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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放花放炮过年

花匠小妙招
2025-01-12 04:07

　　我们中国传统过年，最讲究放花放炮，满城花炮竟放，缤纷夜空，响彻长夜，一直到黎明，有着驱除陈年旧疾、迎接新春的古老底蕴。这种除旧迎新，是人们之所以要过年的传统之意。没有了花炮，等于年没有了声音和色彩。

　　花和炮是有区别的。看得见的叫花，亦叫礼花或烟花；听得见的叫炮，亦叫炮竹或爆竹，北京人管它们叫炮仗。过去，民间传说中有“年”是鬼之说。听，便是给“年”这个鬼听的，让鬼闻风丧胆而逃，别再到新的一年里裹乱；看，则是给我们自己看的，看得见美好的一面，能随新春向我们一起走来，和我们撞个满怀花开。

　　花炮多种多样，没钱的人放小鞭，这是最小的炮仗；放小人花，这是很小的烟花。有点儿钱的富裕主儿，放炮仗放二踢脚，放花放窜天猴。小鞭一挂，一百头、两百头或五百头乃至更多不等，长长的挂在竹竿上，用香点着，噼噼啪啪，炒豆儿似的，响成一片，落红一地，是过年时最富有年味儿的一幅年画。小人花，圆墩墩的，像个小小的泥娃娃，放在地上，点燃之后，火花四射，不过，很快消失。

　　二踢脚，点燃之后，在地上响一声，蹦到半空中再响一声。二踢脚有大有小，大的有小孩胳膊粗，称之为“麻雷子”，得是胆子大的人才敢放。当着一列众人，胆大者故意把“麻雷子”拿在手中，用香火点着捻子，“麻雷子”从手掌心一下子动如脱兔般窜到天上，“砰——乓”连响两声炸雷，惊得众人拍手叫好。“窜天猴”，是一种礼花，长长的，有粗有细，燃放之后，火箭炮一样飞出，色彩缤纷的礼花，在夜空中盛开一朵或几朵，此起彼伏，犹如四散倒垂的丝菊花。

　　我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和几个小孩一起凑钱买一挂小鞭，每人分二三十粒，舍不得一气放完，是一粒一粒拿在手里，点着之后立刻扔出去听响。有时候，会把它插在雪地上放，不仅听响，还能看见雪地冒出火星，红白相衬，分外好看，让普通的小鞭也有了点儿花的意思。

　　我们管小人花叫“呲花”，是说它“呲”的一下，一眨眼就没有了。这是对那些买得起小人花的孩子故意鄙夷不屑说的话，其实，是自己没钱而故作的清高，有点儿酸葡萄心理。

　　但是，过年怎么能只放炮，不放花呢？就像过年怎么能只吃饺子不吃年糕呢？只放一点儿小鞭，总不解气，也让小伙伴看不起。我们便买一种跟仁丹大小的花，说是花，其实就是用一层薄薄的泥，裹着一点儿火药面，灰灰的，跟耗子皮一样的颜色，叫作“耗子屎”。两分钱能买好多粒。虽然，它们比“呲花”还要命短，有时还没来得及看见那萤火虫屁股丁点儿的光亮，它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但是，我们还是追逐在它们的后面欢叫不止。

　　老北京，最讲究放花放炮的，当属放花盒子。当然，这得不是一般有钱的阔主儿了。《春明岁时琐记》里有过这样的描述：“豪富家演放花盒，先是市中搭芦棚于道侧，买各色花盒爆竹堆挂如山，形式名目，指不胜屈，其盒于晚间月下火燃机发，则盒中人物花鸟坠落如挂，历历分明，移时始设，谓之一层大盒有至数层者，其花则万朵零落，千灯四散，新奇妙制，殊难意会。”

　　花盒子是一种把烟花、鞭炮在一起放的种类，两者结合，彼此呼应，相互的功能作用整合一起，声色俱全，算是花炮的升级版和豪华版。它像是多层宝塔，每放一层的时候，呈现出的礼花色彩纷呈各异，还会从中飞迸出一幅大喜字，类如福禄寿喜之类的拜年话。当年北京城做花盒子最有名的店铺，叫吉庆堂。掌柜的曾经专门为慈禧太后做过花盒子，进宫里放过，因此被赐为六品顶戴内廷供奉。他最得意之作，是做了一个九层高的大花盒子，那花盒子里绘有彩画，内含机关，一层层并非一般的花盒子只是单摆浮搁的热闹，彼此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它的一层层却是如链条一样，前后紧紧连接起来，就是一整出连台本的大戏，点燃之后，每一层纷纷升腾，一层落下的是戏里的一个场面，这个场面和下一个场面犬牙交错一起，如层层剥笋，如环环相扣，如叠叠生波，最后是一团团灯火灿烂。那场面，别说让老佛爷看呆了，搁到现在，就是想想，也是分外绚烂夺目、令人向往的。

　　当然，这样的花盒子，别说当时一般人买不起，就是一般有钱的人家也买不起。我小时候，放得起花盒子的，是大栅栏里同仁堂和瑞蚨祥这样豪横的店家。在他们的店门前，搭起高高的铁架子，堆起小山一样的花盒子，还没放呢，就先声夺人，气势不凡。我们一帮小孩子早早围上去，眼巴巴地等待着大戏开演。对于我们，这是过年这场大戏的华彩乐章，是花和炮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