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酢浆草“爆炸”
文|凌波
年少时候,读过一本台湾小说《望乡》,写几个年轻人成长经历的,记得书中反复提到故乡的酢浆草。直到三十年后,我才把酢浆草和身边的三叶草对上号。人人认得这长在墙角、铺在公园绿地、覆盖住花盆的弱小植物,却未必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学名叫做酢浆草,那在《望乡》中每个游子不能忘的乡愁。现在就铺在窗子外面那棵蔷薇的身子底下,或者也可以说是这棵开红花的蔷薇挽留住一部分泥土,它旁边的槐叶决明和酢浆草才得以存身。
人们给酢浆草起了好多名字,有叫它护花草的,有叫覆盆草的,因为生着三片心形的叶,我们就叫它三叶草。它的叶儿可食,酸酸的,在古汉语中,“酢”同“醋”,所以植物学家就把它命名为酢浆草。酢浆草开五瓣黄色小花,跟它旁边的决明子小花不一样的黄,它应该算是鹅黄,比较娇嫩,像一群着黄衫的娃娃,样子坦荡明净,正是凭借这眼睛一样闪烁在草丛中的小花,人们才留意到它的存在。比起旁边的“大”草,它们实在是太弱小了,那些纤茎细的如同我做衣服的针线,可它们丝丝络络的,蓬松而茂密,织成绣着鹅黄花朵的绿色地毯,蜜蜂和飞虫都不嫌弃它的娇小,一样在它的花蕊忙着采蜜授粉。酢浆草跟太阳花一样,天亮了就睁开眼睛,天黑了叶子和花都自动合起来休眠。
春天的时候我曾经发过酢浆草的图片,之后不久它们就被清除了。这片跟着蔷薇沾光的酢浆草叶子格外的肥大,一楼的大姨给蔷薇浇鱼水什么的,顺便三叶草也跟着吸吮了肥料,可着劲儿的萌发了一丛,开花展叶。到了伏天,好像要避暑的样子,不再开花。其实它们也没闲着,憋足劲儿孕育果实呢!到了八月又零零星星开了几次花。
处暑之后的某一天去看它,那些叶子中间竟然举起一枚枚小火箭了,那么小,类似袖珍版的秋葵,有的上面的棱是螺旋着的,大概要长几天才会变成纵向的吧?大多数是纵向,因为这个储满种子的、朝天椒一样硬相的小仓库是要从纵向的裂口弹出花种来的。发射种子的小火箭,表面有毛茸茸的细刺。种子扁,有个标点的顿号那么小,紫红色,像缩小版的甲虫。你蹲下身仔细听,能听到爆裂时候的噼啪声。
我蹲在那儿给它们拍照,大多数的种子翠绿坚挺,蔓梢微微向上昂起,精神抖擞,它们虽然微小,但目光敏锐、坚定,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它循序生长的脚步。那些缝衣线一样细的蔓茎虽然柔软,实际它们蓄满韧劲儿,当你试图拨动开它们,不是那么容易的,它们缠络的犹如疏密有度的网,除非粗暴的扯断,否则可不容易抵达它们的地盘。可谁忍心去扯坏它们呢?它在夏日里精心经营的“湿地”仿佛只属于它的浓荫,透出丝丝凉意,酢浆草附着的地皮总是湿湿的。这沉稳内敛的植物真是让人瞬间产生敬意呢!它不像人那么轻薄,那么容易沾沾自喜。酢浆草也不像一些名贵花木那样对温度养分斤斤计较,它耐得住寂寞与贫瘠。无论风雨交加还是烈日暴晒,都不期望谁会为它撑一把伞抵挡风雨与烈日。
蹲在这儿看着,想着,端详,思索,倾听,心头升腾起莫名感触,那些变红的三叶草仿佛早早就经霜染过似的,氤氲出更为睿智的禅意。
看酢浆草种子爆炸后,上面有两个颜色的物体,经查阅资料知道,那个白色的叫假种皮,也就是种子的弹射器,起初它饱含水分,成熟后水份尽失,假种皮收缩聚集的力量一旦遇到外力,便自动向后快速反卷,像弾弓一样把种子弹射出去,这就是我们听到的酢浆草噼里啪啦“爆炸”的全过程,大自然的奇妙就在于此。《望乡》里面说:“所以爱你们的家吧,爱这些你们熟悉的土地和脸庞,在这里,你们知道何处可以觅得四瓣的酢浆草,何处有仰着头、爱恋地注视着太阳的向日葵…...。”
(图片实地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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