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四天的下午,下起了雨,沥沥的雨,春寒料峭。何臻接到江小岸的电话,她迟疑地说:“何臻,你可以请半天假吗?我想——请你陪我看场电影。”
半小时后,何臻赶到电影院,江小岸已经在门口等了。她的长发烫成了大卷,穿着咸菜绿的毛衣和米白的直筒裤,撑着一把草绿的雨伞。这是大学女生的打扮,但大学四年江小岸都是清水长发,此刻却惊艳如卡通片里的小仙子。何臻觉得江小岸简直是来变魔术的,搞得他眼花缭乱云山雾罩。可是再没有这样动人的时刻,春雨绵绵,她亭亭而立,有别样幽芬,直击他心扉。
“我想找爆米花的,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江小岸焦急地说。“傻瓜,你多久没来看电影了,现在爆米花早就不流行了。”何臻笑道。江小岸的眼光黯淡下来,她轻轻说:“我多希望,能够捧着一大包甜香的爆米花看电影。那种奶油的香,在空间里轻轻地飘,飘得无忧无虑。”
于是他们在雨中一家家地走,但是那玉米的甜香始终没有闻到。雨丝飘在他们脸颊上,飕飕的凉意。他身边的身影如此单薄,像一个浅淡的梦,转眼将离去。他忽然惘然,伸手搂住她的肩,她微微一颤,随即安静,依恋地挨近他的身体。世界是大的,雨伞却是小的,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世界就在雨伞下。最后他们在超市里买了一包玉米,用微波炉转了,捧着来到电影院。放的是老电影《罗马假日》。正当妙龄的赫本,短短的卷发,笑容灿烂,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依旧从黑白的银幕中透出迷人的清澈时光。他们坐在一起,是所谓的情侣座,红色的丝绒已经有点脏,但是那超越时光的清澈和玉米天真的香让他们觉得这是天堂。她倚在他怀中,幽香淡淡,然后有泪落在他手上,是蓄了很久的泪。他的手上一点冰凉,蓦然醒悟,五年前,他就爱她,只是他心中只把她当做孙蕾的朋友,不敢越雷池半步,惟有敬重。
六
她给他煲了七天的汤。金针菇瘦肉汤,鱼翅豆腐汤,老鸭汤……绝不重复的汤她用尽心思,誓要他终身不忘。他只觉味美,却不知,可曾尝到她的眼泪?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园林。这本是个以园林闻名的城市,但何臻已有五年没来了。本地人很少来,因为门票太贵。他们选择黄昏去,离关门只有一个小时,游人已陆陆续续离去,偌大的园林,只有他们两个,仿佛是私家花园。
正是杜鹃花开,处处姹紫嫣红。红的花白的花花色正艳,她穿着玫瑰红的毛衣站在花前分外娇艳。何臻的心中,也有一朵花开到盛处,爱意澎湃,他拉起江小岸的手,轻轻问:“留下来,好吗?”
黄昏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静静地说:“我要回去结婚的,酒席都订好了。”
他无语,只觉晴空中忽然风雨潇潇。是他的错觉罢了,一切明朗如昔。
“看花吧。花正好。”江小岸平静地说,然后吻上他的耳垂。他的耳垂是惹人怜爱的,她的眼睛被热泪打湿,又被他的唇吸干。这是她等了五年的爱,在黄昏园林中的杜鹃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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