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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专访｜重庆市农科院豆类研究团队首席专家杜成章：小豆子里的美丽事业

花匠小妙招
2024-12-19 23:52

第1眼-重庆广电

从吉林到重庆，农业科研怎么做？

粮食安全与经济效益如何兼顾？

科学研究，应该走向何方？

《重庆专访》对话

重庆市农科院豆类研究团队首席专家杜成章

看他如何把普通的小豆子，变成美豆豆、金豆豆。

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杜成章位于重庆市永川区卫星湖街道的试验田里，蚕豆、豌豆花开正盛，一派生机勃勃。

重庆市农科院豆类研究团队首席专家杜成章：这一片我们整个的园区是将近300亩，然后我每年大概都有100亩左右的蚕豆豌豆。我们每年在这种的蚕豆豌豆的种质资源，说实话是来自于全球各地的，每年都得种上千份。这一片就是我的代表作，“豆美1号”，这是全球首个目前现在也是唯一的一个花色粉红，然后顶端开花的赏食两用的蚕豆的品种。说实话它的产能跟普通蚕豆比，强一点，但是强得不是很明显。但是它确实具备一个其他的那些农作物它没有的功能，种花得粮。

重庆电视台翁弋然：所以您当时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研究的？

杜成章：当时是在青海大学刘玉皎校长的实验田里，我就看到了他那里面有一个材料，它很小，就这么高，顶端开花，然后开白色的花。我在脑袋里就想，如果我花色更加好看一些的话，变成红的，又有花卉功能又好看，然后又有粮食功能又好吃，最后是在英国找到了开大红花的种质资源。刘校长给我的这个顶端开花这个东西，开花不结荚，然后英国的这个东西，甚至是连开花都很费劲。我们团队做蚕豆杂交成功率是很高的，基本上做5个它都能成功1个，我这个可能做了500个都没成功1个。

用了10年的坚持和等待，2020年，杜成章才见证了“豆美1号”的诞生，并在多地得到了推广种植。位于四川省阿坝州的松潘县，已经有1000亩农田，种植上了重庆市农科院的20余个赏食两用农作物品种。既美化了乡村，也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拓宽了农民的增收渠道。

杜成章：这叫“锦美”，这个就是我们赏食两用的豌豆的新品系。这里面它有一坨，它不是豌豆尖的形式。你把这个东西插在花瓶里头，可以一直等它开完，能养20来天，也就是说它现在还可以做切花。去年大概是10月份的时候，我为了这个事儿专门跑了一趟云南农科院，他说你这个是我们理想中的花，因为它是粮食，其实解决非农化非粮化的问题。人那地方农民种花，种花更挣钱，一亩地随随便便挣个1万块钱。现在你非农化非粮化的问题了，你得往出撤了，撤了之后农民干嘛呢？种粮的话，跟那个比起来效益低得太多，那么把它改成种这个的话，就又有花又有粮食。

翁弋然：所以之前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做出来？

杜成章：他们可能没想到吧，做科研是需要一点天马行空的想法。我在10年前想做赏食两用豆类育种的时候，我周边的同事还有一些领导实际上都是反对的，甚至有批评是说我不务正业。做科研一定要有前瞻性，等到政策来了，我们再去做科研，我们一个品种育成要10年啊，国家等不了你，只有我们把这个提前量打好，这是我们科技人员应该干的事。

事实上，冬春季的蚕豆豌豆等杂粮作物，只是杜成章研究的一小部分，大豆，才是他做豆类研究的起点。大豆，就是我们常说的黄豆，一方面用来榨油，同时也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是目前我国进口数量最多的农产品，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1983年，杜成章出生于吉林省公主岭市，高中时，吉林省农科院与学校仅一墙之隔，这给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做农业的种子。而在吉林农业大学读书期间，受国内知名大豆专家王丕武教授的影响，让他走上了大豆研究之路。2009年硕士毕业，一个偶然的机会，杜成章来到了重庆。

杜成章：刚刚来重庆的时候，领导老师们带我去乡村里跑点。我天，全是大山，大山里面那个地块啊很小，一亩地给你分三四瓣，或者是多的给你分十瓣八瓣的，我说怎么整？但是你换个角度来讲，咱们发展的空间不就更大了。

