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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短篇，纪念即将...

花匠小妙招
2025-04-03 00:02

一个小短篇，纪念即将离开的春天。

吃花

01
我有个新室友。
他很神秘，细究起来，我也不太想得起来他来的那天，是怎样的情形。
那天下雨了，春天的雨总是黏黏湿湿的，就算撑了伞，雨雾也会将头发和衣服濡湿。我那天下班，拎着准备做成晚饭的几颗土豆，在地铁口摆摊卖花的老奶奶那里，买下她的最后一支花，好让她在这样的雨天能早点回家。
我将花放在房间的窗台上，花梗上的绿叶不多，花瓣重重叠叠地互相簇拥着，拥抱成花苞的样子，白里透出一点可爱的粉色。我不会养花，唯一会做的，只是往瓶子里添水，希望它能尽快开放。
就在这时候，新室友来了。
隔壁的房间空置了很久，总算有主人了。新室友叫余容，他很神秘，总是不说话，最喜欢在雨天时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抱着腿，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人。
被他这样看的时候，我总有些恼怒。
“看什么？”我问。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他嘴唇有些苍白，唇珠上又透出点血色。他好像懵然不懂，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你。”
这个时候，我总是连忙转身回到房间里，不再和他对视。
他真的很神秘，几乎不出门，他从事的是在家也可以做的工作，每一日，他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从房间里走出来，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水，然后又游魂似的回房间去。他喜欢赤脚，皮肤很白，脚趾的关节却透出粉色，脚踩在地上，因为地板的凉，他总是将脚趾蜷缩起来。
该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留意这个。

但他其实一点都不神秘，他太好猜了，对自己的喜恶半点儿都不隐藏。
他爱下雨，恰恰相反，我最讨厌下雨。
春天下雨时，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雨丝顺着你的衣领边沿贴着皮肤钻进去，冷冰冰粘腻腻，在雨天里走一遭，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潮湿的味道，挥之不去。
那天下雨，一路走回家，我的衣服都濡湿了不少。一进门，才换过鞋子，我发现我的新室友正倚着墙站在两步开外，直勾勾地看着我，语调好像做梦似的。
“外面下雨了？”
“很明显是的。”
我有点气急败坏，大概是因为雨水把我的短发都濡湿了，导致它们都塌下来了，显得很傻。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领带解下来拿在手上，企图在雨天潮湿闷热的天气里，多吸入几口新鲜的氧气。
我进屋的路被余容挡得严严实实。
“让一下。”我克制地说道。
余容好像听不明白似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听不懂我讲话，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不退反进，迅速缩短我们俩之间的距离。他突然凑近吓到我了。我不是一个胆子小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我的室友很吓人。
我往后退了半步，靠在门上，撇过头，不和他对视。
他好像一个横冲直撞的任性小孩，执拗地将脸埋在我的胸膛上，毫不介意地让他精致的脸蛋靠在我被雨水濡湿的衬衫上，我抬起手想推开他，但却犹豫着没下手，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无处着落。
我感觉到余容在我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他说道，“雨水好香啊。”
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直视美杜莎双眼的愚蠢男人，即刻石化了。余容的后颈毫无防备地露了出来，和他的手脚一样，他的后颈也是雪白的，透出一点若有似无的血色，后颈有块微微凸起的骨头。
其实他也很香，只是香味很淡很淡，淡得几乎找不到。
我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导致指节发白。我将他从我怀里拉出来，我感觉到自己生气了，非常生气。
我质问道：“你到底干什么？”
余容无辜极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答非所问地说道：“下雨了啊。”
我松开他，几乎落荒而逃，侧着身从他旁边挤过去，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反手“砰”一声把门摔上。房间里的窗户忘了关，雨从窗缝里飘进来，以柔和的入侵姿态，浸湿了我书桌上的书本。
我连忙过去将窗关好。
我留意到，窗边的那朵不知名的花好像有点要盛开的先兆了，它原本密密合上的花苞微微打开，透过微粉的花瓣尖，能见到嫩黄色的花蕊，有淡淡的香气溢出。
我伸出手指去拨弄那柔软的花瓣，和我粗糙的手指比起来，花瓣是那样的光滑脆弱。我的手指顺着微微打开的花瓣探进去，我感觉到重重叠叠的花瓣包裹着我的指尖，我触摸到更加柔嫩的花蕊。
它要开了。
我着魔似的微微晃动手指，花苞簌簌摇动。
“叩叩——”
门被敲响了，我吓了一跳，手指迅速抽回，手指上还留有那柔软的触感。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我将手背在身后，警惕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余容就站在门外。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我的床被雨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