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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开的花总会绽放

花匠小妙招
2025-01-12 00:19

岳母喜欢养花，她侍弄的花草，枝丰叶翠，花团锦簇。

岳母养花并不刻意。每当新年临近，我都从花市挑些含苞欲放的盆花，摆在客厅里。春节后，曾经的恣意绽放不再争奇斗艳，就弃之如敝履。岳母却拾之若珠玉，她将这些花草挪到阳台上呵护。

在她看来，花草都是生命，让它们活下去，也是功德一件。

岳母养花很用心，换盆、翻土、施肥、浇水、除虫、剪枝……轮番照料，为那株遮避风霜，让这朵花均沾雨露，不消多少时日，那些形色恹恹的花草，重回往昔的光彩，变得叶色葱茏。空荡荡的阳台，又成了一个小花圃，长寿花、金银花、杜鹃花、海棠、虎皮兰、君子兰……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草茎藤蔓，熙熙攘攘着。阳台馨香四溢，色彩缤纷，也让岳母更精神了。

花草是有灵性的。每当侍弄花草，或与花草为伴，岳母连病痛也忘却了。看着侍弄过的花花草草，岳母常自言自语的和它们对话。她熟悉每一棵的习性，她养的海棠花，春、秋季节绽放，有时候一年三季开花，开得热烈而隽永；她养的杜鹃花，总在不经意间就姹紫嫣红，又很快凋零，开得短暂却奔放；她养的君子兰，最光鲜，这花中的谦谦君子，似乎最合和岳母的心意，每到春节的前几天就如约开放。岳母最喜欢这象征富贵吉祥、幸福美满的花，因为君子兰一开，新年就脚跟脚地来了，子孙们就会绕在身旁，祝福她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奈何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2020年春节临近，猝不及防的新冠肺炎疫情汹汹而来。从小经历过战乱、饥荒、瘟疫等灾难的岳母，还一度担惊受怕，可当她看了电视上和身边的人都在紧张而有序地投入到疫情抗战中，情绪也就慢慢平复了。垂垂老矣，无能为力，善良的老人只能双手合十，喃喃祷告：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陪伴岳母迎来了不寻常的庚子新年。除夕之夜，岳母从久卧的病榻移步阳台，浑浊的目光定格在朦胧的花影间。她看见了那盆视若珍宝的君子兰，那盆静卧一隅的，落寞、伤感、没有如期开花的君子兰。

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慌乱，一丝无奈，一丝不祥的预兆——这不同寻常的新年，这与其爽约的君子兰——在她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经历世事沧桑，看透人间冷暖，时常喟叹与花草相惜的岳母，意识到自己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冬去春来秋又至，在艰难捱过中秋节的翌日傍晚时分，岳母终于熬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归隐花草间。

岳母去世后，我时常坐在阳台上，打理老人家侍弄过的花草，花草依旧，物是人非，竟如恍然隔世。

辛丑年清明时节，我突然发现那棵君子兰正悄悄地拔箭吐蕊。我一面啧啧称奇，喟叹万物生长自有定数，一面回想着一年多来若隐若现的往事，追思着岳母离世的那一刻，她安详得俨然这株重又绽放的君子兰花……一时间，如入梦境——此刻，花影婆娑，正有清风入怀，灵性豁然觉醒：有些事情，总会过去；有些事情，总会到来；迟开的花，却总会开；所有的花，都会傲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