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在紫兰村
王晓飞
渭南是大诗人白居易的故里。诗人住的金氏村唐时属下邽县，即今天的渭南市经开区信义街道紫兰村。
紫兰村曾称作上太庄村，所在位置是汉代车骑将军金日磾封地最东南金氏村的边沿。汉成帝老师张禹的故里在此村，张禹死后就埋在金氏村旁，后世人称作太尉墓，村子便叫作太尉庄。悠悠岁月中村子规模日渐增大，形成了上太尉庄和下太尉庄两个自然村，简称上太庄和下太庄。白居易诗曰：“高高古时冢，上有牛羊道。独立最高处，悠然此怀抱。回头向村望，便见荒田草。村人不爱花，多种粟与枣。”诗中的“高高古时冢”正是指帝师张禹之墓。
紫兰村西地势较高的地方，是当初村中兴福寺的位置，唐以前兴福寺内供奉泥塑佛、菩萨像无数。白居易居住紫兰村母子礼佛，曾为石雕八音佛像制紫兰衣华盖，兴福寺便更名紫兰寺。《重修紫兰寺告竣碑记》载：旧有紫兰寺，其初原为兴福寺唐左侍郎香山白公，感其灵，乃制紫兰衣以献之，始更名为紫兰寺。村因寺而名，于是，上太庄村更名紫兰村了。
白氏祖茔就在今天的临渭区龙背乡北程村北。白居易的曾祖父白温在长安任检校都官郎中时，把家从韩城迁到了下邽，即今天的临渭区下邽镇西关村一带。贞元十九年（803年），白居易参加书判拔萃科考试及第，授予秘书省校书郎后，于贞元二十年在下邽义津乡津贤里金氏村安了新家，这正是今天的高新北区信义街道办上太庄西南约一华里处。这次搬家的原因，他在《泛渭赋》里说得明白：“十九年，天子并命二公对掌钧轴，朝野无事，人物甚安。明年春，予为校书郎，始徙家秦中，卜居渭上。”所谓“卜居渭上”，是指归居下邽义津乡金氏村，金氏村就是上太庄村。
因在长安上班之故，白诗人在紫兰村居住的时间不多。元和六年（811年）母亲去世后，因丁忧守孝，他在紫兰村居住了四年之久。
白诗人安葬完母亲，开始迁坟的巨大工程，迁移三代以内亲人的灵柩，在义津里北原建白家陵园。这里让诗人终生留恋。白居易晚年曾为自己亲拟了《墓志铭》，预想日后魂归故里。可惜与世长辞后因家庭经济困难，未能如愿。
白居易在紫兰村为母丁忧守孝，四年的农村生活非常丰富充实。他亲自扶犁下田耕作，亲手种树植桑酿酒，他完全成了紫兰村真正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丝不苟地从事农业生产。四载光阴短暂也很漫长，给他提供了深入百姓，体察社情，了解民生艰辛的机会，留下了“种黍三十亩，雨来苗渐大”“缝布作袍被，种谷充盘飧”“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归来问夜餐，家人烹荞麦”等诗句。
白居易营务果蔬桑麻是一把好手：“种韭二十畦，秋来欲堪刈。望黍作冬酒，留韭为春菜”“园菜迎霜死，庭芜过雨荒”“村家何所有，茶果迎来客”“田园莽苍经春早，篱落萧条尽日风”等等。劳作的苦辛和乐趣，跳跃在他的诗句间。
诗人在紫兰村还办起了家庭酒坊。他自称得了杜康、陈岵的造酒秘诀，“旧法依稀传自杜，新方要妙得于陈”；他对酿酒用的酒曲和水，甚至都有深入的研究，“井泉王相资重九，曲蘖精灵用上寅”。喜欢饮酒也喜欢酿酒，饮自己酿出的酒乐在其中。
白诗人通过实际参加农事生产，掌握了全套耕作技术，掌握了农时农作的基本知识。在紫兰村，白居易完全像一个老练的农人，亲自入市购买牲口农具，农闲时节忙着积肥，田块间隙留治利用，麦场里的脱粒碾打，农作物的间作套种……全套农事生产工序，他已完全运用娴熟。“卖马买犊使，徒步归田庐。迎春治末耜，候雨辟菑畬”。四年磨砺啥农事都难不住他，啥活儿都能干，已然是庄家行里顶呱呱的把式：“剃草通三径，开田占一坊。昼扉敞白版，夜碓扫黄粱。隙地治场圃，闲时粪土疆。枳篱编刺夹，薤垄擘科秧。”日晒雨淋，他的形容完全变了样儿，就连宰相袁滋派人送信来，不是他人介绍，使者竟然不敢相认：“谷苗深处一农夫，面黑头斑手把锄。何意使人犹识我，就田来送相公书。”他完全和一个农民没啥两样，和普通百姓没有区别，“纳租看县帖，输粟问军仓。”
白诗人接触社会底层，对社会有了更深入的认识，《纳粟》一诗叙述一件亲历的事：“有吏夜叩门，高声催纳粟。家人不待晓，场上张灯烛。扬簸净如珠，一车三十斛。犹忧纳不中，鞭责及僮仆。”作为曾经的京官，面对这样的现实，他发出了“嗷嗷万族中，唯农最辛苦”的呐喊，并对改革时弊，表达自己的看法：“吾闻国之初，有制垂不刊。佣必算丁口，租必计桑田。不求土所无，不强人所难。量入以为出，上足下亦安。兵兴一变法，兵息遂不还。使我农桑人，憔悴畎亩间。谁能革此弊，待君秉利权。复彼租佣法，令如贞观年。”
