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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园艺师老唐

作者:韦宝松

老唐进入农业局工作几年后被单位派往区农业学校学习园艺专业,老唐觉得自己屁股上好像贴了金,手上也长了羽毛,有了翅膀,走过哪里都觉得自己金光闪闪,身子飘飘然。他最不喜欢人们依然叫他“老唐”。

“要叫我‘园艺师老唐’。”老唐纠正同事们的叫法。

老唐学了两年满载而归,但领导天天安排他发放种子、指导播秧、观察秧苗病虫害、拿药到田间地头给群众配制,他觉得烦死了,学无用武之地,空有一身本领,他不禁对天长叹:生不逢时啊,天妒英才。

星期五晚上,老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熬过一夜,早上起来,眼睛黑了一圈,他匆匆吃早餐,带上枝剪、嫁接刀、锯子等园艺工具,踏上南下的班车,赶往五十公里外的百桃乡,找到了老校友土木公。

“憋死我了。”老唐说。

“今天你尽展才华吧,我们去帮一个果农搞冬季清园。”

老唐高兴得手舞足蹈、摩拳擦掌,到那里两人分头行动,可是刚做几株,土木公便惊叫:“停停停,老唐,这样就完了。”

“乱来,完什么完?”老唐没有理会土木公,继续修剪。

“停停。”土木公几乎夺下老唐手中的剪刀,“现在是冬季修剪,只剪一些病虫枝、枯枝,其他不剪,你这样几乎对所有枝条回缩重剪,把结果母枝都剪掉了,明年去哪里要果?”

“你懂什么,老师说要把树冠培养成馒头型,增加光合作用面积,提高坐果率。”

“那是在春夏季才使用,秋梢后就不能用了,秋梢是明年的结果母枝,你把秋梢剪掉了明年要什么来抽结果枝结果?”

“诶呀,看来你把老师教的东西都交回去给老师完了。这样,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明年对比。”老唐不依不挠,并且继续动手。

“今天就做到这里吧,给你过了一把瘾,我们回去。”土木公强拉硬拽把老唐带离了果园,老唐非常不服气,他要寻找机会自己做、证明自己技艺高超,机会真的给他了,巴岗县正在大规模进行城市扩建,花卉需求量很大,老唐就去城建局花圃剪取一万枝菊花枝条进行扦插育苗,他告诉土木公一个月后看他的杰作,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他都没告诉土木公结果怎么样,土木公也关心这个事,专门回来问他,老唐说单位事情太多,不得淋水,一株不活,两人叹息惋惜。

“不如我们搞少一些,搞几盆塔菊,自己观赏。”老唐又提议。

“好啊,我很喜欢花卉,我自己搞一个小花园呢,我试试看。但说实在话,我们在学校花卉种植只上了四个课时,皮毛我都没掌握。”

“没关系,我教你。”

老唐于是拉着土木公在路边对着一株小树不厌其烦地讲解如何留层,如何嫁接,两人又一起去挖青蒿,买盆,各自栽培。

秋天到了,又不见老唐吭声,土木公邀请老唐来欣赏自己的塔菊,土木公的塔菊一共三盆,每一盆都有四层以上,其中一盆有七层,花色只有黄、红两种,老唐边欣赏边指导边纠正,说得土木公都羞愧满面。

“我们去看你的,多多向你学习。”土木公说。

“我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做这个。全都死啦。”

土木公摇头叹息。

过几年,老唐离开单位做生意了,一天,他骑着自行车到土木公的花园,看着满园红彤彤的三角梅摇头笑道:“土木公啊土木公,去学校你到底学了什么东西,老师教你的你全忘了,该剪的你不剪,该拉的你不拉,树冠散巴巴的,非常难看,嗫,这个枝条要剪到这里,这边这个要打一根桩,用绳子拉过去,角度在五十度……”老唐滔滔不绝地说,但土木公没有过来看他。

“拿剪刀来,园艺师教你怎么剪。”老唐又催。

“剪刀别人借去了。”

“拿锯子来。”

“锯子没有。”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老唐叹息,很失望,他不明白土木公为什么不向他学习,自己对花卉、果树栽培管理是很在行的。

“不是不相信你,工具都不在,况且现在正在开花,为什么要剪掉呢?我今天非常忙,有时间我专门请教你。”土木公忙自己的活,没有搭理老唐,倒是土木公的老同学黄小新过来听老唐讲解,一个愿听,一个愿讲,老唐讲一个钟头都不嫌累。

“我经常来土木公这里看他种花,听他讲解,我觉得还是你讲的有道理。”黄小新说。

“园艺师在这里,讲得没有道理谁叫我园艺师?你去听他讲有什么用。”老唐骄傲地说。

土木公在那边只是苦笑。

“有时间我请你去指导指导我妹夫的果场。”黄小新敬佩地说。

“那不是,园艺师在这里你不请你想请谁?”老唐笑眯眯地说。

两人商定好,相继离开。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老唐正在店里忙活,黄小新骑着单车到门前一顿,气喘吁吁地说:“园艺师,我妹夫的果树没有花呢,全部是枝条,去年得一万八千斤果,今年基本上没有花,你去看看。”

“我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看。”

“年前你帮我了,现在不结果,你要继续帮看呢。”

“你去找土木公一下,虽然他技术不很好,毕竟人家也学过。”

“我去问他了,也把年前你指导我们做的告诉他了,他说这个问题只有你才能解决,他解决不了。”

“真是废物,学了两年什么都学不到。现在我没有时间,你先回去吧,有空我才去看。”

黄小新悻悻而归。

之后黄小新又来几次,老唐烦得要死,两人都吵了起来。

过一个月,老唐收到法院一张传票,是黄小新妹夫状告老唐采用错误技术指导自己修剪,致使果树无花,要求老唐赔偿经济损失。

老唐只好应诉,经过法院调解,老唐赔偿黄小新妹夫三千元。

自此,老唐不敢再自称“园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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