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读者是一位大哥,他的年纪和资历在我之上,级别同样要让我尊称一句“领导”,所以当我收到他的投稿时,非常惊讶又惋惜。
为方便讲述,我在写文章时用了第一人称,以他的口吻来讲述这些年的故事,我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注脚,但故事的整体脉络是真实的。
希望今天讲述的悲剧,可以对某些深陷泥潭的已婚人士起到启发作用,望你们早日迷途知返,趁着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
以下是正文:
01
我今年42岁,在这家以提拔机会渺茫、位置少著称的省直机关,我凭着自己的能力与才华,如愿坐上了正处长的位置。
按理来说,我事业有成,春风得意,正是人生的高光时刻。然而现实中的我,却是后院失火,一地鸡毛。
去年底,我跟前妻已经正式签署了离婚协议,上初中的儿子归她抚养,维持了14年的婚姻戛然而止。
时间回到十多年前,我跟前妻通过熟人介绍认识后,彼此都认可了对方,决定结婚。
我们都是小县城出身的普通人家,工作上没人领路,一切只有靠自己。前妻在一家二甲公立医院做护士,待遇不高,还经常要值夜班。
我则进了这家省里的单位,那时候年轻气盛,看到前辈们纷纷上位当了处长,能力水平还不如我,我心里就不服气。
我从小就不服输,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强迫症,在学习上、工作上都争强好胜,渴望得到领导的认可、事业的成功,渴望给妻儿更好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刚结婚那几年特别艰难,儿子尚小,妻子被调到距离市区10多公里的分院(可能正因为没有背景),每天6点就要出门赶交通车,来回特别辛苦。
而我接近30而立,渴望在事业上有所突破,渴望用自己的能量,将儿子送进最好的学校,将妻子调回市区,买个大房子给他们住。
那时候,岳母住在我们家中帮忙照顾儿子。多亏有了她的帮忙,我才能放手好好拼事业。
02
我毕业于本地一所响当当的名牌大学,法学专业,所以一进单位就得到了领导的注意。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是大专起步,我这个所谓的名牌本科生已经相当不赖了。
我很快得到了分管领导X的器重,他把我带在身边,交给我很多工作上的、私人的任务,我好似成为他的生活秘书,什么都给他一手经办,也取得了他的信任。
X告诉我,新进的一批年轻人里,他最赏识我,学历最好,能力也强,为人上更是有悟性,一点就透。只要我跟着他好好干,他一定会在退休前许我一个位置,让我大踏步领先于同龄人。
我那时候年轻,哪懂得什么画饼啊,PUA啊,这些当下时髦的词汇。得到了X这么大领导的认可,我兴奋得不能自已,干起工作来更加热情。
那时候各种出差培训名目繁多,不像现在要求多、程序多,领导想去哪里,只需要一个电话、让底下人发发函,买上机票、火车票就能出发。
X就是一个出差狂,而我就是他底下一手安排出差的那个人。
在他的安排下,我经常都跟他奔波在全国各省份,一年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见识了世面、开拓了眼界,也认识了全国很多同行。
单位里的同事知道我是X的亲信,都对我忌惮三分,那段时间我在单位里都是横着走的,连处长说话的声调都没有我大。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吧。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的后院开始失火了。
儿子正是一两岁的年纪,特别调皮,照顾他需要很强大的精神和体力。
媳妇每天上班非常辛苦,在门诊给病人打针一整天,回到家里累得不行,胳臂都抬不起来。岳母则腰椎间盘突出,天天嚷嚷着疼。
而我,经常都在出差、应酬、加班,在家时也基本上就是回来睡个觉,第二天一早就走。
儿子三岁以前,我基本见不着他醒着的样子,我回家他已经睡了,走时他还没睡。
常年的疲惫,岳母开始摆脸色给我看,说她要回老家休息,让我妈过来照顾。而我妈在县城给我姐家带孩子,因为那边公婆不给力,她根本抽不开身。
媳妇见她妈妈受气,也没事就来找我冷战、吵架,还不断要钱,遭到我的果断拒绝。那时候工资确实不高,交了一部分家用到她手上后,剩下的自己都不够用。
现在回想起来,面对愈发明显的家庭矛盾,我只知道逃避,假装认真工作搞事业,每天早出晚归。
我就是个懦夫,既不敢面对,更懒得面对,对家人冷漠得如同陌生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媳妇竟然消停了,不知从什么起,竟然不吵不闹,也不要钱了。
大约是习惯了吧,我侥幸地想。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婚姻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
03
在儿子进幼儿园后,我的事业爆发了严重危机——
那位器重我的领导X,因为某些问题被停职调查,然后转了非领导职务,提前软着陆退休了。
天知道这打击对我有多大,X曾经许诺我要给我一个位置,当时还没有达到提拔条件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画的饼消逝在空气中。
不幸中的万幸,X“被调查”的问题发生在我进单位之前,所以我并没有受到牵连。
可是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我就这样被单位的领导冷落和雪藏了,谁也不敢接近我、重用我。
特别是以前在我这里吃过苦头的处长,这下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抓紧一切机会给我穿小鞋。
因为站错队,我狠狠尝到失败的滋味,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到地下,这滋味可想而知。
一夜之间,我被所有人冷落,忽然不忙了,不需要出差也不需要加班,每天闲得不行,按时上下班,还能去幼儿园接儿子。
按理说,是时候回归家庭了。可是,事业上遭到这么大的打击,我情绪特别不好,整天郁郁寡欢、烦躁不安,上班时还能伪装笑容,回到家就暴露真实本性。
儿子拿着皮球想跟我玩,球砸到我的大腿上,我火冒三丈,把他抓过来就是一顿收拾,儿子疼得哇哇大哭。
媳妇好心给我买衣服,拿回家我一见那款式就不喜欢,立马大句吼她,让她不要乱花我挣的钱,赶紧退了。
丈母娘跟我们商量,老家邻居的独儿子接媳妇,能不能回去几天帮个忙,被我一顿白眼“当初娶你女儿时我还没这么大费周章呢”,死活不准她走。
那几年,我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沉浸于失败的负面情绪中不可自拔,把所有在职场上的不顺一股脑发泄在了我的家人上。
我欺负他们在乎我、爱我、不跟我计较,在职场上我是个LOSER、怂包,而一回到家,我就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大魔王。
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我被所有家庭成员抛弃了。大家都不再理我,把我当成空气。
然而,那段时间我实在消沉,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小事。
对,
在当时的我看来,家里的事都是小事,怎么能跟我的宏图伟业比呢?
