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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李商隐七律《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其二》读记

花匠小妙招
2025-02-21 14:44

李商隐七律《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其二》读记

（小河西）

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其二

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

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

万里重阴非旧圃，一年生意属流尘。

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唐文宗开成三年（838）暮春，李商隐在长安应试博学鸿词科落第后，由长安动身回泾原，途经回中（今甘肃固原境），恰遇雨天，院子里的牡丹刚刚绽苞，就被一阵狂风疾雨打落。诗人回想往事，触景生情，借牡丹以寄慨身世，写下《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这是组诗“其二”。

首联：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

浪笑：“浪”有轻易或随便之意。“浪笑”即笑的太随便了，有“戏谑笑闹”之意。有时可译为“莫笑”、“漫笑”。《终风》（先秦-诗经）：“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傲)，中心是悼。”《九日》（宋-吴渊）：“无酒可添元亮兴，任人浪笑阮宣醒。”《汉江独汎》（明-顾璘）：“功无铜柱长为客，浪笑壶头马伏波。”

榴花：石榴花。榴花不及春：石榴花开在夏天。《侍宴咏石榴》（隋唐-孔绍安）：“可惜庭中树，移根逐汉臣。只为来时晚，花开不及春。”

先期：约定日期之前；在事情发生或进行之前。《早春会王逵主人》（唐-李端）：“欲写无穷恨，先期一醉同。”

零落：凋谢。《离骚》（先秦-屈原）：“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落花》（唐-严恽）：“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大意：莫笑石榴花开得晚赶不上春天，早开之花如果提前零落不是更让人伤心？（说春天开花的牡丹。也说约25岁进士及第的自己。牡丹为雨所败，自己在博学鸿词科试中落选，他都理解为“先期零落”。此外，这一联的句式或是模仿杜甫的“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颔联：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

玉盘：喻盘状的白花。这里指牡丹花冠。《洛阳花木记》：牡丹有叫玉盘妆的。《东林寺白莲》（唐-白居易）：“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和君贶寄河阳侍中牡丹》（宋-司马光）：“尽日玉盘堆秀色，满城绣毂（gǔ）走香风。”

迸泪：形容伤心痛哭，泪如泉涌。《畴昔篇》（唐-骆宾王）：“迴肠随九折，迸泪下双流。” 《赠李长史歌》（唐-吴融）：“又似鲛人为客罢，迸泪成珠玉盘泻。”《早春眺望》（明-何景明）：“茅堂春色无人见，迸泪看花日几回。”

伤心数：让人万分伤心。数：数不胜数。《送贾可封随郭帅还西城》（宋-王之望）：“离合悲欢二十载，往事伤心那可数。”

惊弦：典“惊弦之鸟”。《战国策-楚策四》；《晋书-王鉴传》：“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意思是被弓箭吓怕了的鸟不容易安定。比喻经过惊吓的人碰到一点动静就非常害怕。《赋得沙上雁》（唐-耿湋）：“还塞知何日，惊弦乱此心。”《落第西还别魏四懔》（唐-陈子昂）：“转蓬方不定，落羽自惊弦。”《送客南迁》（唐-白居易）：“客似惊弦雁，舟如委浪萍。”

锦瑟惊弦：借疾奏锦瑟时令人心惊的感觉来形容雨水摧花的情态。

大意：玉盘般的牡丹花瓣之上，雨珠飞溅，是数不尽的伤心泪珠。急雨打花，如锦瑟弹出急促的惊弦之声，不断使人心碎。（“玉盘迸泪”“锦瑟弦惊”写的都是急雨中的牡丹。当然也是在说自己。说自己伤心流泪说自己己如“惊弦之鸟”般心碎。）

颈联：万里重阴非旧圃，一年生意属流尘。

重阴：《南都赋》（汉-张衡）：“玄云合而重阴，谷风起而增哀。”《咏怀》（魏晋-阮籍）：“寒风振山冈，玄云起重阴。”《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唐-王维）：“緑树重阴盖四邻，青苔日厚自无尘。”

旧圃：指往日曲江之花圃。

生意：生计；境遇。《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唐-杜甫）：“老病怀旧，生意可知。” 《拟咏怀诗》（南北朝-庾信）：“独怜生意尽，空惊槐树衰。”

流尘：飞扬的尘土。《题灵祐和尚故居》（唐-刘长卿）：“叹逝翻悲有此身，禅房寂寞见流尘。”

大意：万里长空阴云密布气候恶劣，已非当年曲江旧圃；花落委地，一年生长，尽付流尘。（说牡丹花的环境变了，花刚开即被雨败，一年白白生长了。说自己一年来的努力也付“流尘”。刚刚进士及第，就冒犯或得罪了恩师或恩人，落得如此下场。）

尾联：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前溪：前溪村。古吴地村名。在今浙江德清县。南朝隋唐时江南舞乐多出于此。《大唐传载》：“湖州德清县南前溪村，前朝教乐舞之地，今尚有数百家，尽习乐。江南声妓多自此出。所谓'舞出前溪’者也。”

前溪舞：古代吴地舞名。《离思》（唐-李商隐）：“气尽《前溪舞》，心酸《子夜歌》。”

并觉：《深渡驿》（唐-张说）：“他乡对摇落，并觉起离忧。”《夜听琵琶》（唐-羊士谔）：“潺湲陇水听难尽，并觉风沙绕杏梁。”《关试后嘉会里闻蝉感怀呈主司》（唐-顾非熊）：“并觉声声好，怀恩忽泪流。”

粉态：娇美的姿容。《悼亡》（唐-王涣）：“腰肢暗想风欺柳，粉态难忘露洗花。”《百花亭题梅》（唐-钱镠）：“莫讶玉颜无粉态，百花中最我先开。”

大意：当牡丹花零落已尽，再回顾今日雨中，犹觉此时的牡丹粉态新艳。（牡丹虽遭雨败，但粉态仍新，到将来牡丹花会零落殆尽。暗示将来之厄运更甚于今日。）

此诗首联写不要说石榴花晚开赶不上春天的百花争艳，牡丹花开虽早，但提早被雨所败，更让人伤心。颔联具体说为雨所败。说到了“玉盘迸泪”，也说到“惊弦”“破梦”。颈联说牡丹一年的生长，都被葬送，也是说自己数年的努力被葬送。中间二联说的都是被雨所败的后果。尾联进一步说到了将来。牡丹花终将完全凋零，相比较现在还算不错。从这首诗看出，李商隐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是很清楚的，对自己的未来也有所预料。实际上我们知道，李商隐在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惹恼了自己的恩人，背上了“不堪”的恶名，在后来漫长的人生中，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两首诗的每一联都在说牡丹，也无处不在说自己。在“其一”的尾联，落到了和长安“同年”的比较，有酸楚的味道；而在“其二”中落到了和未来的比较，有绝望的感觉。这两首诗都是借牡丹慨身世，把自己的感受和情绪融进物中，物我一体。把感伤情绪注入朦胧瑰丽的诗境，用哀婉的情调、凄美的形象，写出了自己的心境和感受。这两首诗体现了李商隐诗凄美、哀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