣在头面部，无线声波中京戏的曲调悠扬环绕他的身旁边，在暖暖的阳光下、在白墙的房屋边、在这静谧的蓝天下，一切似乎也十分的和谐、悠闲。
“好清闲啊”叶感叹了一声，我十分有同感。当下新冠肺炎疫情的全国隔离阻击，网上有段子：一直有一个梦想，等我有钱了，啥也不用干， 天天在家吃吃睡睡玩玩，没想到，钱还没有呢，梦想却实现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眼前，我就看到了老人状态：躺在阳光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京曲……
这或许是一个表象吧，其实就像当今疫情期间，许多人困在家里，当这样的睡睡、吃吃、躺躺的“幸福”来临时，人们又呼喊，让我去上班！
走近后山，眼前有树林参差不齐，有大片的栗树林，据说有100多年了，还有新栽的不久榉树苗木，当然还有常规的松树和竹子，一株梅花正迎风绽放，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小灌木混长其中，除了栗树和榉树有章法，其他的自然组合，虽杂乱但自然。树木之中，有废弃的养殖场，散布着几处墓地，有几处丢弃的垃圾。向上有一条小道被网拦住，山上隐约有房屋。山间有风，我们就下来，叶寻找向东的小路，他要走向在医院看到东北面的农居。有人指点说，没有小路，就沿着树林向东走就行。叶年轻，踏树叶、过坟地向东穿行。我则原路返回。
等我从后山回头经过老人的身边，这时他已经从躺椅上坐起来。我看到京曲的声音是从他躺椅腿边的一个小收音机里发出了，收音机放在草丛中，所以，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我经过他的身边，他的眼睛也转向我，我搭讪地问候了他一声。
“这个太阳好啊。”
“是啊，太阳好啊。”
“听戏啊，日子过的开心啊。”我用当地话和他说，语气里有真诚的羡慕。
“哪么讲哩（没有办法啊），过日子就要自家寻开心。”老人直起身子。对我能和他搭话很开心。
“你是这个敬老院的人吧？”我问道。分明这是无话找话，他不是这儿人，能是哪里人？附近也没有民居啊，而且看着这身衣服，一看就是一个孤寡老人，无家人料理的着装。我觉得自己很虚伪。赶快又问：“您今年多大年纪啦？”
“我今年77岁了。”老人告诉我。
听他说77岁了，我再细看他，还真不太象。尽管他穿的“破旧”一点，但老人的思维敏捷，黝黑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
“哦，看不出来啊，长得年轻。”
我这么一说，老人十分的高兴，状态也轻松起来，话匣子打开了，涛涛不绝地对我说他的故事。
他告诉我，他姓王。“三横一竖的王字。”他比划道，“是李家山的人。”
“我信佛啊。不过我不全吃素，还吃点肉。我从前也不吃肉，是后来才吃的。我年轻时出过家，就在高淳的游子山，你知道吗？”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的老家门口就能看到游子山，听说香火还不错。
“我还带了一个呆子，带了他十三年。他走了。”老人突然说道。
我想他太寂寞了，有一个人能听他的故事，他需要表达。站在这个阳光下，我耐心地听了讲着。
“我心肠好啊，我带这个呆子的时候，我的侄儿还说我，哇哇（叔叔的意思）你心真好，但你带这个呆子不能帮你，反而是你的累赘。我说，我就带他吧，反正我一个人，我为他擦身、揩尿揩屎，服待他十三年。”
“他走了。走的那几天，好像冥冥之中，有预兆的。呆子能吃，长的太胖，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我就请敬老院的另一个老张（没有在意他说的名字，就写个老张吧）帮我的忙，我也不亏他。就呆子的生活费每个月后来有700元，就汤下面，每天给老张20元。那天，我们两个人拖他起来给他洗澡。”
他指着身后的小门说：“我们就住在这里，因为我当时进来的时候，院里答应我可以让我自己烧饭，我们住在后面的房子，不和他们（敬老院其他老人）住在一起，我要服侍这个呆儿子。好不容易两个人将他从床上拖起来，结果他还没有弄他到池子里，就拉一泡尿，那泡尿多大哦。他张开手，比划着，地上全部是的，而且是红的。”“他已经得病了。他的胃不好，经常夜里胃部硬的拱起来，可能是不好的病吧。”他的话又岔到别的地方。
“我们俩个帮他将身子洗的干净了”，他舒了口气。“也是该因吧。我感到他快不行了，就让人通知他的几个姐姐。”“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种手机，我也没有手机，我托人打电话给呆子的姐夫，让他的姐姐来看他。”
“唉，他有三个姐姐，都来看他了。”他说着这些细节，有时自言又自语着。