04
又这样过了几年,我的事业再次迎来转机。
新来的主要领导Y,发现单位里缺乏一个既懂业务又能搞法务的栋梁之材,毕业于名牌大学法学专业的我,进入了他的眼。
我就这样又一次得到领导的青睐,登上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不过这一次我吸取上次的教训,表现得小心翼翼,跟领导只谈公事,不搞私交,工作上我认真努力,而不该触及的领域,我一律躲得远远的。
好在这么些年,单位里的领导换了一波,风气也大变样了。
这位Y跟X大不一样,虽然也有他的脾气,但至少任人唯贤,不搞蝇头小利,也不拉帮结派。
Y在任的这几年中,我迎来了真正的职场转机,顺利提拔了副处、正处,成为一个颇有实权的处室的负责人,在单位里腰板越来越硬,底下人也开始对我唯唯诺诺。
事业变成一片坦途,我的心情越来越好,回到家里也渐渐有了笑容。
我还把儿子送进本市最好的初中,这下更加认为自己牛逼了。
本想抽出时间来好好对待家人,弥补前些年的亏欠,只可惜这时候,儿子初中住校去了,岳母也回老家打理她的花花草草去了。
家里只剩下媳妇跟我两个人,她还不怎么跟我说话,家里的空气冷得跟冰窖似的。
(对了,自从岳母搬走了,我就被赶到了次卧,我们已经分房睡好几年了。)
闲下来,我翻看儿子小时候胖嘟嘟的照片,开始觉得心口痛。悔不当初。
我这才明白,
孩子真正可爱并黏着你的时光也就短暂的几年,光阴一去不复返,错过只能追悔莫及。
05
就在我提拔正处长不久后,某天回到家里,媳妇冷不丁扔过来一纸离婚协议书,我整个人都呆住,这太突然了。
我质问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她坚决否认,并给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答案——竟是儿子劝她跟我离婚的。
儿子说,她不愿意妈妈生活在早已死亡的婚姻中,宁可她一个人,或者另外找个疼她的人,也不要再在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身上浪费时间。
儿子强烈建议,趁他离中考还远,赶紧断了,重新寻找幸福。
媳妇自述,从开始动摇到痛下决心,竟然只用了短短几天。
大概,她早就忍够我的吧,只是需要一个导火索,征得得到儿子的同意,终于等到条件成熟,她立马迫不及待离开我。
毫无疑问,儿子主动提出要跟她。对我的唯一要求,竟然只是18岁以前按时给抚养费,甚至连定期探视都没提出来。
想必,儿子对我几乎没有一丝感情。父亲当到这种程度,何其悲哀!
我们在财产分割上几乎没什么分歧,这套大点的房子给她和儿子,前些年单位团购的另一套小的归我,积蓄一人一半。抚养费我还主动追加了每月1000。
事到如今,我不想在“钱”字上过于计较,反正已经输得一败涂地,没心情再争了,只要她和儿子过得好,怎么都行。
我们用最快的时间,于去年年底赶在“冷静期”政策落地之下,顺利领到了离婚证。
就此,我成为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孤家寡人,痛别最爱的家人。
06
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我才发觉自己下了多么糟糕的一盘棋。
一开始打定主意拼事业,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
再后来,
不论我的事业好不好,他们都从来没感受过我的好,只“享受”过我的负面和消极。
是我用自私和冷漠,一点一点,亲手将这亲情磨得荡然无存。
等到我总算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却闹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可现在的我,要名誉、级别、权力又有何用?
走了这么远,我竟然早就忘了来时的路,回头一看,只剩一片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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