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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蒲公英

花匠小妙招
2025-01-07 05:56

作者:管兆云

《家乡的蒲公英》

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海拉尔，哪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湿地上长满了蒲公英（当地人叫婆婆丁），一到春天时节，人们便去湿润的野地里采挖蒲公英这种野菜吃。
草原的春天，来的迟走的早。当蒲公英刚刚从地里冒出嫩芽，人们就去野外采来吃。越是潮湿地方，蒲公英长得越是水灵，挖断了根或采断了花茎，它流出白色的乳汁，添一口苦苦的，既降火又消炎。不出十天半月，蒲公英就急勿勿地开出了黄色的花，转眼间花开花落，晃悠悠的茎秆上结出一团白色绒球，那是它的种子。童年的时候,我常在路边采蒲公英绒球，放在嘴边轻轻地i吹，它们象飞机撒下的降落伞一样，摇摇晃晃，飘飘洒洒地飞向远方。它们要飞到哪儿去安家呢？我站在山岗上呆呆地猜想。
在那个生活艰辛的年代，城镇职工纷纷到山旮旯里开垦一块荒地，种些土豆萝卜白菜，贴补副食品供应的不足。每到星期天，父母带着我去自家地里劳动，临回家时，总要挖一些蒲公英带回家，在“瓜菜代”的日子里，婆婆丁始终陪伴着我们那一代人的生活。
参加工作之后，被组织派到农村搞党的基本路线教育。每个工作队员都要自带行李，与农民兄弟同吃同住同劳动。正值春耕农忙季节，与社员们顶着星星抢垧种地，半晌休工，我顺便从田间地头采一把蒲公英，到小溪边洗净，中午带到农家歺桌上，向主人家讨得一小碟农家酱，蘸着蒲公英和羊角葱，大碴子水饭，呼噜呼噜一顿饭，却冷落了饭桌上的炸黏糕。房东大婶掀起门帘进来，瞅着饭桌掩嘴笑道，“怎么好意思呢，让城里来的干部在我家吃婆婆丁”，“苦不苦？吃得惯吗？吃得服就好……”。饭后，我悄悄地将三毛钱一斤粮票放在炕桌下面（当年组织上的规定：干部下乡，到老百姓家吃派饭，每天三角钱一斤粮票）。
真没想到，一把婆婆丁融洽了我与老百姓同甘共苦的群众关系，打开了农民的话匣子，张大妈李大婶纷纷与我聊起家长里短，消除了他们对工作队的心理隔阂，那一年，这个队的春耕生产比以往搞得好。
改革开放，过上好日子，仍然忘不了那一口野菜蒲公英。每到春季，海拉尔街边常有妇道人家挖来蒲公英卖。“怎么卖婆婆丁？”，“三块钱一两”，于是下车顺路买上二两，回到家里，小葱拌豆腐，野菜蒲公英，炸一盘鸡蛋酱，熏着小酒，美美的又是一顿晚歺。
退休之后，随迁到孩子工作的南方沿海生活，每到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常常想起家乡海拉尔的蒲公英。
前年夏天，带着孙子回故乡。顾不得在家喘喘气，便开车到草原上去采蒲公英。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草原上到处是开着金黄色花朵的蒲公英，更多的是蒲公英头顶上结出了一团团雪白色的绒球，“我们来晚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大老远出来了，岂能甘心罢休，我继续在野地里寻找起来，走到湿地背阴的地方，嘿！你别说，真有还未开过花，生长得娇嫩的蒲公英呢，它们跺藏在高高的蒿草丛里，我拿出小刀挑拣嫩的挖了一些。最高兴的还是小孙子，他一直在草地上撒欢玩耍，不时采起一朵绒球，放飞蒲公英的种子，通红的脸颊上充满童真。蒲公英的种子随着气流上升，在空中飘呀飘呀。“爷爷：蒲公英的种子能飞到厦门去吗？”，“能吧！我不敢肯定地说”，“蒲公英的适应性很强，落到哪儿都能扎根生长“。“那我们采些种子，带回厦门种在阳台花盆里好吗”？“好！我们一齐采”。我们爷俩采了些蒲公英绒球包在纸里，这些种子挟裹着对故乡的眷恋，跟随着我们飞过草原，飞过森林，飞过村庄，飞过城市，飞过大海……
回到家，我把种子撒在阳台花盆里。有一天，孙子告诉我，蒲公英发芽长出来了。我每天给它浇水，看着幼苗一天天长大，蒲公英绿油油水灵灵地，叶子发育得像小波菜似的，掐一根花茎，依然滴出白浆，只是味道不如家乡浓。看着它慢慢地抽出花茎，枝头上竟然冒出来分岔的花骨朵儿，唉！不对劲呀！故乡的蒲公英一根花茎上只开一朵花，这蒲公英怎么会开出一簇小小的黄花，每株头顶结出好多个绒球。我百思不解，上百度网查询，闽南有一种野生植物叫黄鹌菜，它的样子与花盆中变异的蒲公英极其相似，它们是否蒲公英的同类呢？过了些日子，蒲公英开始飞絮了，一粒粒种子从小绒球中飞出阳台，随着气流飘向辽阔的天空，奔向浩濣的大海那边……
我不由得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大约上世纪未，海拉尔有一位移居澳洲的侨胞，他投书家乡报刊一篇短文，叙述当年在海拉尔迎接新中国成立时的情景，他与伙伴们连夜缝制了一面五星红旗，大家围座在收音机旁聆听北京的时况转播。“文革”中，这位闯关东的后代，因为生有一副华俄混血儿的面孔，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之后移民国外，但仍然眷恋着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依稀还记得那篇文章的名字，《我愿做一棵蒲公英》。
我站在阳台上，端祥着花盆中的蒲公英，它从遥远的北疆来到南方，从游牧地域来到海洋环境，气候和生长条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花朵和绒球也产生了变异，但骨子里依然保持着清热解毒的白色浆汁。望着它的子粒随风渐渐远去，我深深地感叹它顽强的生命力。蒲公英的种子，不管漂落到哪里，只要落地生根，就会繁殖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