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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福田：词说春分

花匠小妙招
2024-12-27 18:09

　　《临江仙慢·春分》

　　燕入旧巢并，白驹过隙，弹指分春。

　　电光激，河川唤起潜鳞。

　　欣欣。

　　正寒暑半，华夷等，昼夜调匀。

　　吾乡远，也杖犁日朗，播麦风淳。

　　销魂。

　　群芳成阵，竞向南国开新。

　　更飞扬才俊，陶写缤纷。

　　氤氲。

　　待海棠润，梨花白，香气无垠。

　　祈膏雨，盼花朝春社，箫鼓连云。

　　春分正名

　　我们在前面的《立春词说》中说过，春分是四时八节之一。春分这个节气早在春秋时代就确立了。《尚书·尧典》称春分为“日中”，《吕氏春秋》则称春分为“日夜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春分、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方氏曰:阳生于子,终于午,至卯而中分，故春为阳中。而仲月之节为春分,正阴阳适中,故昼夜无长短云。”

　　从古人的解释中，我们发现，春分的分，实有二义。一是春分平分了春季，正当春季90天之半；二是春分时昼夜时间长短相等。每年3月20日或21日交春分节气。这时，太阳处于黄经0度，直射赤道，故北半球昼夜时间相等。这也就是民谚说的，“春分秋分，昼夜平分”。春分之后，由于阳光照射位置北移，北半球就开始昼长夜短了，“吃了春分饭，一天长一线”，即此之谓也。

　　春分三候

　　春分初候是玄鸟至。

　　玄鸟，就是燕子。《礼记·月令》曰：“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天子亲往。”郑玄注曰：“玄鸟，燕也。燕以施生时来，巢人堂宇而孚乳，嫁娶之象也。媒氏之官以为候。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变媒言禖，神之也。”高诱说燕子：“春分而来，秋分而去也。”

　　燕子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候鸟，与人极其亲近。它们来了，贴地争飞，快乐无忧，衔泥筑巢，穿房入户，自己叫个不停，还不时对着房主人呢喃软语。我记得史达祖有一首《双双燕·咏燕》，写此情景，最为真切感人：“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春分时候，正是春社之期，下面我们还要说到。燕子归来，带来的生气活力，带来的种种讯息，让人充分感到了春的真正魅力。看呀，他们高高下下，飞来掠去，双剪玲珑，美不胜收。词里说燕子也还负有替人做书邮的使命，可是，往往一高兴就忘怀了，也就惹人愁绪了。

　　春分二候是雷乃发声。

　　《礼记·月令》孔颖达疏曰：“雷是阳气之声，将上与阴相冲。蔡邕云：季冬雷在地下，则雉应而雊，孟冬动于地之上，则蛰虫应而振出。至此升而动于天之下，其声发扬也。以雷出有渐，故言‘乃’。”《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阴阳相薄为雷。至此四阳渐盛，犹有阴焉，则相薄乃发声矣。乃者，《韵会》曰：象气出之难也。《注疏》曰：发，犹出也。”有的解说更简单：“ 雷者阳之声，阳在阴内不得出，故奋激而为雷。”

　　旧时于“雷乃发声”十分重视。《礼记·月令》曰：“先雷三日，奋木铎以令兆民曰：‘雷将发声，有不戒容止者，生子不备，必有凶灾。”郑玄注曰：“主戒妇人有娠者也。容止犹动静。”孔颖达疏：“‘容止犹动静’者，蔡云：迅雷风烈，孔子必变。《玉藻》云：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所以畏天威也。小人不畏天威，懈慢亵渎，或至夫妇交接，君子制法，不可指斥言之，故曰有不戒容止者。言此时夫妇交接。生子支节性情必不备，其父母必有灾也。”这些经文注疏，说明当时人们对于迅雷甚雨等自然现象的认识，表现了对这些现象的敬畏。春分节气南方天气和暖，春雨渐多，已经有雷声出现，北方一般还尚需时日，不过，今年呼和浩特却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听到第一波雷声了。

　　春分三候是始电。

　　《礼记·月令》孔颖达疏曰：“云‘始电’者，电是阳光，阳微则光不见，此月阳气渐盛，以击于阴，其光乃见，故云‘始电’”。《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电，阳光也。四阳盛长，值气泄时而光生焉。故《历解》曰：凡声，阳也；光，亦阳也。《易》曰：雷电合而章。《公羊传》又曰：电者，雷光。是也。徐氏曰：雷阳电阴，非也。盖盛夏无雷之时，电亦有之，可见矣。”有人也说了同样的意思：“电者阳之光，阳气微则光不见，阳盛欲达而抑于阴。其光乃发，故云始电。”这是我们古人在当时对于雷电的认识理解。

　　春分这三候，是喜人的，活泼泼的。燕子归来，雷电始作，色泽形象声音光亮，加上解冻开犁的泥土香气与呼牛叱马的特殊声响，汇成的不仅是一曲无与伦比的春之奏鸣大曲，更是一幕生鲜活快的春之正剧，要是想想古人们认为雷电各有神灵操作，还真是一出难得的玄妙超伦之神话剧呢！

