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花恋_花匠小妙招

散文（一）花恋

樸居主

花恋 • 吴应麟• 我家楼顶种了许多花，像现在早春二月，花们都迎着和风次第开放起来。开得最早的山茶，满树花苞此谢彼开，已经好几轮了。那株铁梗海棠一个多月前就在料峭的春寒中结蕾绽开，虽经了两三场细雨，也未“倚栏滴下胭脂泪”，还红红地开着呢。旁边的紫荆，光光的枝条上缀满了串串紫红的微朵。还有金黄的迎春，粉红的桃花，四季常开的大红天竺葵，含苞欲放的牡丹一一真乃姹紫嫣红，春色满园啊。 这是我们退休生活的一大乐园。每天清晨，我们上到园中，放起音乐，我跟着节拍跳起“吴式坝坝舞”，桂华则在一旁也伸伸腿弯弯腰（她的膝关节不宜跳），或拿着剪子给花们修枝理叶。老两口在半空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欣赏着争奇斗妍的花朵，倍感生活优待，岁月静好。 而这一切，却与她的几年病苦密切相关。 　　退休前我们都是工作狂，哪有闲时闲心去栽花种草，特别是桂华，她长期担任班主任，爱生如子的她，莫说种花，你就是把娇艳的鲜花送给她，她都没有心思去多看一眼。在她眼里，教室就是她的园地，学生就是她的花，就是她的树，她所有的心思、脑力和劳力全在学生身上，被人们称为“妈妈班主任”，可谓名副其实。正因为这样，她一旦退休，就如一辆快速奔驰的汽车突然刹车，结果可想而知。 2003年中考后她退了，接着是参加中考改卷，等成绩，心里还挂着学生，没什么；后来暑假，不时有学生来看她，我和孙女也在家里，热热闹闹，她忙前忙后做家务，也没什么；等到了9月开学后，我上课去了，孙女也上学了，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凭窗望去，老师们忙碌的身影，学生们上课下课，铃声、广播声，学校的活动她都耳闻目睹，但都没有她的事，她突然觉得自己莫名的失落，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一慢慢地她得病了，失眠，心悸，沉默寡言，失魂落魄，悲观厌世，医生断定她是患了抑郁症。中药、西药、国产的、进口的，心理疗法、针灸疗法，病急乱投医，都用过了。亲人们有空都来看她，二姐还陪她到广州、深圳去旅游散心。老同学逸微教她学打麻将，还带她去访刘兴伦老师的夫人。刘夫人现身说法，给她讲自己患抑郁症的经历，鼓励她，这种病不要怕，自己曾经痛不欲生，那么严重都好了。以积极的态度配合治疗，时间是最好的医生，到时你将和我一样，获得“第二春”。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却见不到明显的效果。一天，一个多年前的学生特意来看她，建议我们搬家，离开校园，离开这个容易让她产生失落感的地方。于是就四处寻房，最后买到现在这处房顶可以种花的房子。 我们已不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种花，心想她什么娱乐消遣的爱好也没有，总得要让她的精神有所寄托。在她勉强同意之后，我们就开始打造楼顶花园。最初的一批花是直接从花农那里订购的，他包栽包活。记得当时已是秋天，一棵三角梅还红艳艳地开着，她站在花前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又在一盆滴水观音前去抚弄叶面上晶莹的水珠，我赶紧制止她，说那水珠是花的分泌物，有毒，不能用手去摸，心里却暗暗有些高兴一一看来她会喜欢上花的。 　　从此，她每天早晨起来就上楼顶，给花们松松土，浇浇水，剪剪叶，或者把小珍珠似的复合肥几颗几颗地喂给花们，花们也用自己的绿叶、红花、悠香愉悦她，抚慰她。渐渐地她提出要到花市花圃去选花买花。杭州路花市，她是常客，花老板们几乎都认识她，给她介绍这样花那样花，她也不问适不适合楼顶栽种就买来，结果好多都没种活。一个姓杨的花农给她吹他有一棵花椒比云南的青椒还要麻香，她就买来，是一棵老树，楼顶花池土层薄，怎么活得了？不久就死了。她听小区临时顾来的花工天花乱坠地吹嘘他的小叶香樟，还保证种活，她就买了两棵种上，没多久叶子就耷拉下来变黄了，去物管找他，小伙子早就无影无踪了。梅岭厂菜市，一个瘸子大爷挑来几棵青枝绿叶的栀子花，她买了两棵回家来种，可打开护根的草包一一傻眼了，哪有根呀？是从树上截下枝条拿泥巴和稻草把下端包起来骗人的。 我知道病痛已严重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市场经济已让农民朋友“聪明”起来了。所幸的是这或成功或失败、吃过亏上过当的种花经历，培养起了她对花的浓厚兴趣，她的病也渐有好转，安眠药和“喜普妙”也可以少吃了。 可是，要把花种好，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日常管理不消说，最恼火的是病虫害。她经常去花市请教，又买来《花卉病虫害防治》，像以前钻研教学一样用起功来，什么白粉病、炭疽病、褐斑病，什么蚜虫、疥虫，她知道分别用什么药，兑多少水来喷洒。施肥，她也有讲究，大多用的是自己平常把吃剩的饭菜、瓜果皮之类集中起来沤的肥，尽量少用或不用化肥。她听说鸡屎是最好的底肥，就专门托人到养鸡场去买来，臭气熏天，惹得邻居们都有意见，但碍于她为人太好也就理解了。 她是个很执着的人，过去执着于教书育人，现在栽花种草执着起来，她的病就可能彻底好转，因此她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她想种点果树，我们就在二楼阳台和楼顶又各砌了一个大花池，种上橘子、石榴。《一年花事早知道》是她的床头“经书”（经常看的书），现在又增加了《果树栽培技术》。在她的精心培育下，花园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种下的果树，第二年就挂果了，她看着一个个晶囊般的石榴、灯笼似的橘子，久违的笑容终于回来了。 　　渐渐地觉睡得好了，饭吃得香了，心也不慌了。那个曾经开朗乐观的陈老师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宽宏一一了却恩怨朝夕事，看开心雾天地宽；比以前更达观一一落花风雨春虽去，自然节律换风光。她说：我是个曾经多次闪过轻生念头的人，是亲情、友情支撑着我，是这些花让我有了新的依恋和寄托，它们春华秋实的过程让我忘记了，也可以说是战胜了病痛。将近四年的炼獄逃生，还有什么比“第二春”更可宝贵的？我要健康快乐地活着，为爱，为情，为我心中的花。 20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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