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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忙·盲

花匠小妙招
2024-12-26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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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崇演

节气，对城里人来说是印在日历上的，而农村人是刻在心里的，谁也别不服气谁。

比如，“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或许城里的学生都会背，但对于插秧或许已是陌生，而对于麦饭更是一无所知了吧。

芒种芒种，连收带种。芒种芒种，忙收忙种。

芒者，麦类等有芒之谷物可收割矣！

抢收、抢运、抢晒，一个“抢”字，最能说明村里人在麦收时的繁忙程度。人们等不及，麦子也等不及，一层一层的麦浪涌过来。人们左腿向前跨一步，猫腰，左手将涌过来的麦子拢到胸前，右手的镰刀随即跟上……割麦、打麦、扬场、囤麦，忙得马不停蹄，拿父亲的一句话：芒种不忙，还行吗？！——生活中总是有些忙碌的日子，忙起来了，就必须全力以赴。只有这样，才能品尝到汗水换来的甘甜。

当然，吃麦饭、啃麦饼也是必需的。记得小时候，家里常种小麦。除却交公粮，余下不多的麦子便是自家食用。母亲手巧，总是把用石磨碾成的面粉变换着花样弄给我们吃，不是煮成麦粑，就是蒸成馒头，备受我们的欢迎。更让我回味无穷的是，母亲用糖作为馅料的甜麦饼，不但薄薄的，而且香甜可口。

母亲做麦饼时，一手承包——锅碗瓢盆、包捏铲翻，忙而不乱、忙而有序，我则在灶下帮忙烧火，却一次次猴急地到灶台上张望。有一次，母亲刚把麦饼从锅里取出，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口中塞，结果烫了水泡。母亲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麦饼也是这个理！”这是儿时嘴馋的一次教训，也是“盲吃”的后果。麦饼好吃母亲做，城里的孩子不知是何物，经年在外的我，每每想得馋涎欲滴，直希望家人“特快专递”了来。

种者，有芒之种谷可稼种也！

人们收了麦，来不及庆祝丰收，便开始水稻插秧了——在家乡的广袤田野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忙着挽起裤腿，脚坚实地踩在泥泞的田里，“手把青秧插满田”。只见他们熟练地轻轻抓起一把秧苗，拇指和食指一挑，胳膊稍稍用力向上一扬，手里的秧苗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大珠小珠落玉盘”似地坠落到平整如镜的水田里——插在水田里的秧苗，真的像一行行诗句，发表在水田里，也映照在蓝天上。插秧毕，一个个本色的“诗人”看着自己得意的“作品”，有说有笑的，也不觉得累。有此经历的城里人，又有几何？

记得我第一次尝试着下田插秧，以为“小儿科”，可一落田，活干不得要领，不仅刚插进泥里的秧苗，不到一分钟就漂起来；而且，我还踩得到处是脚窝。旁边的五爷劝我：“算了吧，你是拿笔杆、拨算盘的，不是庄稼人。”于是，我只好羞愧得鸣锣收兵。睨视邻田的五爷，平心静气，有板有眼，但见他植得的一棵棵秧苗直立于田中，横成排、竖成行，直得像木匠弹出的墨线。除了羡慕和嫉妒，只能恨自己“技不如人”、“盲目自信”了。

真佩服五爷们的乐观、豁达、笃定——人虽忙，心不乱；肩有压，步不急。他们的心中有希望：芒种秋收，忙过去，丰收的日子就不远了，享清福的日子也就快来了。

“春争日，夏争时。”六月的芒种，就如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怎一个“忙”字了得。芒种“忙”种，莫负光阴。同时，越忙越不能“盲”，该忙什么，不该忙什么，心中要有定力。

芒种这天，最懂得忙中偷闲的，当数大观园的红楼女儿们了，《红楼梦》有记载：“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谢，花神退位，须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件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都用彩线系了。每一棵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她们情思袅袅，闲情似梦，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亦动亦静，令人煞羡。

一味地“忙”看似生活充实饱满，实则等于“心亡”。“盲目”地忙，也会造成“目亡”。我们的社会是不是太喜欢看谁更勤快更吃苦，而不看谁更有效率更有方法呢？或许，红楼女儿们给了我们另一个答案：“不忙！不忙！”、“莫盲！莫盲！”——这一点，我承认得向城里的红楼女儿们学习。

节气在喻示：芒，会赢得他人敬仰；忙，是每个人的生活常态。而盲，则是发端于拒绝思考。芒、忙、盲，还是不芒、不忙、不盲，这是个问题。佛语有云：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一切皆有因缘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