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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华：花开彼岸，活色生香

花匠小妙招
2024-12-22 04:18

第一次见到曼珠沙华是在成都望江楼公园的薛涛纪念馆前，一见之下，颇为惊艳，火红的花朵盛开在灌木丛中，支支挺立，却没有一片叶子。难道这就是《佛经》中所说的彼岸花吗？那个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的曼珠沙华。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传说中的花朵呢，没想到确有其物。

花开彼岸

传说彼岸花分为红、白二色（其实此花的颜色众多），白色的叫曼陀罗华，绽放于天堂之路，红色的叫曼珠沙华，盛开于地狱之途，是佛教《法华经》中的四大天花之一。在佛经中，曼珠沙华盛开在连接人、冥、魔三界的三途河畔（传说此河为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人死后都要度过这条河，河水的流速会根据渡河死者生前的行为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所以称为“三途”），它的花香能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帮助死者在黄泉路上回顾自己的一生，‌从而在死亡或轮回的中获得某种形式的安慰或指引。‌这种能力使得曼珠沙华成为连接生与死的桥梁，象征着生死轮回、重生与希望。‌

雅名金灯

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曼莎珠华并没有沟通生死的含义，它只是石蒜科、石蒜属多年生草本植物的一种，叫做红花石蒜。我们的先民通常根据它的形状称它金灯花（花形像红色的灯笼）或者鹿蹄草。红花石蒜在我国有 1500 年的栽培历史，南朝梁文人江淹在被贬广东一带时曾写过一首杂言诗《构象台》，其中就有“金灯兮江篱，环轩兮匝池”的描写，诗中的金灯就是红花石蒜，江篱则是一种红藻类植物，金灯环轩，江篱匝池，说明在南梁时期，广东一带已开始有意栽培欣赏红花石蒜植。江淹还专门写有一首189字多的《金灯草赋》，从花名，花茎、花叶，花色等详细地描写了金灯草的形态特征，赞美其“冠众葩而不群”“映霞光而烁烨”，声称其应该“植君玉台，生君椒室”作为观赏植物为人所重视。

才女阶下

唐人对金灯草多有吟咏。唐代女诗人薛涛就有一首《金灯花》：阑边不见蘘蘘叶，砌下惟翻艳艳丛。细视欲将何物比，晓霞初叠赤城宫。想当年，她一定在浣花溪畔见过这么一丛金灯，也许是她亲手种下的。一日，她驻足阶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丛红艳艳的花朵，苦苦思量着把它们比做什么更能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千年以后，这丛红艳艳的花朵仍然开在她的墓前，这还是当初的那丛花吗，或者是它们的后代吗？女诗人想必已经几世轮回，这彼岸花能否让她想起身为女诗人薛涛的一世风华呢？

书生窗前

北宋词人晏殊对金灯花情有独钟，有多首描写金灯花的诗句。其中诗有两首，其一云：煌煌五枝灯，下有玉蟠螭。汉宫已荆棘，此地生何为。既无膏火用，虚名徒自欺。作者将金灯花比作有盘龙装饰的宫灯，你看那花瓣，上面卷曲着的像是龙爪，下面一丝一丝向四周伸展的则像龙须，这个形态，可不就像古代的蟠螭宫灯吗，然而皇宫已经不存在，此花也不能真正作灯用，徒有其名罢了。其二云：兰香爇处光犹浅，银烛烧时焰不馨。好向书生窗下种，免教辛苦更囊萤。金灯花真的那么无用吗，你看它的花朵那么光艳照人，应该种在书生的窗下，使他们免受穷苦书生囊萤照明（古代晋朝人车胤因家境贫寒，‌无法负担油灯的费用，‌于是捕捉萤火虫装在纱布袋中，‌利用萤火虫发出的微弱光亮来读书）的辛苦。晏殊是一代文豪，很重视文化教育，为官后曾大力扶持书院，培养了大批人才。这首诗既赞美了金灯花，赋予了其新的文化内涵，又对莘莘学子寄予了无限期望。此后“窗下种金灯”的典故常常被后人使用，如南宋陶梦桂的“胆瓶盛取当书案，白首韩公对短檠”，董嗣臬的“通明可使书窗透，肯拾秋萤聚作囊”，杨巽斋的“如龙乍化青藜熖，宁用窗前设短檠”，文天祥的“好是水天新境界，萤窗容我种金灯”以及清代龚自珍的“金灯出土苔花碧，又照徐陵读汉书”等，均延续了晏诗的典故。

花叶无义

红花石蒜还有一个名字叫无义草。唐段成式《酉阳杂殂》云：“金灯之花与叶不相见，人谓之无义草”。人们通过长期观察，发现红花石蒜先开花后长叶，花期在夏末秋初，叶期在秋末夏初，花与叶永不相见，了无情义，所以称其为“无义草”。这与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儒家传统仁义思想相背离，所以并不得文士的喜爱，在古文献中，凡提到金灯处都会加一句，只有恶俗的人家才会种植。不过这个名字并未广泛使用。

赤剑凌云

红花石蒜的茎如光秃秃的箭干，所以又叫赤箭，她的叶子也像韭菜一样有棱角，往往被比作宝剑。宋 · 王琮《汉荆王墓（庙在京口府治）》云：落落庙碑摹瘗鹤，阴阴宰木宿神鸦。可怜宝剑凌云气，散作金灯满地花。这丛石蒜长在江苏镇江的汉荆王刘贾的墓前，刘贾生前跟随刘邦南征北战，才华出众，志向远大，死后其英雄豪气却化作满地的金灯花，孤傲地开在荒废凄凉的墓地。宋洪适《野处送金灯花》亦云：银灯未茁有金灯，翠叶森森比剑棱。待得花光无断续，却须拈出问邻僧。诗人收到了邻僧赠送的石蒜花，有金灯，有银灯（白色），金灯长得更茁壮一点，翠叶的叶子棱角分明，可以和剑棱相媲美，诗人开玩笑地说，要是金灯花开不好，他就要找邻僧“问罪”了。

皂蝶恋花

秋天开放的花卉本来就少，浓艳的金灯花往往会吸引大量的蝴蝶前来采蜜授粉。南宋诗人杨万里有一首《戏嘲金灯花上皂蝶》云：花须为饭露为浆，黑雾玄霜剪薄裳。飞绕金灯来又去，不知能有几多香。诗人杨万里看到一只黑色的蝴蝶流连在金灯花丛中，它以花须为饭，花蜜为浆，吃饱喝足之后还飞来飞去，盘旋良久，他调皮地打趣黑蝴蝶，金灯花是有多香啊，你这么不舍得离开？诗的画面感极强，薄如蝉翼的黑蝴蝶和明艳的金灯花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更加反衬出金灯花的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