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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我的方式爱插花】人有“品”，花有“德”；看宋人是如何把花玩出高级感的？

花匠小妙招
2025-01-09 19:09

此文发表于2022年9月5日的《甬派》APP文艺频道，原文链接见文末。

宋朝人，很爱玩，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宋朝人，很会玩，啥事都能玩出高级感。

然而，你听说过玩个插花，竟然也要插出一些“花德”来吗？宋代佚名《宋代文人自画像》，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画中同时绘有宋代的插花、挂画、焚香、点茶四般雅事，主人端坐在山水屏风前，侍从正将一件博古花瓶递给他把玩。一幅宋朝文人真实的生活写照图。

从电视连续剧《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中，我们可一窥宋人种种的风雅生活场景，让人真想一夜穿越至一千多年前的汴京或临安，过过那种只有花香与茶香的无忧生活。引人注目的是插花这种艺术形式以高度融入生活的姿态，在此剧中贯穿始终。也许你会说这部连续剧的镜头对准的只是当时官宦人家，但其实在丰裕富足的宋代，这样的生活状态并不是达官贵人们的专属。“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连贩夫走卒都会在家里摆花、头上戴花，说宋人个个都是“爱花狂魔”也不为过，因为宋朝的“四般雅艺”入生活，是不折不扣地深入到了宋朝全民的生活当中。

而《知否》剧中的孔嬷嬷在教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插花时说的那句：“插花，是门极雅致高深的学问，花艺讲究外师造化，内发心源，不但要美，还要有趣，若还能说出几番哲理来，那便是化境了”，在我看来便是对“花德”一词比较贴切地解释了。

电视连续剧《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剧照。文人，是一个十分典型而特殊的群体，也称“文人雅士”“士大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有着顺乎自然的本性和本心，感性有情趣，敏锐也敏感，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想。他们往往终其一生，都在注重自我学识的积累和品德的修炼，追求风骨与节气的浩然长存。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很多文人的才华和智慧并未能得以施展，很多时候缺少知音，不被大部分的人理解。他们的不满和不甘，以及自带感性的小情绪、小忧患，必须通过一种符合他们个性的渠道排遣出来，但他们又不想流俗，于是，丰富多彩的文学和艺术形式，就像一条条明流暗渠，成了文人们情感和思想的出口通道。自古诗词音乐绘画大都如此，在花氛满满的宋代，“插花”这种艺术形式，自然也概莫能外。
文人爱插花，不仅仅爱插花的形式，更注重于意境。他们把自己的品与德，思与辩都倾注在了插花中，插花作品成了他们情感与思想的代言人，花即我，我即花。于是插花须具有“花德”，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了。
我们不妨来看看宋朝的文人们是怎样在插花作品中追求“花德”的？其一，花材选取寓“花德”。

花，是大自然植物生命的最高光时刻，蕴含天地慧黠之气，自古就被视作是与人一样的生灵，将它们赋予花德，以花寓意，中华民族古已有之。“华”即从“花”延伸而来，意为中华民族如花般灿烂、蓬勃，生生不息。至于松延万年，柏呈长青，梅之傲雪凌霜、竹之虚心有度、兰之幽怀若谷、菊之玉洁冰清等等，不一枚举。更生动的是，雅士们还把花拟人化，把花当作友人、客人对待，“花十友”“花十客”等专有词相继出现，还给它们次第分等级，赋予它们符合花材秉性的称谓，如梅花是“清友”，兰花“芳友”，莲花是“净友”，牡丹是“贵客”，菊花是“寿客”等等，且常以花格影射自己的人格。花中“四君子”“岁寒三友”等具有高尚“花品花德”的花材自然成了他们插花作品中的主角，借花表意。

《夏花篮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其二，结构布局讲“花德”。宋朝的文人受理学思想的影响，由内而外自然流露着清雅和隽秀的独特气质，喜素雅者众。他们常常以“清”为精神之所在，以“疏”为意念之依附，体现自由、纯真、美好的思想意境。因而在插花布局时，非常讲究线条美，常常会用具有一波三折、曲折有致的木本枝条搭建插花作品的架构，比如松枝、竹枝、梅枝等，重点突出“清”与“疏”，形成清丽、疏朗而自然的风格，同时也体现了文人自身“骨格清奇非浊流”般的孤傲与清高。绍兴有一位礼部员外郎范成大，对梅花的选择和品赏最为被后人视作典范，他说：“梅，天下尤物……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陉奇者为贵。”可见“格高韵胜”，当之无魁地被文人们视作是一种“花德”。其三，主题意旨现“花德”。如果说选用什么样的花材、搭建什么样的结构，讲究的是“外师造化，内发心源，不但要美，还要有趣”，那么这主题意旨就完全符合“若还能说出几番哲理来，那便是化境了”。

材料和技法是铺垫，主旨和意境才是升华。这一点，宋朝的文人们做得极其出色。他们遵循“天地人合一”的哲学思想，用一枝一叶一花表达天的博大、地的厚重、人的灵性。在插花中静观万物，体会时光的变迁。同时他们也把自己对时代对社会对政局的所思所想，也融入于作品中向外界传输，向后人传达。真正达到一种“花虽无言，但胜有声”的境界。

这是宋代姚月华的《胆瓶花卉图》。胆瓶修长，菊花绰约。“秋风融日满东篱，万叠轻红簇翠枝。若使芳姿同众色，无人知是小春时。”木制的花架对胆瓶起到了很好的保护，文人们对插花作品的悉心呵护可见一斑。

真是特别的人，有特别的方式。采用有“花德”的材，搭建有“花德”的型，表达有“花德”的意，这就是宋朝文人们对于插花这件事的态度。他们不像唐朝人那样讲究富丽堂皇的形式与排场，而更注重花品与花德；不仅追求怡情，更注重理念，且倾注作者的情感与思想，体现自我超凡脱俗、高风亮节、为而无争的独特气质和境界，他们貌似清高与傲娇，其实骨子里更多的是一种孤独与清寂。

这花玩的，简直高端！
宋朝的有很多官员集数种身份于一己，他们可能既是政治家，同时又是诗人、文学家、书法家、画家等。比如在一大帮文人插花家中，我们就可以找到众多熟知的名字：宋徽宗、苏东坡、陆游等；人们也许只知道他们是文艺皇帝、大文豪、美食家等，却不知他们也是那个时代的插花高手。他们“爱且插且写”，在动手把玩的基础上，还著书写作，总结出许多有关花格花品的论说，给后人留下了诸多花事书集。至于那些进士、礼部员外郎、国子监博士等人群中，能被冠于插花家的更是举不胜举。

还是在我们大浙江，一位名叫何铸的进士，他生性喜爱梅花，冬季常以乌木瓶插梅花放于几案，其他季节则会在真梅枝条上粘接自造的梅花花朵，以示自己的忠贞本性。正因为有如此的本性，所以当秦桧诬陷岳飞时，他才会多次冒险为岳飞辩白。这难道不是一种对“花德”体现“人德”最好的诠释吗？

徽宗《听琴图》，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颇具仙风道骨的徽宗松下抚琴，前置假山上放一铜鼎插有茉莉，枝叶舒展优美，白色小花点缀，显得非常的古朴、雅致、恬淡。这也是中国插花史上作品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