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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动荡中坚守——评叶广苓中篇小说《扶桑馆》

花匠小妙招
2025-01-28 04:37

扶桑馆，因挂在唐家正屋墙上镜框中的字而得名，在叶广苓的中篇小说《扶桑馆》中，此物象贯穿始终。如果说，贾平凹的新作《老生》以经久不衰的灵魂人物老生的视角见证几代人的命运辗转和时代变迁，那么叶广苓的小说则是从主人公“我”的眼光感受着扶桑馆的变化，她安静地审视2号到8号邻里街坊在几十年世事变幻中的命运转承。

《扶桑馆》的“桑”字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世事沧桑，似乎有一种感慨隐于其中。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不经意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历史运动，盘踞在扶桑馆周围的人也随着时代变迁无法预料地肆无忌惮地变化着。生于北京的“七格格”在上山下乡运动中被连根拔起，永远地离开了故都；小四儿技校毕业进了工厂，后来成了扶桑馆的经理；兔儿爷参了军，当起了小排长。最让人揪心的是扶桑馆里唐家的变化，叶广苓试图通过每一次历史运动中扶桑馆的变化揭示唐家人的命运。抗战期间，扶桑馆门庭若市，盛况空前，老唐在古玩店上班，唐和子花枝招展，高调的像一个大花蛾子；日本投降后，扶桑馆门庭冷落，老唐做起了“打小鼓儿”的职业，唐和子收敛的如北京人饭桌上的“小菜碟儿”；60年代，扶桑馆空荡冷清，老唐成了收破烂的，唐和子这只日本蛾子飞走了；“四清运动”时，扶桑馆危机四伏，老唐被抓去审问；上山下乡运动中，扶桑馆凄凉悲寂，老唐又进了学习班；唐家的命运颠沛流离，摇摇欲坠地诉说着落寞。

故事讲到这里，《扶桑馆》似乎在讲述一个与日本有染的家庭在新中国成立后逐渐走向没落的故事，诉说着历史大背景下个人的渺小和卑微。可是就在故事临近尾声的时候，作者却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四十年后的重聚，重聚后的“我们”皆已“面目全非”，“我们”在惊叹对方变化的同时都在揣测扶桑馆里唐家的变化，大家隐隐感觉唐家的命运大概不妙，奇妙的是唐家人的结局很好，家人团聚，生活美满。作者别具匠心，通过对结尾的神来之笔赋予作品更深的内涵，画龙点睛般引发读者对命运的思索。出乎意料的结局往往潜藏着合乎情理的因素，如果说偶然是舟，必然就是岸，无论途中经历多少磕磕绊绊，舟终将靠岸，唐家人这看似偶然的结局其实存在着宿命般的必然，这“必然”便是唐家的人在历史变迁和政治动荡中那份精神的坚守。老唐坚守着神社里的誓言，即便生活再波折再艰辛也没有停妻再娶；坚守着对良心的承诺，还回了“我”小时候变卖给他现在却非常值钱的文物，且将一件件记录成册，足见其用心；坚守着对人性中善的执著，在政治运动中谨小慎微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唐和子坚守对丈夫和儿子的忠诚，临终前嘱咐女儿一定回到中国照顾父亲和哥哥；唐鹤子坚守对母亲的承诺，长大后回到家人身边；唐狸坚守着单纯和童真，记吃不记打，脑子里只留下对善的回忆，在这份坚守的支撑下，历经动荡和磨难的唐家不会倒，扶桑馆也会安然无恙。

叶广苓内心丰富、敏感善良，对人生的感悟和对人性的理解自然而然地流露在作品中。细细品读《扶桑馆》，追随叶广苓对生活的个人化回忆，经过岁月的磨砺和生活的洗礼，于波澜不惊处埋藏了最沉重的情感，这种经过沉淀后的精华使得读者在感叹历史变迁和命运转承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受到灵魂的触动和情感的洗涤。叶广苓的小说承载着传递人性善的责任担当和发扬传统精神的文化使命，在对《扶桑馆》动荡不定的命运的诉说中，夹杂着作者对人性的感悟和对坚守的崇敬，而这份执著的坚守对于正处在社会转型时期的中国以及信任感逐渐缺失的中国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文以载道，《扶桑馆》中对道的承载不是以枯燥的道德说教，而是通过讲述自己和身边人的真实故事向读者娓娓道来内心的体验，这种情感传递方式不似洪水猛兽般剧烈澎湃，它如涓涓细流，温和缓慢，却有着滴水穿石的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