　　春分花信

　　春分花信，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这些花内蒙古也都有，木兰少一些，海棠和梨花算是较多见的花。

　　海棠花，百度里说，是蔷薇科苹果属，是中国的特有植物，素有“国艳”之誉。海棠花是乔木，高可达8米。花序近伞形，有花4～6朵，花直径4～5厘米，基部有短爪，白色，在芽中呈粉红色。果实近球形，直径2厘米，黄色。果期8～9月。多生长在海拔50米至2000米的平原和山地，可以人工引种栽培。内蒙古好多地方种有海棠花，我邻居的庭院中就有。这个节气，内蒙古相对温暖的地方，垂丝海棠已经开放了。尽管陈继儒《致富奇书》对垂丝海棠品位评价不够高，他说海棠“花计三种，昌州香海棠难得，西府为上，贴梗次之，垂丝又次之。”但我们这里多有此种，得以观赏栽培，自然也珍愈拱璧。

　　我写过两首关于海棠花的曲子。

　　一首是《【双调】水仙子》：“娇红簇锦作奇姿，艳蕊从心心有丝。伊谁写意明情志。启旁人无限思：邻家儿女抹胭脂。颜色知何似，诗人有好词：西子参差。”

　　一首是《【越调】天净沙》：“移来何处朝霞，人间无此奇葩。一个巍巍旧塔。恩波挥洒，馨香醉了人家。”

　　木兰花现在北方也有栽培。百度里说:木兰又名紫玉兰，辛夷、望春。落叶大灌木，春天叶前开花。花大，有花王之称。早春白花满树，艳丽芳香，为驰名中外的庭园观赏树种。

　　对于木兰叶前开花，早春白花满树的情形，我在北京一个学校里见到过十分繁盛的状态，也写过一首《【中吕】喜春来·木兰》：“昨宵大白生新粉，怪得人言玉作魂。小乔着露浥香晨。心不忍，飞絮乱芳芬。”

　　写到了海棠花、木兰花，没有写到梨花，可能是太熟悉了，反倒不经意了，有些惭愧。不过，到下一个节气，也就是清明，内蒙古梨花也该开放了。我们还是把上面这三首曲子，算是北疆人对花信认知之一斑吧。对了，此时，在内蒙古有的地方，连翘、野杏、含笑等花儿将开正开。榆树、垂柳的 “虫毛毛”也已经渐渐长成了。

　　春分农事

　　南方春分，农村农民自然忙得厉害，各种书中说得也十分详尽。北方春分时节，农人们也一样不得半分休闲。此时的内蒙古，老一辈说，多年来，都是晴朗天气居多，全区气温迅速回升，土壤大面积解冻。除最东北部地区外，大部分地区大地耕作层（0～20厘米）已经解冻。此时平均气温，呼伦贝尔大体在-7～-6℃左右，兴安盟在0℃左右，通辽地区在1℃左右，赤峰市大部分地区在2℃左右，锡林郭勒盟约为-3℃，乌兰察布大体在-1℃左右，呼和浩特、包头、鄂尔多斯约当2～3℃，巴彦淖尔则在4℃上下，阿拉善、乌海则在4～6℃上下。全区此时降水量仍然很少，以赤峰为例，此节气平均降水量5.4毫米，日照时数140小时，10厘米地温在3.4℃，这个统计结果已经是非常好，非常理想了。而据有关部门统计，全自治区此期降水量很低，兴安盟所在地乌兰浩特和巴彦淖尔所在地临河降水量为0，乌海降水量为0.1毫米，呼伦贝尔、包头、锡林郭勒、阿拉善降水量为0.2毫米。而鄂尔多斯所在地东胜，此期降水量在0.7毫米。一般说来，这一节气期间，风力大，土壤水分蒸发快，容易发生春旱。赤峰友人总结春分物候说：“春分昼夜无长短，大地返青桃叶丹，清风细雨燕子还”，还真是很有味道。

　　春分农事多，村村无闲人。河套地区已经进入春麦播种高潮期，赤峰、通辽开始耙地，准备播种。这时候的田野里一片繁忙，平整土地、春灌、耙耱保墒都到了紧要关头，赤峰地区南部，春小麦在春分五天后即开始陆续播种，蔬菜育苗也开始倒盘。通辽中南部，一般也在这个节气左右开始播种春小麦。

　　春分礼俗

　　春分这个节气，过去人们特别重视。因为，原来它是一个传统的独立的节日。《礼记》说：“春分时，祭日于坛，此俗代代相传。”《帝京岁时纪胜》说：“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国之大典，士民不得擅祀”。士民虽然不能够擅自祭祀，但这个节日总是要过的。于是，有不少礼俗就潜在地形成且流传下来，这就是文化绵绵不绝的特点吧。

