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植物在夹缝中生长,它们被红墙围绕在公园之内,被水泥框定在马路两旁,被移植到泥烧的瓦盆,被搁置到楼层的高处,有剪刀修去参差的叶片,有石灰染白防虫的枝干,有一只手不断地指引生长的方向。都市的植物生长在时空的方格里,生长在人们的审美习惯中。它们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最好的长势,它们互相依靠互相磨擦,它们互相牵绕互相支撑,渐渐长成另一种模样。
都市的植物可以走进名贵的景点,可以步入豪华的居室,但是,它们再也无法返回自己的家园,因为家园早已作为一种无足轻重的往事被忽略。
或许在无风无雨的日子,它们会平静一些。在平静的绿色中,它们或许会想起很多故事,关于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然而,它们很少能够想起森林、草原,那些最真实最恣意最放纵的绿已经从它们的身上蜕荆它们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髦的枝叶,在这些枝叶的映衬之下,所有的真实都显得原始愚钝而不值一提。
然而,失去家园的都市植物依然长势良好,它们有自己的土壤自己的空气自己的养分,它们成长的步伐坚不可摧,一如高耸入云的大厦,一如遮天蔽日的钢筋水泥。不再需要以往的家园,或者说在失去家园之后又找到了新的家园,都市的植物就这样安然地生长着;沐浴陌生的阳光雨露,都市的植物就这样艰难地生长着,承接千古不变的骤雨狂风。作为植物,它们依然执著地进行着光合作用,尽管土壤日渐紧缩空气日渐污浊,但阳光依然从楼群之间照射过来,给予它们最原始的力量。它们在夹缝中生长,长成畸形,它们在钢筋水泥间穿行,最终迷失了方向。但它们仍清楚地记得,作为植物,绿是它们最初的源泉和最终的目的,就是这种象征生命的颜色支撑着它们一丝不苟地完成着生命的全过程。
尽管都市植物的这种绿不够博大不够狂野不够自然,但你必须承认那是另一种真实。■黄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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