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大和尚：观世音菩萨信仰在民间的转化
在哪里能有一种没有时间局限，没有空间局限，永远是绝对地向我们敞开门，给予我们关怀、给予我们帮助、给予我们支持的爱心呢？注意，这个可能是所有众生的一种需求。那么，只有观世音菩萨能做到。
——明海大和尚
◉本文根据柏林禅寺2017年中元节报恩法会录音资料整理而成，题目为编者所加。
在河北有很多关于三公主出家修道的故事，这个“三公主”就是指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被称为三公主是怎么来的？南宋末年有一位书法家叫赵孟頫，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的师父就是临济宗的高僧中峰明本禅师。他与中峰明本禅师有很多书信往来。赵孟頫的夫人也了不得，她是一个文学家，也是一个书画家，叫管道升，她最早写了《观世音菩萨略传》。管道升写《观世音菩萨略传》时也有从佛经里借鉴，她写，在过去久远劫，有一妙庄严王，他有很多女儿，第三个女儿叫妙善。这个妙庄严王暴虐无道，所以妙善公主就劝化他的父王，甚至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后来她到香山出家修道。这就是三公主香山修道的故事，这个故事最早是管道升创作的。
后来，从元朝以后一直到明清，就有一类民间经卷叫香山宝卷。在华北地区可能都能看见。香山宝卷讲妙善公主出家，讲一些劝善的道理，这个就属于观世音菩萨的信仰进入民间以后的一种流变。
这种变化让佛教更贴近中国老百姓的生活。比如妙善公主劝善的一些话，都是中国人所熟悉的。他的父王怎么暴虐无道，这个也是很中国化的说法。我们石家庄郊区有一个寺院叫毗卢寺，毗卢寺有很著名的壁画，讲释迦牟尼佛的生平。我有一次看，就注意到，它讲释迦牟尼佛生平：乔达摩·悉达多太子出家，离开金水河——金水河在哪里啊？金水河在紫禁城，在印度迦毗罗卫国肯定没有金水河。它用的地名啊，画的服装啊，完全是中国化的。这个现象很有意思，很值得回味。这是我们中国人吸收了印度佛教文化以后进行的创造性的转化。 这种转化，有的地方要是从学术上比较严谨地说，甚至都有点过了， 但是这种创造性的转化，它让佛教的思想观念、佛教的故事，在中国变得妇孺皆知。
观音菩萨、妙善公主出家修道这样的故事从元朝就开始了。在清朝也还有人以这个故事为原型来创作章回体小说，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的细节、很多具体的故事。大家注意，创作的人他都离不开他所生活的社会，所以他都反应了他所处的时代众生的很多苦——有时候被地方恶霸欺压，有时候得病不能治等等。然后讲观世音菩萨怎么样救度众生。这样的话这些故事就越来越多，量越来越大。现在这些故事都还有出版的，你们到书店里可以注意一下这一类的书。这是讲观世音菩萨的信仰深入到中国老百姓的精神生活里。
香山宝卷
我们井陉县苍岩山据说也是三公主出家修道的地方。那么这个三公主是何人呢？这个三公主在当地是说是隋炀帝的三公主，隋炀帝的三公主在苍岩山修行成道。而且苍岩山有一个地方，路边有一种树很特殊，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树是怎么来的？说是三公主从这个地方经过，这个树把她的衣服挂住了—— 细节呀！细到这种地步。当然这是一种传说，没办法去考证。
不管是历史事实还是传说，在这种故事里面大家都能感受到一种人生的无常。为什么要选隋炀帝啊？因为隋炀帝是亡国之君哪！我们现在假设他有很多公主的话，当他的国家灭亡，他的整个荣华富贵坍塌的时候，大家可以想一想，无常在人世间最极端的这个事件上极致地体现出来：从天上到地下，从云间到尘土啊，这种落差好大。
然后我们也能看到，这个生在皇宫里面的这么高贵的人物，能够对生命发起这样一种反思。但是你们也许要问了，为什么要让公主去反思？而不让那个太子去反思呢？女性也许她感受这种无常，感受这种人生的苦，会更加敏锐、更加敏感。而且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在印度还是中国，在古代还是现代，女性在社会层面总是很被动。在这种无常来临的时候，她总是很被动，总是需要保护。 所以三公主这样的传说，它可以透射出我们普通民众在佛教文化的影响下，对生活、对生命的一种沉思。可能现代的人会觉得这个是编的，没有根据，但是这个故事的影响可能是超出我们想象的。
毗卢寺壁画
刚才我讲的三公主的传说有点模糊性，不知道是哪个三公主，是隋炀帝的三公主，还是妙庄严王的三公主？其实在华北地区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还有一个模糊的信仰，什么信仰呢？有时候叫“娘娘庙”，有时候叫“奶奶庙”。它里面供着一个女性的像，是谁啊？有的说是观世音菩萨，还有的说是无生老母，有的它也不管，不管是谁，就是奶奶，奶奶庙。
其实这也是观世音菩萨的信仰在民间的一种转化，这个转化如果要立足于佛教的正信来说呢，好像是很有必要给它澄清一下。但是如果要立足于我们普通的老百姓内心的需求来看，这个信仰里面也寄托了众生在苦难中对于得到菩萨的帮助的那种渴望。另外也体现出来，观世音菩萨对中国民众、对中国文化的那种影响。
我们知道在这个地球上，好像你很难找到一种无条件的爱，无条件给予你帮助和爱护，唯一接近的应该就是父母给予我们的爱吧。但是坦白地说，有时候你仔细反思一下、观察一下，父母给予我们的爱，在一个很长的时间段来看，好像也不是完全无条件的。即使父母给我们的爱比较无私、很包容，它也有时间局限，父母不可能伴我们一辈子。 所以在哪里能有一种没有时间局限，没有空间局限，永远是绝对地向我们敞开门，给予我们关怀、给予我们帮助、给予我们支持的爱心呢？注意，这个可能是所有众生的一种需求。那么，只有观世音菩萨能做到。所以观世音菩萨在中国民众的心目中就成为刚才我说的这种无条件的支持的代表。无条件包括没有时间局限，没有空间局限，而且没有程度的局限。不过，我相信观世音菩萨给予我们的关爱都是在善的方面。现在好像也有人把这个无条件无限制地扩大，做了坏事希望不要被人发现，也去找观世音菩萨，结果可能是更快地被发现，这个是要小心的。这是讲观世音菩萨在中国文化里，她影响我们中国人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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