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诗词鉴赏（八十二）
净峰种菊临别口占
弘一法师
乙亥四月，余居净峰。
植菊盈畦，秋晚将归去，犹复含蕊未吐。
口占一绝，聊以志别。
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
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
（1935年作于惠安净峰寺）
【背景】
此诗最早见于1946年李芳远编的《弘一大师文钞》，原无题。在净峰寺所立的碑刻上有该诗手迹，诗后署名“弘一老人”。《弘一法师年谱·乙亥条》说：“四月十一日，自泉州南门外乘古帆船航海，十二日到崇武，改乘小舟至净峰寺。师抵净峰……禅余种菊盈畦，临行留诗而去。”而本诗中的“秋晚将归去”是归去何处，《年谱》中并未详细交待，只是说“十月半后，应泉州承天寺请，于戒期中，讲律学要略。讲毕，又至温陵养老院暂住”。因此能不能将此处的“归去”理解为去温陵（泉州）养老院（创办于1934年，至抗战中期停办）小住？事实上弘一法师在去净峰寺之前，也曾在温陵养老院小住（详见林子青《弘一大师年谱》）。
【鉴赏】
弘一法师在弘法利生、著书立说之余，有时也喜欢自己亲手种些花草植被，既可观赏，也可自我陶冶，这些在大师的诗作中均有体现。如1900年，大师有《咏山茶花》诗；1912年时，他写了《咏菊》诗，并为丁慕琴所绘的《黛玉葬花图》题诗二绝；1941年，大师又写了《为红菊花说偈》。从这些诗作中均可看出弘一法师对于菊花高洁的品性尤为情有独钟。当大师住锡于净峰寺时，或许为该寺周遭环境的幽美以及生活的恬淡所感染，于是大师遂在这里植菊“盈畦”。可以说，这在大师生平中其实并不多见。
弘一法师自出家后，其佛学思想体系大体为：由华严为境、律宗为行、净土为果，从而将境、行、果融为一体。从这首诗来看，全诗通俗易懂，但其中意蕴却未必显浅。联系到大师的生平及出家后的思想体系，我们不难看出这首五言绝句，不能仅仅理解为弘一法师对净峰寺环境的简单描绘，从中却可以看到大师心怀众生的慈悲与豁达。诗的前两句是“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意思是说，当“我”一来到这里，因为某种因缘，便亲手种下了这些菊花；然而因缘聚散之时，我又不得不离开，然而这些菊花尚在含苞未放。作者写到这里，是不是有点依依不舍？然而作为佛门中人，又岂能因此而不舍？诗人想到这里，眼前顿时明豁起来：盛开的菊花，是让所有同道中人都能观色闻香，岂能因我一个人而独放？于是诗人写道，“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我不会因为没有亲睹这些菊花的盛开而遗憾，想反，让后来所有人都能欣赏到菊花的清香与高洁，那不是一件最快乐的事情吗？
种植菊花需要细心与耐心，种植下去后，需要不定期的松土、灌溉乃至除草和施肥，同时还要洒下汗水。虽然我自己看不到它们的开放，但是把它们的绝色淡香留给后人来欣赏，这不是豁达大度又是什么呢？佛家经常讲“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不仅是《华严经》的苦乐观与度生观，同时也是弘一法师行菩萨道从而自我觉满的生动缩影。
【注释】
①净峰：在福建惠安县钱山上，相传为八仙之一的铁拐李成仙之处，山颠有净峰寺，始建于唐咸通二年（861），清光绪三十年（1904）重修。
②乙亥：此处指1935年。
③畦（qí）：在田园中分成一块块整齐的小地块，畦田，菜畦。
④口占：不用笔墨起草的，随口吟哦而成的诗文作品。
责编|演修
文图|界定
编辑|唐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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