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赛征文选登】散文 | 张振峰：狗尾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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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巴花
文/张振峰（山东聊城）
（网络图片）
看到桌上鲜艳的插花，在这刚刚进入冬季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但我保证，虽然喜欢这些鲜花但远远未到沦陷于艳艳芳香的程度，甚至内心深处对这无根之木还有一丝半缕的不屑。因为身处百般呵护之中的它们，不消几天就香消玉殒、梦断天涯了。我感觉这种浅薄的雅致和高贵太假。看着娇艳欲滴的鲜花，脑海中却有一株繁茂的狗尾巴花慢慢招摇起来······
小学一年级的时侯，一个中午，拿了锵锅用的锅铲，跑到已泛起淡黄的麦田里，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棵狗尾草。于是轻轻挖开它周围的土。为什么要轻轻的呢？因为怕弄散了狗尾草扎根的土台，土台越大伤根越少，移栽成活的机率就越大。
我两手托着那颗狗尾草，像打胜仗的将军一样，喜气洋洋地回了家。在迎门墙前挖了一个土坑，像父亲栽树一样，挖好深坑再回填一些土，把“死土”变成“活土”然后将狗尾草带着原土士墩放进去，填实，浇水，又用木棍支起一个破草帽遮荫。因为大人们种地瓜时都用事先采好的麻籽（蓖麻）叶遮几天荫，利于移栽的幼株扎根返苗。
大作完成，就盼着它快快成活，就像在野地里一样长成一大丛，并开出小狗尾一样的花朵。
每天上下学都要先看看它，它的叶子先是打焉，像害困一样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儿。几天后，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它开始精神起来，渐渐地敢顶着热辣辣的阳光挺胸抬头了，随之叶芯中抽出新的叶片。在我的期盼中它开始枝繁叶茂起来······
进入小院，抬头就是一丛浓翠，枝干上光滑的骨节非常健硕，叶片上的纹脉清秀多姿，晴天里闪射着点点光茫，雨天里更加绿意盎然。站在它的面前，内心中有一点点羡慕，我要和它一样长得这么快该多好呀！
那时农村孩子放了学或者星期天，大都要参加劳动。我也和其他伙伴一样，干不了繁重的活就去地里拔草喂猪喂兔，大热天的，自然会流不少汗，不知是热病了还是什么情况，一连几天都头疼发热，回到家就自己撤掉门下的挡板爬进屋里躺在土炕上昏昏睡去。后来父母发现越来越厉害，就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去县医院查查吧，怕是大脑炎。那时治疗手段有限，得了脑炎落后遗症的机率非常大，甚至会死人的。于是，父母还有我大爷以及前院的爷爷奶奶，当晚就轮流背着我去了县医院。医生说要做腰穿检查，征求父母的意见，并告知可能的风险。后来听说，父亲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母亲则紧靠在治疗室门口试图从门缝中捕捉点什么信息，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一直守在门口，一直从门缝里向里看着。
年幼的我只知道打“庆大霉素”和“青霉素”的疼，体会不到父母对我是否会留下后遗症甚至是能否保住性命的担忧和煎熬。那个时候药物匮乏，县医院里的“庆大霉素”和“青霉素”非常有限，甚至我大爷不得不跑到市里托亲戚购买“青霉素”针剂。
当我躺在病床上开始要“馍馍”吃的时候，父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当我问我栽得狗尾巴花是不是已经盛开的时候，他们笑得不太自然，只是轻声说，长了很大的一丛，开了很多花。于是我盼望着见到它，看它比我高了多少，看它盛开了多少摇摇摆摆的小狗尾巴。
当度日如年般地在医院煎熬了半月后，终于出院回家了。进了大门，没有看见我栽得那棵狗尾巴花，我问父亲，父亲不语。我问母亲，母亲说，爸爸说进门就看见一棵狗尾巴花，非常别扭，就把它割掉了。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我很心疼，但一点儿也没哭闹，只是感觉到爸爸割掉它与期盼我快点病愈有关。
几十年后的今晚，那棵狗尾草又在回忆中鲜活生动起来······
土生土长的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一直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棵狗尾草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我现在依然记得，初中时，对《百合花》中那位枪筒中插着野百合花的小战士非常理解，尽管身处残酷的战争时期，但他依然深情地热爱着生活。高中时期的一个同学，课间倾情演唱：就算在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这句歌词，以及他闭着眼睛如痴如醉的表情，三十多年后的今晚依然清晰如初！没有忘记那棵狗尾草和依然清楚记得那句歌词的原因应该大致相同吧。
现在想想，当初父亲割掉那棵狗尾巴花的心情应该非常复杂。直接原因是狗尾巴花就像一个笑话一样不受待见，让它迎门开放更在情理之外。除此，是不是还有点唯心的成份啊？他的儿子栽了一棵狗尾巴花，当狗尾巴花旺盛的时候他的儿子却躺倒在医院的病床上，迁怒与它仿佛也在情理之中。也许在他心目之中，他的儿子怎么能是一棵狗尾巴花呢？成不了栋梁之材，怎么也不应是一棵野花野草，最起码应该长成一棵树，一棵顶风冒雨、遮风挡雨的大树！
看着这些娇艳的花朵，我却想起了几十年前栽下的那棵狗尾巴花，这绝对不是矫情，是我真实的心理写照。虽然很多人不待见狗尾巴花，但我认为狗尾巴花不小气、不洋气、但绝不自卑，并且土气的那么自然，那么硬气，那么可爱。你看，它不择风不择雨，不管在什么环境里，也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它，它和世间千万种奇花异草一样，都尽全力盛放自己的青春。世间还有什么比尽全力盛开的青春之花更可爱呢？
作者简介：张振峰，聊城市宏运建安装饰工程有限公司项目经理，中共党员，聊城市东昌府区作协会员，聊城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参花》《东昌府文艺》《聊城文艺》《奔流》《青年文学家》《山东商报》《鲁西诗人》《山石榴》等纸刊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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