　　这礼俗中，一是春分日祭祖先。此项礼俗，原本主要流行在山东、浙江和贵州的一些地方，现在全国人口流动频繁，习俗也随之迁播推衍开来。而祭祀祖先，不忘根本，推而至于忠于国家，仁爱百姓，敬畏生命，热爱自然，亦有其积极意义。

　　二是酿酒。也就是酿造春分酒。这个习俗流传的比较广泛。京、津、冀、鲁、晋、浙等地都有在春分日造酒的习惯。《中国民俗通志·节日志》中讲：“1913年《于潜县志》载，当地春分造酒贮于瓮，过三伏糟粕自化，其色赤，味经久不坏，谓之春分酒。”

　　我的老家赤峰的一些地方，有的人家在春分日要贴春牛图，还有的地方进行竖蛋游戏，也就是选择光滑匀称、刚生下来四五天的新鲜鸡蛋，轻轻地把它在桌子上竖起来。更多的地方，孩子们开始放风筝。这可是一个有趣味的活动呀！

　　说到春分礼俗，我们当然不能忘了春社。春社，是我国传统的社日之一。社日，是祭祀社神的节日。社主土神，又称后土之神。社祭表现着先民对土地的尊重崇敬之情。社日有春社与秋社，春社一般在立春后和第五个戊日，于是也就在春分前后。秋社在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于是也就在秋分前后。春社祈膏雨，期盼五谷丰登。秋社是向社神报功，言百谷丰稔，民生安泰。春社作为传统的社日之一，旧时载籍多有记录。现在，虽然经历了千百年的变化，仍然有着一些风俗遗存。大体是祈福除疫、祈求年丰岁熟，还有借一些有趣的名目娱乐游戏，团结亲友、和睦乡邻。当然，也有一些禁忌，有所谓宜与所谓不宜。

　　春分三候，初候就是燕子归来。词里也告诉我们“燕子来时新社”。不过，历来人们出于种种考虑，把春社日也搞得有点飘忽不定了，甚至有的把它搞到了二月二。但我们觉得社日还是在春分这个节令内好。孔尚任《节序同风录》记载了旧时社日的诸多讲究，虽然这些讲究已经不流行了，但我还想在这里抄几句，增点趣味。比如，社日“儿女以葱系竹竿，于窗外挑之，曰‘开聪明’。或又加蒜，欲能识算也”；“造社饼，每人一番。其饼以麦面包黍面，和以饧饴，烙熟，俗曰‘银裹金’。又糟发面，造扁小馒头，内包脂油蜜馅，外以刀切棋子花纹。曰‘炊饼’，又曰‘棋饼’”。还有的说得很神秘：“祝酒用葫芦盛之，祀神，毕，分饮一杯，治耳聋”；“社酒饮小儿，能速语”；“社酒浇果树，则子繁”。等等此类。这说明我们的先人对自然的尊崇，也说明他们生活中丰富的情趣和美好的祈祝与愿望。在忙忙碌碌的今天，我们能不能也编一个乃至一系列故事，一个乃至一系列有趣的无伤大雅的向善的团结家人族人国人的故事来让生活更有趣味？我们应该活在现实之中，我们要有核心价值观的指引，我们同样要生动起来，活泼起来，充满想象与希望地浪漫起来。

　　对了，惊蛰和春分这个两个节气期间，还有一个花朝节。这花朝节，也叫花节，又叫百花生日，名字有好几个。据说始于唐朝，近世亦颇流传。时间多在二月十二或二月十五。不过，人们说，花朝节时间最不稳定，好多地方均是各行其是。节庆内容各地也不同，大略说起来，不过是祭祭花神，游游春，踏踏青而已，实质是借花神娱乐自己，与人们借佛游春是一样的道理。不过，在有的地方，礼节细致周到，讲究分寸不差，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可惜往往学不来。

　　丙戌年春分，我邀请好朋友公余小酌，写了一首七律，有些句子和我们《临江仙慢?春分》里的差不多，说实话吧，现在这首词，就是从我那首七律来的，我抄在这里，为了一点趣味，也为了本篇的收束。对了，那年春分后两天又值世界气象日，我也写了一首七律，当时还写了一个小序，一并抄在下面：

　　今天是春分，后天是世界气象日。天之于物，春生秋实，节令气象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生活在五光十色的现实中的我们，运用着眼耳鼻舌身意，接受着色声香味触法，却往往容易忽略时序更迭和节候迁播。其实，花开花落，月圆月缺，霜晴雨霁，草长莺飞，都关系我们的运命，皆应留心在意，关切敬畏。小诗二首，应景切时，文字工拙，在所不计。

　　《七律　丙戌春分》

　　光阴弹指又分春，万里河川起潜鳞。

　　四海华夷寒暑半，一天昼夜短长均。

　　朝阳我爱东方美，清酒人推北地新。

　　好友能邀三五辈，低吟浅唱性情真。

　　《七律　世界气象日》

　　休言气象数难穷，节令先移草木风。

　　域外晴阴来指掌，人间冷暖到鸡虫。

　　问天九万鹏图展，击水三千海运通。

　　最羡农家田垅上，随心点检得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