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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风雅爱簪花

花匠小妙招
2025-01-09 19:01

以宋代为背景的电视剧《梦华录》，再现了簪花场景。

美丽的花朵插在耳鬓，在宋代男女皆宜。（IC photo供图）

○朱秀坤

簪花就是戴花，将花朵插在发髻、鬓角、辫梢或帽子上，花面相映，增添生机与美感，是一种装饰，更是爱美的一种外在体现。最著名的“簪花”形象出现在唐代周昉的仕女画上，除去一位婢女，自左往右五位贵妇，高耸的青丝峨髻上，分别插了芍药、海棠、荷花、蔷薇、牡丹，中间的妇人还赏玩着一枝石榴花，最左侧又有一株辛夷花含笑绽放。这幅《簪花仕女图》描摹的是春夏时候贵族妇女游园赏花情景，可见唐代女子簪花实属常态。杨玉环喜爱牡丹，所以各种影视作品中的杨玉环，总是在乌云般的义髻上插了姚黄魏紫的大朵牡丹花。

唐代男子也戴花，据说唐玄宗时候，送给大臣们的礼物中就有鲜花，没人觉得不妥，反倒感到荣幸，这种风气遂在朝野之间蔓延开来。到了风雅的宋代，更是将这种习俗加以发扬光大，各种与簪花有关的礼仪规矩相继产生。比如举行宴会或活动时，皇帝都会赏赐簪花，从文武大臣到禁军卫士都要按照不同的品级在头上戴花，“宰臣枢密使各赐大花十八朵，栾枝花十朵”。活动期间皆须簪花，一时间“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那场面不但壮观，而且艳丽芬芳，一朵簪花已然是身份与荣耀的象征。

《水浒传》中“柴进簪花入禁院”一场，就交代宋朝天子要与民同乐，给戏班子五千多人每人发了一朵翠玉金花，作为进入禁院表演的凭证。

官员簪花还留下了“四相簪花”的典故，说是北宋韩琦、王珪、王安石、陈升之等四人曾共赏一株同时开了四朵“金带围”的芍药花，每人摘了一朵簪戴，后来四人竟都先后当上了宰相，“金带围”从此成为官运亨通的象征。

宋朝的女子簪花更是稀松平常，我喜欢南宋严蕊的一句词：“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这位饱腹诗书的女词人却无法改变自己不自由的身份，她最向往的生活，不过是头上簪满野花，自由地去往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她想去的所在，无非可以毫无拘束地看云，吹风，随手摘花戴，行吟山水间吧？那满头的山花笑傲于江湖，正是其威武不屈、屡受磨折不移其志，对美的坚持与坚守啊。

宋代的男子更乐于将簪花当作一种情绪的渲染和表达，酒场上，宴会间，或听一曲器乐演奏，高兴了便会簪一朵杜鹃花、月季花、茶花、槿花等等时鲜花朵，陆游就有《即席》诗云：“醉中起舞递相属，坐上戴花常作先。”看来筵席上他是第一个摘花戴的。宋代诗人赵葵也在《赏花》中开心地戴了一朵：“偷闲把酒簪花去，不似儿童笑语喧。”不知是梅花、桃花、杏花还是海棠花？想来一个满面酡红的醉酒诗人，鬓角上簪了一朵鲜艳的海棠花，确乎是别样的一种豁达与风流了。

不限于文人墨客士大夫阶层，宋朝规定赦免或者处决犯人时，狱卒也需簪花。好嘛，一把追魂刀高高扬起，那刽子手头上斜插的一枝花当是腥红如血吧？正因为干过这营生，《水浒传》中的好汉蔡庆就有个绰号叫“一枝花”。而“鬓边爱插翠芙蓉”的好汉杨雄，不但是衙门里的公人，也曾做过刽子手。他们爱簪花一来是职业规定，更多也是个性和潮流，且二人皆生得俊朗好看，自然不会觉得怪异。

有意思的是，《水浒传》中还有一位手似铁棒、眼如铜铃的渔民阮小五也爱簪花，不过是嫣红娇嫩的石榴花，与其外表反差太大，让人有点啼笑皆非了。笔者以为，一百零八将中最宜簪花的汉子唯有浪子燕青，他的英俊潇洒可是得到宋朝大美女李师师仰慕的。“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他聪明伶俐多才多艺，妥妥的文艺青年，一朵鲜花插在鬓角，更衬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风雅的宋人爱花插花，簪花戴花，用花朵打扮自己，也在陶冶性情，纵然体态魁伟的草莽英雄也不忘追求生活的美好，连梁山首领宋江在语笑喧哗、觥筹交错的菊花大会上也在感慨“头上尽教添白发，鬓边不可无黄菊”，引发出一波汉子争相簪花、自得其乐的生动场面。

在宋朝民间，无论男女，簪花一直是市井之间的时尚之举，宋诗中常可寻觅，如苏轼的“城西亦有红千叶，人老簪花却自羞”；黄庭坚的“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秦观的“制诏行闻降紫泥，簪花且醉玉东西”；陆游的“村女卖秋茶，簪花髻鬟匝”……簪花俨然是宋人生活的一部分。

直至元明时期，蒙古铁骑南下，践踏得民不聊生流离失所，两宋王朝昔时的风雅不再，全民流行的簪花习俗也被摁下暂停键，渐至失微。

清朝中期以后，簪花复又进入市井生活，但已是女子的专利。男人簪花的习俗却不再出现，终究只能成为唐宋时期的一段风雅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