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棚佛手迎深秋
多年前，每到深秋时节，邻居老纪都会馈赠我家好几批次佛手瓜，美其名曰：共享。
你看那佛手瓜模样，形如两掌合十，含有祝福之意，深受老母亲的青睐。每年让别人馈赠，多不好意思，母亲决定也种上几株。
母亲去老纪家讨要佛手瓜种子时方才得知，佛手瓜的繁殖很奇特。那些被称作“瓜”的植物，东（冬）、南、西、北（笋）瓜等等，都是在清明前后将其籽粒点种在土壤之中，然后发芽、扯蔓。佛手瓜却是个另类。
它不用瓜籽点种。深秋时节，将成熟的佛手瓜采摘下来，放置在屋内通风干燥处，冬天不让它受冻，它就会完好无损地储存到春天，宛如刚从藤蔓上摘下的一样，嫩绿新鲜。待到春暖花开、万物萌发时，佛手瓜的尖头部自发炸裂。佛手瓜的“籽”是在其肚子里发芽的。时机成熟，瓜肚子里胖乎乎的芽尖就从佛手瓜的尖部裂口探着脑袋慢慢地爬出来。将发了芽的佛手瓜埋入土中，它就会长成一株能扯蔓的佛手瓜“树”，上架、爬墙，只要有所依靠，触须就会主动攀附，爬满佛手瓜棚架。
清明节后，佛手瓜种子刚入土，母亲就提早准备，为佛手瓜搭建安乐窝。乡下老宅西头有一棵栎树，以它为依托，我们用江芦头作建筑材料，搭建棚架，南北走向长条状，颇为壮观。别看才安下了两三窝种子，佛手瓜的藤蔓生长十分迅速，最长的甚至可以长到十几米，而且枝叶十分茂密，如果没有一座框架支撑，便会杂乱无章的堆得满地都是。
到了夏末秋初时节，佛手瓜藤蔓长得最为茂盛，它们像一条条贪婪的蛇，紧紧地缠绕着棚架的每一寸空间，将棚架抱得严严实实。藤蔓上簇拥着一片又一片呈掌状五角形的叶片，叶片看上去很特别，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倒像是被人刻意裁剪过似的。棚架北头的栎树上，藤蔓会绕着树干向上盘绕，一直延伸到树梢顶端，就像给树盖上了一顶绿色的斗笠，俨然成了炎炎夏日里遮阴纳凉的好去处。
佛手瓜生长是个慢性格。它在夏季只是长叶、扯蔓，大日头晒着，却不见它有什么动静，像一只慵懒的乌龟，趴在棚架上，冷眼旁观滚滚红尘。人们天天盼、月月等，总不见佛手瓜花开。原来，佛手瓜的生长周期较长，历经大半年之久。
整个夏季，佛手瓜都在积聚能量。在其根系进入迅速发育期时，母亲勤松土，多浇水，让佛手瓜安全过夏。等到立秋过后，其它瓜藤黄叶飘零时，佛手瓜才独自绽放出生命的光辉。佛手瓜耐寒，它太喜欢这深秋的凉爽天气和明朗秋光，霜降过后，它那碎小而嫩黄的花朵，还在微寒的阳光下一闪一闪。一片片绿叶，在萧萧秋风中沙沙作响，为即将逝去的季节忘情地绝唱。
茂密的叶片下，藤蔓上陆续开出了一些小花，淡黄色的，五片萤火虫般大小的花瓣，环绕着淡黄色的花蕊，小花开在叶片和藤蔓的连接处，几乎每一片叶片下都有一朵或几朵小花，还有些是待放的花苞。十来天的功夫，花瓣褪尽的花蕊下已经结出了青青的小佛手瓜，因为太小，还看不出它的形状。又过了几日，藤蔓下已经挂满了佛手瓜，像一个个青色的鸭梨，待到佛手瓜的颜色由深变浅时，就该收获了。
藤蔓攀附在栎树冠上的，因其高高在上，采摘佛手瓜时比较费劲，不得不借助于竹梯子，或者干脆用竹竿子拍打。成熟的佛手瓜像一只只合掌礼拜的佛手，十分虔诚地在向为它们辛勤付出的老母亲致敬。母亲从藤蔓上摘下几颗硕大而又饱满的佛手瓜，笑眯眯地放到厨房间窗台上，预留做明年的种子。
佛手瓜可以生吃，但乡邻们一般不会这样食用。佛手瓜的食用方法很多，鲜瓜可切片、切丝，作荤炒、素炒、凉拌，做汤、涮火锅、做饺子馅等。老母亲厨艺好，最为拿手有两道菜，佛手瓜炒肉片、佛手瓜排骨炖汤。深秋时节，佛手瓜采摘时，我们每次下乡，都会品尝到她老人家特地准备的美味佳肴，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滋味。
今年深秋，母亲在上海过103岁生日，我特地给她带上新摘的佛手瓜。看到这佛手瓜隔江过海而来，母亲笑得特别灿烂。此刻，她眼前仿佛呈现出满棚佛手迎深秋的丰收景象。
作者：瞿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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