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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飘摇中的爱情悲喜之花｜《虞美人草》重版出来&译者对谈

花匠小妙招
2024-12-29 01:03

1907年，弃教从文的夏目漱石入职朝日新闻社，提笔创作了自己作为职业作家的第一部作品——《虞美人草》。

本书是夏目漱石写作生涯的承上启下之作，以二十世纪初，明治维新后，三对青年男女的恋爱故事为主线，讲述了深陷情感与利益纠葛的他们，受到迥异的价值观的驱使，最终迎来了彼此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结局。

夏目漱石以深厚汉学功底为基，精雕细琢、字字珠玑，无情揭破了人的灵魂的阴暗面，深刻展现了夏目文学中“我执”这一主题。

好的作品亦离不开优秀的译者。夏目漱石带有浓厚幽默讽刺色调，以及浪漫色彩的优雅文字，经译者陆求实老师精心打磨，作为国人首译译本于2014年面世，深受读者喜爱。

时隔多年，新版《虞美人草》修订出版。今天，我们特别邀请到了陆求实老师，以对谈形式，一起具体聊一聊《虞美人草》及其背后的故事。

对话译者

编辑：新版《虞美人草》的样书前些日子已经寄送到陆老师的手中了，可以先简单谈谈您拿到新书的第一感受吗？

陆求实：第一感觉就是这是我想要买的书。什么是我想要买的书？特别简单，就是吸引眼球，能一下子抓住我。

这本《虞美人草》完全是我心目中“想买的书”的那种想象：用简单的黑白两种颜色勾勒出虞美人尽情绽放的绚丽姿采，大块的红色底色就好像烘托这种娇媚又带着狂野的禁忌之花盛开的热烈，配以大号字“虞美人草”，一下子就吸引了人的视线，同时也激起了阅读的好奇心。

腰封上的文字简洁扼要，突出了“日本国民作家、文学巨擘夏目漱石异色之作”“备受村上春树、坂本龙一等作家名人推崇”，基本要素传达到位。当然，“止庵、施小炜推荐”也是很让人动心的，因为读书人对这两位都很熟悉、很敬慕，这无疑为这部译著加上了一份品质保证，添彩不少。

还有一点，是我个人爱好，这本书的开本比一般32开略小，像我这样有时候就可以揣在口袋里（也许是我外套口袋大的关系？），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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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陆老师翻译的《虞美人草》，首版是2014年在雅众出版的。作为国人首译的译本，遣词造句非常贴合国人的阅读习惯，同时也极佳地呈现了夏目漱石在这部作品中繁杂华丽的文风，出版后受到了诸多读者的喜爱。

本次时隔8年对译本进行了修订，回顾过去译文的过程中，您是否有任何感想或体会，又或者是修订过程中印象深刻的小故事可以与读者分享呢？

陆求实：说句实话，正因为是国人首译，想必大家应该明白个中的原委。因为它太难译了。一方面是很多词句半文不白的，本身阅读难度不小；再一个是夏目漱石似乎有意在玩弄其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很多都是颠倒或打乱正常语序的，这就造成阅读时很容易产生歧义，要正确把握原意是有难度的；最后就是译成中文时如何保留它独特的“俳文”感觉，也就是文字美、形式美的问题。

出版后的确我自己也听到一些读者说很喜欢夏目漱石这部作品中所尝试的别具一格的文风，觉得翻译还不错，作为译者这是最令人欣慰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翻译过程中确实十分艰辛，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提我的好朋友高培明先生，我在这一版的序当中也提到，当时他受聘担任这部书稿的特约编辑，他无数次和我沟通、交流，甚至是你来我往地争执，因为他做人做事特别认真，容不得半点含糊，他读到读不下去的时候，或者他自己的理解和我的理解不一的时候，哪怕夜里也会抓起电话打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这样理解，假如那样理解通不通、可不可以，逼着我把理由讲给他听，直到他接受为止，可以说，我真是不胜其烦。

但是回头想，假如没有他当初那样认真执着的精神，或许就没有现在读者看到的这部译著，至少不完全是这个样子的，所以烦恼过后我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他。

记得最清楚的一个例子是，作品中有一处写小野出生于“阴暗的监房”，原文是“阴暗之处”，最初译稿中也是"阴暗之处"。我不知高培明怎么会突发奇想，有天晚上突然在电话中跟我说起，他觉得前后毫无交代地突然冒出来个“阴暗之处”有点怪，会不会另有所指？我当时心想说怪也没什么怪啊，夏目漱石就是这样写的嘛。但是他逼着我一定要去找找资料，看能不能找到点启发。

没办法我又找了许多资料，还是没有发现，后来不得已抱着抱一下佛脚试试看的心理买到一本《隐语辞典》，翻开一看，居然真找到了。原来蹲过监牢的人忌讳自己的过往经历便将牢房称为“阴暗之处”，果然像高培明猜想的那样，夏目在作品中就是用这个词来指代监牢。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看到新版《虞美人草》，脑海中就又会情不自禁地想念起好友高培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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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在这8年过程中，中国也好日本也好，社会整体，包括人们的思想方式、喜好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陆老师在这期间是一直都持续关注并翻译日本文学，您是否能够结合您的所知所感，谈一谈对于当下人们而言，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的思想艺术价值？

陆求实：按理说，夏目漱石先生写于一百多年前的作品，加上考虑到中日两国各有独自的国情，似乎对今天的我们没什么大的借鉴意义，不过我认为这部《虞美人草》可以说对当今的中国和中国读者来说仍然具有很现实的思想艺术价值。

每个读者会从作品中发现不同的思想和时代意义，受到不同的启发。就我而言，我认为《虞美人草》的主题，较之于肯定时代发展、批评食古不化的守旧的日本人，更主要还是在于揭露和批判在时代进步过程中迷失了自我、崇洋媚外一味西化、看似跟随时代大潮进步实则沦为不伦不类的笑柄的那些“怪物”。正是从这一点来说，它仍没有过时。

中国这几十年来一直处在转型发展的重要时刻，很容易只看到西方在经济、科技、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先进性，而忽视了它的进步、它的先进性究竟给民众带来了什么？物质生活水平可能确实高出我们一截，但若从实现真正的民主的角度，未必是这样。尤其是它往往是以牺牲他人利益、践踏他人民主的手段来达到其目的。对这种非和平的、不人道的、以逐利为唯一目标的所谓“先进性”我们还是应当保持应有的理性，这恰好就是夏目漱石先生书中批判过的虚伪的西方文明。这就是我在阅读和翻译这部作品过程中从中体会到的。

陆求实

上海翻译家协会理事、中国翻译协会专家会员，长期从事日本文学译介，翻译出版有夏目漱石、太宰治、中岛敦、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吉川英治、井上靖、松本清张、渡边淳一、村上春树等名家名著多部，曾获“日本野间文艺翻译奖”“上海市优秀中青年文艺家”称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