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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花事：芒果花

花匠小妙招
2024-12-23 20:24

春三二月间，从小城的南国路、碧溪路上走，一定不能错过，路边的芒果花真美。一树一树浅黄的浅粉的，米样花序层层叠叠，完全是花树盛放的景致了。这样的盛放持续至四五月间，春风暖熏，芒果树催生新枝新叶新芽，每枝新芽的末梢都有一串米样的花朵。芒果花很是特别，细细碎碎、浅浅淡淡地聚在一起，待到宝塔样堆叠的芒果花包裹树冠，那一树树浑圆的花球，连浓密的树叶也淹没了。
我所在的小城，有种植芒果树作绿化树的风气，且以学校、庭院周围居多，通常宅院越老，芒果树也越大。离家不远的碧溪路两端，一端是南国小学，另一端是东城花园，这两个地方皆被高大的芒果树包围。春天里出出进进，最愿意走有芒果花的那段路。夏天日光烈，浓密的枝叶遮成一地厚厚的绿荫，人在芒果树下走，是感受不到日光的。我一直纳闷，怎么同一条路中间的绿化树会断层呢。想来我家楼下的那段路，原来应是芒果树的，很有可能楼盘开发时连根挖掉了。身边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比如碧溪路转角原有三棵老榕，参天蔽日，独木成林，人们常站在树底下挥手打车，享受短暂的一刻凉爽。后来老榕被齐根铲掉，地基就建在老榕生长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是酒店公寓候机楼了。通往新白云机场的大巴停靠在路边，人们拖着拉杆箱在那里候车，人们大概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地方是何等的绿荫森森呐。
2009年母亲在小城大病一场，出院后身体虚弱，弟弟将母亲和父亲接到深圳的银湖山庄，有山有水空气洁净，适宜母亲静养。趁周末与假期的空闲，我时常去银湖探望。坐大巴至银湖车站，下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就步行过去。金湖至银湖是一片山间谷地，群山合围，绿树掩映，顺山势而为砌了蜿蜒平整的山道，人走在芒果树隔开的石板路上，不由生出踏实欢愉的遐想。我贪恋这美好的山谷，在我眼中如同世外桃源。更妙的是，湖畔那么多芒果树，每一棵都苍朴高大，路左边的芒果树和路右边的芒果树几可空中相围，有风吹过时，树们是可以窃窃私语、伸手相拂的。
春天里，落花抚地，石板路上落了厚厚一层芒果花，碎米样撒在路基上。山风远远吹来，风中夹裹着芒果花浅淡的香气，春寒料峭，清冽怡人。有回带多了衣服食物，母亲就叫父亲来接我，山道上看到父亲迎面走过来了，快走到近前时心里的欢喜突然成了腼腆，羞涩得不知说点什么好。父亲接过我手中的大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前面，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脚下的芒果花软软的，仿佛还似童年的那个小妮子，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那一丝惆怅的甜蜜啊。
芒果树开花后，终归是要结果子的。大部分的芒果花都凋落了，仅有一小部分会结芒果。五月落花，六月间挂果，初时的芒果如一枚枚青枣躲在枝叶间，盛夏的日光使它们快速饱满起来。其实，作为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植物很喜欢高调地展露分享它们的花与果，菊花百合如是，苹果桃子如是，芒果也不例外。待到八九月间，每一棵芒果树都缀满鹅蛋大的青芒果，圆圆滚滚的，沉沉地坠着枝梢。果子将熟时，挂在枝头的芒果是很诱人的，比装在果盘里诱惑更大。就连我这个不怎么吃芒果的人，经过芒果树下，都生出摘两个尝尝的念头。
附近的老头老太出来遛孙子，顺便带根长竹秆，敲落几颗哄孩子高兴，也有人身手利索，干脆爬到树顶上，摘一箱子，搬回自家享用。直到去年接连出现芒果事故——有人爬树摘芒果时不慎跌落，摔成重伤，遂引发市民该不该摘芒果的舆论争执。今年芒果成熟时，园艺工人就开着大车来，使用专业工具将芒果摘得干干净净，以杜绝市民再发生芒果事故。我在报纸上看到，邻近的城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故，那边采取的措施更绝——春天芒果花开时，用高压水枪冲淋芒果树，直至冲落芒果花，这一季再不结果。这下芒果树可安全了，连美丽的芒果花都受了牵连。我惋惜芒果花，更心疼芒果树，芒果树不能结果子，就像妈妈不能养孩子，挺难过的吧。
仔细想来，我并不太吃芒果，一年也难得买上几回。削皮剥核，尽管小心翼翼，两手还是沾满了汁水，粘腻腻的，总也弄不清爽。我更喜欢一棵芒果树上开满芒果花，而对于芒果，我是在乎青芒果挂满枝头的那种丰实愉悦感。特别是身居闹市，抬头就是丰实的果子，这容许我生出幻想，幻想拥有一片自家的果园，人在树底下走哪怕只是短暂的错觉，也挺美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