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艳艳
□杨晨 中国地质大学（武汉）2025级行政管理专业本科
春分过后，雨水渐渐稠了。院角那株樱桃树，不知何时已缀满细碎的白花。花小得很，五瓣，薄得近乎透明，远看像树梢停了一群白蝴蝶。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忽然想起儿时在乡下见到的樱桃树，也是这般模样。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随祖父去邻村访友，路过一处矮墙，墙内探出几枝花来。我问祖父这是什么花，他眯眼看了看，说是樱桃。“樱桃？”我只在书上见过这名目，却不知它生得这般素净。祖父说，樱桃开花不争春，结果不争夏，性子最是淡泊。后来墙内走出个老人，见我们驻足，竟折了一枝与我。那花枝在我手中颤巍巍的，像是捧着一团雪。
樱桃的花期短，花瓣落时，树下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寂然无声。花谢后，枝丫间便冒出青豆似的果子，起初只有针尖大，藏在嫩叶后面。从那日起，我每日放学都要去看它，眼见着那青豆一日日鼓胀起来，先变黄，再泛红。
春末夏初，樱桃开始熟了。先是向阳的几颗染了红晕，接着整棵树都热闹起来。熟透的樱桃圆润饱满，皮薄得能透光，挂在枝头，像缀了一树的红玛瑙。阳光照过来，每颗樱桃都亮晶晶的，仿佛里头点着盏小灯。这时候的樱桃树最是好看，绿叶红果，相映成趣。偶尔有风吹过，果子轻轻摇晃，似乎随时要跌落下来。
祖母摘樱桃有她的法子。她不用竹竿打，也不爬树，只拿个浅口的竹篮，站在树下轻轻摇动树枝。熟透的樱桃便扑簌簌落进篮里，像下了一阵红雨。偶尔有几颗掉在地上，她也不恼，只说：“给蚂蚁留些零嘴。”我蹲下身看，果然见几只蚂蚁围着樱桃打转，却搬不动这庞然大物，急得团团转。
新摘的樱桃还带着晨露，摸上去凉津津的。抓一把放在白瓷盘里，红白相映，愈发显得樱桃鲜艳欲滴。拈一颗对着光看，能瞧见里头细密的纹路，果肉半透明，隐约透出核的轮廓。放进嘴里，牙齿刚碰着皮，甜汁就迸出来了。初尝是清甜，嚼两下便泛起微酸，这酸不恼人，反倒衬得甜味更活泛。果肉极嫩，舌尖轻轻一压就化了，只剩个滑溜溜的核在口中打转。
樱桃的时节极短，熟透的果子若不及时摘，就会自己坠地，在泥里烂成一片朱红。每年樱桃将尽时，祖母总要留几颗在枝头，说是“给明年的樱桃作伴”。我后来才明白，那是留着做种的。来年春天，掉落的果核会冒出几株新苗，虽然多半长不成树。
前几日路过水果摊，见有老农卖自家种的樱桃。果子不大，颜色也不甚均匀，有的红得发紫，有的还带着黄晕。我买了两斤，回家的路上，我拈起一颗樱桃对着太阳看。那红艳艳的果实里，仿佛还映着旧时光。
编辑：聂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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