翁弋然：做育种的研究，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最基础的种质材料的这个数量。但是其实重庆跟吉林相比的话，大豆种植面积并不多。

杜成章：但是重庆有一个非常独特的条件，就是重庆它地形地貌是很复杂的，各个地方的小生态气候是非常丰富的，我们重庆老百姓自己保有的地方品种，花样极其多。我们野生大豆，它有的蛋白质高的都快高到60%。这地方居然也有高油的，就是能超过22%以上的这种地方品种也有。

通过实地调研，杜成章和团队收集到了重庆的200多份大豆种质资源，并在5年后的2014年，培育出了“渝豆2号”，蛋白质含量达46%以上，生育期介于春大豆和夏大豆之间，可以与油菜轮作，并在2023年入选了全国高蛋白质大豆十大品种。

杜成章：这个“渝豆2号”，它是直接从我们地方上，黔江的一个小山坳里面，一个农户那边收集到的一份种质资源。我们是广撒网，所有的区县的每一个乡镇都走遍了。我们有一次我就是为了到山顶上的那户人家，去找他手里面的就那几个种子，爬山爬了3个小时才上去。因为只有偏远的地方，他那个自留种才能有足够长的时间，就是他跟别人交换的会比较少，这样的话动辄它就是几十年上百年的老东西。大豆它主要产出两种物质，一种就是油分，一种是蛋白质。咱们整个南方地区蛋白质含量普遍比东北要高，而北方它是更加有利于大豆油分的积累。那我们就进一步地发挥它这个特点。

除了蛋白质含量和含油量，作为一种环境适应性较差的作物，一个大豆品种适宜种植的地域范围一般只有2个纬度，因此广适性也是目前大豆育种研究的难点和重点。杜成章和团队从2009年就开始选育的“吉渝166”，今年刚刚通过重庆市品种审定，种植范围覆盖重庆到吉林接近15个纬度，并且含油量也突破新高，达到23%。

杜成章：目前咱们国内，两大广适品种，第一就是“中黄13”，第二就是“齐黄34”，这两个品种都是在黄淮海产出的，它们可以往南走一走，但是它们走不到吉林。它们这两个品种的一个特点都是高蛋白，“吉渝166”它是一个高油的。它的意义在于哪呢？未来我们可以拿它当模板，我们通过转基因技术也好，我们通过基因编辑也好，会在我们其它的大豆上，甚至是其他的物种上去验证，这样有可能会突破我们其他的物种，或者是我们大豆其他的那个品种的适应性。我们如果没有广适性的模板，我们这个豆子推广的范围，或者是它生命力，可能就只能局限在一小块的地方。

杜成章：想要在重庆种好粮食是比其他地方要难得多的，因为这个地方是什么？大病窝子，你看这种天是常态，农作物最怕的就是没有阳光，农作物最怕的就是潮湿。咱们重庆对全国农业的一大贡献，凡是从重庆出来的东西，它对病害的抗性，还有其他的一些逆境，比如说高温，比如说寡照（冬季弱光），都会显著高于全国其他地方的品种。

翁弋然：今年是您来到重庆市农科院做这个研究的第15年，所以您是怎么一直保持对这份事业的一个热爱，还有热情的？

杜成章：喜欢。比如说我在巫山，做早熟100天豌豆生产的时候。一个大娘应该是70多岁了，她说你“嘴巴没毛，说话不牢”，我种了一辈子这个地，就没见过能提前100天你就成熟的豌豆。当地农民他种地的一个习惯，春天种玉米，冬天种马铃薯，然后玉米和马铃薯这个期间它有一段空窗期，大概100天左右，平常它是荒起的。那我们在它这个100天种上豌豆，亩产过万的我们也有这案例的。农民很实在，他眼见为实。当他把钱卖出去的时候，票子数在手里的时候，那我一去的时候都想把我拉到他们家里去吃饭。老百姓的认可，对于我们科技工作者来说是一个最大的幸福。

15年来，杜成章率领团队先后选育出“豆美1号”、“渝豆2号”、“吉渝166”等10多个豆类新品种，带动重庆豆类种植面积大幅提升，产量提升15%以上。在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有力有效推进乡村全面振兴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第1眼-重庆广电记者翁弋然曾石刘川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