紫兰村长达四年的村居生活，白居易与村民有着非常融洽的关系：“村中相识久，老幼皆有情。”他与村民经常你来我往，方便他广泛深入了解农村，体贴农民日常生活。村民见到白居易这位京官，毫无拘谨，非常热情地拿出酒、茶、瓜果招待。“田翁逢我喜，默起具樽杓。敛手笑相延，社酒有残酌。”“新枣未全赤，晚瓜有余馨。依依田家叟，设此相逢迎。”他和紫兰村人生活上亲近，关系相处融洽和谐，从而了解到了农村现实，知道了社会的真实情况，为治郡积赞了丰富的资料。
在渭上紫兰村，白居易重视学习农业生产知识，以此作为当农民的本钱，“上求奉王税，下望备家储”，这是对一个优秀农民最起 码 的 要求。他认为只有掌握了耕作技术，才有可能达到“定看秋郊稼穑丰”的愿望。白居易利用农闲时间，经常走访老农，虚心向他们请教生产常识和作务技巧，“吾闻老农言，为稼慎在初。所施不卤莽，其报必有余。”渭河边的紫兰村，阴雨对成熟的庄稼危害大，对种桑养蚕也有影响：“种豆南山下，雨多落为萁。”“簇蚕北堂前，雨冷不成丝。”
诗人在和村民的接触中，体察到了农村的现实，大都广种薄收，农民终年辛苦，生产所获并不是很多，生活过得比较困苦：“停杯问生事，夫种妻儿获。筋力苦疲劳，衣食常单薄。”有时遇到灾年或特殊年份，农民生活就更加困苦：“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诗句所描述的正是灾年，农民在灾年时的困苦生活景象。
农民生活的艰辛看在眼里，也流露在他的诗句中。紫兰村离城镇较远，不具备医疗条件，农民遇到危重疾病，大多都是坐以待毙：“天地自长久，斯人几时活。请看原下村，村人死不歇。一村四十家，哭葬无虚月。”有一家的惨状更是目不忍睹：“昨日南邻哭，哭声一何苦！云是妻哭夫，夫年二十五。今朝北里哭，哭声又何切！云是母哭儿，儿年十七八。”还有另外一家：“西村常氏子，卧疾不须臾。前旬犹访我，今日忽云殂。”
白居易从紫兰村观察到，农民生活艰辛的深层原因，“税赋”过重是个严重问题。作为曾经的朝廷命官，地方胥吏都不放在眼里，夜里敢上门索粟，“一车三十斛”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竟有被“鞭责及僮仆”的可能。朝廷命官尚且如此，普通百姓景况可想而知。有首《采地黄者》诗，白居易描写了饥民采地黄换口粮的情景：“岁晏无口粮，田中采地黄……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天灾只是致穷困的一个因素，而人祸才是最主要的原因。白诗人在《人之困穷由君之奢欲》一文中写道：“盖以君之命行于左右，左右颁于方镇，方镇布于州牧，州牧达于县宰，县宰下于乡吏，乡吏传于村胥，然后于人也。自君至人，等级若是，所求甚众，所费滋多。则君取其一，而臣已取其百矣。所谓上开一源，下生百端者也……上益其侈，下成其私，其费尽出于人，人实何堪其弊？”白居易言辞精辟，一针见血地刺中了时弊要害。
紫兰村是一个富有诗意的水岸村子，这里“渭水如镜色，中有鲤与鲂，偶持一钓竿，悬钩在其傍。”（《渭上偶钓》）“渭水寒渐落，离离蒲稗苗。闲傍沙边立，看人刈苇苕。”（《渭村雨归》）“南檐当渭水，卧见云帆飞。”（《新构亭台，示诸弟侄》）“时物感人情，忆我故乡曲。故园渭水上，十载事樵牧。”（《孟夏思渭村旧居寄舍弟》）白居易由卜居安家，到为母丁忧长住，从安顿六世祖茔，到为自己撰写《墓志铭》，悠悠岁月长河里，渭河岸边紫兰村，改变不了的是，诗魄萦回的故里情怀。白居易去世后，唐宣宗李忱满怀深情地写下一首悼亡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白居易的诗文又简又仄，他的美行如璀如璋，成为故里三贤之一。白诗人的诗品和贤德，会在一代又一代的渭南人心中扎根，在这片热土上永垂不朽。
责编：褚婷婷
校对：周佳
审核：张伯阳
相关知识
徐悲鸿《紫兰》
白居易诗歌花意象赏析
白居易
周瘦鹃 | 紫兰小筑忙花草，一生低首紫罗兰
宿州符离镇未来十年规划曝光！白居易文化园、符离古镇项目成亮点！
白居易 《惜牡丹花二首》 赏析
白居易花非花雾非雾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字==乐天
农历十一月 · 山茶花神白居易
白居易《惜牡丹花》赏析
网址: 白居易在紫兰村 https://m.huajiangbk.com/newsview1370714.html
| 上一篇: 小森生活樱桃树在哪里 樱桃有什么 |
下一篇: 《我的世界》终于在新的开花生物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