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品

花匠小妙招
2025-01-02 05:33

在弗拉基米尔·索罗金的一个访谈中，他讲道：“事实上，什么是作家呢？作家，这是生产麻醉品的人”。将其视为他对自己的定位无比准确，他创造了碲钉，而碲钉“给你们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你们从孩提时代就梦想的世界。我成了我们耶稣基督的学生。”

创造一个完整的世界是为了什么？至少对于索罗金来说，他写作的创造是为了自己。作为一个后现代主义作家，索罗金将创作建立在对现实主义的解构、对传统文学的解构上，由此呈现出来的颠覆的、支离破碎的世界令读者难以体会和我把握，模糊不清的意识体现成为读者努力去探求，而只有作者心知肚明的内容，因此将其视为索罗金为了自己而创造的世界并无不妥。

《碲钉国》的风格非常能体现索罗金的创作特点，围绕碲钉——欢愉的精神世界所作的五十个互不相关的短篇，乍看以为是碲钉联结的完整的社会画面，但是读下来发现以碲钉为主体的联系十分表象且微弱。叙述在这里并不构成完整的故事，而更接近一个细节的描述。其时间和叙述重点不断变换，叙述本身更像是随意的精神分析，因此在映射出模糊扭曲的社会表象的同时又可以随时终止。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处处都是意识形态的体现，却从本质来讲更接近无意义的存在。

叙事主体的多变与非线性结构使得阅读整合的难度大大提升，阅读时试图用多方向的碎片拼凑完整世界的努力，最终还是只能得到模糊的轮廓的结果。这大概也是索罗金的目的——以弱相关的非线性文本提供更为开放的组合模式，在满足为自己而写的写作目的的同时也令读者的体会更加私人化和多样化。对于我个人来说，五十个篇目并不是每一篇都能很好地与其他篇目联结成一个整体，它们于我而言是剥离的、需要继续去探究的部分。

索罗金意图破坏俄罗斯传统文化秩序，在《碲钉国》中则分裂成15个意识形态迥异的国家。碲钉合法化的“碲钉国”更接近于乌托邦的存在，然而在多国家多意识多重人物视角下，乌托邦的存在反而成为了一种整合和再分裂的中转站。也可以说，乌托邦在索罗金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众人的独立性已经远远胜过完整性的体现，“碎布头拼接起来的花被罩”是不存在主体的，唯有其整体才显露出一定的形态。异形的精神状态成为表达发散的状态，索罗金作为《碲钉国》的神，将他打乱俄罗斯文化体现和对社会问题讽刺的直观感受以精神形态投射在分散的人群里，于是，人物呈现出仿佛经受高纯度碲钉洗礼的麻醉状态，吐出属于索罗金的迷乱的私人话语。而在终篇淳朴的回归里，分裂的意识又渐渐凝固成有形且简练的理想形态，呈现一个没有“麻醉品”的新（旧）世界，他在对自我放任的讽刺里达到了讽刺的最高潮。

索罗金书写着无意识的独立，过多精神分析的隐喻造就了比他所写更丰富的文本内容，也给阅读体验带来了极大的挑战。在他试图自我表现的部分，这种倒错颠覆并不会带来理解的困难，反而因为他夸张的表现力更加锐利。吸食麻醉品的状态追求颠覆的极致，这既是他的特征也是他的缺失，即便不欣赏这种后现代主义风格，也会产生崇敬之情吧。

有关键情节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