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前两日与小区湖北、江西等地朋友喝酒,70、80、90后都有。饭桌上几个人边玩手游边喝酒,话题不多。酒过三巡,不知道怎么扯出以前农村种植的麻作物。己方各表一物,争论不休,各自拿出手机搜图,这才知道表述对象为苎麻和红麻。我见证这两种麻作物生长和采摘。现农村二十多年没有见过这些作物,于是写点东西记录下儿时记忆。
第一种就是红麻(村人发音“塘麻”),这种作物生长比较霸道。一块地密密麻麻都是3、4米高的作物,绿茵茵的一大片,随风起浪,大有“入竹万竿斜”的意境。因其生长高度远远高于其他同类作物,影响周边农作物阳光吸收,更不用说这一块地的套种。这作物生长密度太大了,估计对土壤的营养需求高。这些都是作物种植大忌。
等到作物成熟,农村人收割成捆,扔到河里盖上淤泥浸泡发酵。冬天属于枯水季节,很快水渠、河道的水质开始变黑发臭,一股恶心的臭味挥之不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河沟里面的鱼。鱼儿浮头成群结队游离该水域。村人就带着叉子和网去河沟捞鱼,反正也没听说谁吃了这些浮头的鱼中毒死。有些缺德村民图方便,把红麻泡到我们唯一饮用水的通顺河,通顺河是长江的支流,但也架不住枯水季节泡红麻。总有那么一两年,大家都拿着叉子和网转战通顺河。通顺河很少干涸,浮上来的鱼大,平时买不起的鳜鱼都可以捕到。
我的爷爷还说,小时候他们在长江见过江犊子(“白鳍豚”)跳水,刀鱼根本不值钱。我小时候去钓鱼,泵站河相通水域能见度30cm左右,能清晰看到鱼游,特别是一些闪闪发光的旁皮鱼,现在这些水域很难钓到鱼。
等到红麻泡烂了,村人就拖上来,一股发酵的恶臭味直抵五脏六腑。村人忍着臭,用这些发臭的水再把红麻上面的腐烂物和淤泥洗净,然后动手从一根根红麻上剥皮。这些皮晾干就是成品。剥下来的麻杆撑起一根尖锥形小帐篷在阳光底下烤干。这帐篷底下居然成为儿时玩伴躲猫猫的活动场所之一,挡雨透气,方便躲藏。就算这些麻杆倒塌,也没啥风险,这些三米多长空心麻杆,大部分被当柴烧。
村里人形容人瘦,估计也就是红麻杆。红麻产出低下,对环境生态破坏太大,这种红麻被农村个体种植所抛弃也就意料之中。
第二种就是苎麻(这学名还是还是牛哥告诉我们的,我们这里叫“线麻”)。苎麻这作物对环境破坏稍好,作物不算高大,和一个成年人齐高,割韭菜一样反复生长。这采摘过程同样繁琐,基本用动员全家人力量。记忆中,父辈都是早晨五点钟出门,穿着长衣长袖钻进地里,用一根竹条把这片地的苎麻叶子全部刷掉,然后从每一根苎麻根部20cm出折断,把整个皮活剥下来,一根根皮挽在手上,然后接着剥第二根,等到手臂伸展不自如,就把剥好的皮放在地上,接着剥第二批。穿长袖的好处就是避免和这些叶子接触,苎麻上面的锯齿叶子会让人奇痒,麻叶子上面也会附带很多小虫,也会往身上爬。
江汉平原的盛夏五点烦躁无比,天怄成一团,没有一丝风,就算父辈起的再早,也只是躲避太阳的暴晒。早晨露水很快就会把衣服打湿,太阳出来了,长衣长袖兜着一团火,衣服很快就会被汗湿。我看到他们出门做事,都用大瓶可乐装凉白开。干一圈活回来,带回几个空瓶子。
苎麻皮剥回家就扔在树阴底下趁新鲜进行二次加工,大人先去吃早饭,小孩坐上长条凳加工。剥皮的工具类似立着的两扇门,只不过这门是用铁片打造而成,门缝端开口锋利,一块铁皮固定在底座上,另外一片铁皮可以180度旋转。一只手拉着苎麻皮往里喂,带动另一块铁皮旋转关门,刀口处把苎麻丝剥离出来。有用的苎麻丝攥在手上,没用的皮和渣都往地上掉,堆成一个小坡,大人就根据这堆坡分量判断小孩是否偷懒。刀的锋利程度和拉动力道都决定了从一块苎麻皮上能剥离多少肉出来,这些都是技巧。小孩耳朵里面都是《西游记》、《射雕英雄传》、《新百娘子传奇》等电视剧的主题曲,心痒痒呢。大人会对小孩的劳动挑三拣四,偷工减料的结果就是父母会第二次回锅,从地上捡起粗皮的苎麻皮,看能否再撕出一点肉来。
苎麻皮会脱水,剥起来难度更大,大人吃完饭,太阳也毒,没什么要紧事也会从邻居家借来空闲的工具,一起剥丝,大人嘴里含着水,喷向苎麻。苎麻保持湿润好上刀,要不很容易在剥丝的过程中扯断。剥完的麻丝就在太阳底下反复晒。这就是麻制品最初始的原材料。村人一般会卖给收购站。
这些麻作物的生长带有特殊的使命,大概农村收入来源有限,只要有钱的项目,适合土地生长的作物都会一窝蜂种植。我最近咨询母亲补充下个人记忆,她开口第一句是,量多的时候价格差,量少价格贵。
江汉平原儿时作物种类很多,现在人员往外流,土地开始集中规划批量种植,作物种类明显少了,相应的生产工具都可以放入博物馆展览(例如有一年在无锡某博物馆看到碾米的风箱,儿时几户基本共用一个)。前年四月初回到家乡,遍地都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场面壮观。一点都不输潜江的油菜花生态产业。
儿时进入鲫鱼湖中,在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大湖中钓鱼,采摘莲蓬、菱角,口渴就摘一片荷叶,舀水一捧水,甜丝丝喝下去。父母也不会管,反正娃饿不死,被淹死的案例也极少。
这一晃都快过去三十年。如今又重回老路寻找绿水青山。我曾对一个当地主管宣传领导建议,现在是个好时机治理这片水域了。这重要性不必多说。
以前家门口有个小池塘,有一年这里种植莲藕。推开家门是大片荷叶,里面点缀一些荷花,清香扑鼻,这不胜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么”?
忘记历史,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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