老人又说：“他可能知道自己要走了，那天他总看着我，我就帮他洗把澡。”“我带了他十三年，走的前几天我给他洗了把澡，那天我们拖不动他，他在地上撒了泡尿，是红色的，一大泡啊，他是得病了，幸亏我帮他洗了把澡。”他这段话，反复至少说了三遍，每说一遍的时候，他淌下了一行泪，他用那破旧的衣袖试去。
老人说着自己伤心又似乎自己得意的往事，此时我想离开，总觉得不应该，但又不想听这样无厘头的话，又不好意思提出来走，于是我又插话改变话题。“那他有多大了呢？是今年走的吗？”
他是四十八岁走的，有几年了，属狗的。我心里推算了一下，属狗的应该有51吧。
“我为什么带他呢，又是个呆子，我实际是有私心的。”老人突然又说：“跟你讲也没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老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和他的娘年轻时有错过。”
“错过？”我心里大致能理解，但是还是重复了一下他的话。老人怕我不理解就说：“就是腐化。”他的说着话的时候，眼里露出熠熠的光。我有点想笑，这个词只有他们这代人用过吧。我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又说：“我是命苦，是个光棍，要不然，也有你这样大的子女了。”还没等我问他为什么没有结婚，是生活苦，还是为了某个女子或是呆子娘的情缘，又为什么出家？他又说着一些琐事。
“我出家回来，还是不能吃荤。”一吃荤就会肚子疼，疼的在地上打滚。他小声地说，这是菩萨在管我。他说了几个菩萨的名字，白莲菩萨、观音菩萨等，这些也是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的，经他一说，记起来了。
“我吃荤还是为这个呆子。他的外甥结婚，呆子作为娘舅要到席。我和呆子去吃饭，亲戚朋友都喊我吃，笑话我，‘还不吃荤？你就来吃点了歪，不要出鬼（当地方言，就是装的意思）。’”
“那个时候，呆子就在旁边，我要先将他喂好。尽管是个呆子，人呆鬼不呆，有时也精的很。”老人笑着，回忆和呆子的点滴往事。“我就帮呆子夹了鱼和肉、鸡等荤菜，一边喂他，对别人喊话故意装听不到。荤菜在碗里，我看到了就用筷子先夹一点尝尝，先尝了一块猪肉。”
老人做着将筷子送到嘴里的动作，嘴还咀嚼着，“哎，我吃了一点，没有事。我尝了一点鸡，又没有事。我又吃下一大块肉，又没有事。菩萨没有惩罚我。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吃点荤，但也不多吃。”老人说着，“现在也不多吃，吃得少， 一点不吃，身体也不行。”
这一岔的话题，我都不知道怎么插他话。时候也快过去半个小时，我看到叶还没有回来，估计是从另一条路回医院啦。中午我有午休的习惯，一直站着这儿听他讲，确实也有点累。
这个时候有个中年妇妇女骑车来，在我们说话的地方停了下来，是来找他的。在老人躺椅的边上，有一米宽5米长的一畦绿地，现在长满了青草，上面散长着几株蚕豆苗，有点想开花的样子。原来她是问老王，这块地的主人如果不回来种这畦地，她想开春在这儿种山芋。
“我想栽几棵山芋，到时候吃点滕和山芋。”她请求中带着谦礼，和老王说着。老人手一挥说：“应该他们不会来了，你就先种了。”这个时候的他忽然很慷慨，挥手的动作也很有气度，像我小时候看到生产队长常常这样对人的指示。我想他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为什么没有结婚？为什么出家？又有怎样的一段呆子娘的情缘？这些都不得而知。
我就势提出先走。“我说先走了啊，下次来听你讲。我就在隔壁的医院上班。”
我挥手离开，他应了一声，露出失望的神情，但很快他也说了声，“好啊。”
……
回到医院，叶已经沿着小路从医院东边回来了。
看手机，一个悲伤的消息，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因感染新冠肺炎，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月18日10时54分去世，享年51岁，举国悲哀。我心一阵的悲凉，眼泪流了下来，为因感染新冠肺炎的刘智明院长的离世，也为今天老王说的他带了十三年的呆子的“走”。
……
这是2020年2月18日，外面阳光灿烂，天空纯净湛蓝。活着真好！
走近的后山，苹果手机拍摄
远观的后山，华为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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