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散落山水间
李剑
多少回，我在梦里遥望故乡，那古井、水车、石碾、炊烟……让我魂牵梦萦，心摇神荡。这次，我又来到了故乡的山水之间，脚踏着膏腴之壤，头枕着缕缕乡愁，顿感满足释然。
我的家乡玉山镇地处沂蒙山区东部，苏、鲁两省交界处，素有“夹谷春秋，齐鲁会盟圣地；玉山仙都，生态果茶名镇”的美称。近年来，随着夹谷山旅游区的规划建设，知青民宿村的精心打造，更给这片神奇毓秀之地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漆黑油亮的旅游路像一条舞动的绸带，在旷野里轻轻飘向远方，这条长路，牵着我对故乡无法割舍的思念。红叶石楠、玉兰、女贞等绿化树木错落有致，整齐划一，枝叶迎风招展，似在欢迎返乡的游子。沿途冠山、黄山、圣泉山、民子山……座座青山依旧矗立。寻着记忆望去，大大小小的山头都曾留下我攀登的足迹，如今绿化得体，修整一新，愈显层峦叠嶂，苍翠隽秀，梯田里人欢马叫，仿佛还能找到先辈们劳作的身影。东盘、穆疃、崖下、黄谷峪……那些熟悉的村名不时从路边掠过，只是旧貌换了新颜，全没了昔日贫困落后的模样。所到之处和谐秀美，风景如画，山泉叠瀑，果茶飘香，村落、树林相映成趣；河汊、阡陌浑然一体，令人思绪飞扬，心旷神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一路欣赏一路谈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家乡东岭上那片七彩百合田园综合体。凝眸处彩霞掩映，人头攒动。“问道葫芦山，情牵百合缘”的牌匾高悬在景区的正前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各色百合花开正妍，特色花果园里蓝莓、桑葚、桂花、石榴等品种繁多。几棵小国光苹果已成为珍稀品种，记得儿时咬上一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总让人不愿离家远走。
漫步花海，近观百合园，风车、奶牛、七巧板，恍若步入花仙子的童话世界。山岭被整修得错落有致，层层叠叠，一株株、一簇簇的百合花含笑起舞，与路边不知名的山花野草遥相呼应，粉淡相适，雅素相宜。百合素有“云裳仙子”之称，细细观察，只见叶片娟秀青翠，茎干亭亭玉立，花姿雅致，形态端庄，微风吹过，香飘四溢，沁人心脾。百合的种头由鳞片抱合而成，取“百年好合”、“百事顺合”之意，细看那株白色的百合，片片精巧的花瓣似在莹雪中浸过，又似用玉石雕刻，美得清纯无瑕，高洁素雅。长期生活在都市里的我们，以前见到的百合多是花店里修剪好的切花，或是生长在花盆中的单株，从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大田栽植，更没有见过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时感到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走出百合园，循坡而上，不一会便到了夹谷关山门。童年时，我有几位小玩伴的家就在山前山后，所以我对此山情有独钟，从小到大，曾无数次过来与山为伍，与水为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社会的理解，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触。这里有我不谙世事，捉鸟捕蝉的童趣；有不屈不挠，勇攀高峰的实践；有登上山巅，听涛观海的豪迈；有沐浴晚霞，笑看落花的淡然。
进入山门，仰望山巅，天高云淡。山脉呈西南东北走向，在阳光的照耀下，群峰舒展绵延，像苍绿色的云彩起伏高悬，植被茂密，层林尽染。苏鲁交界两峰之间夹一谷，远远望去，似巨龙腾飞，上通云霄，下连碧波。儿时记忆中谷底那汪浅浅的水塘，已扩容成波光粼粼的“圣人湖”，顺着坝堤曲径上行，但见谷中逶迤蜿蜒，古树参天，烟雾缭绕，别有洞天。行约百米，涓涓细流沿夹谷崖欢快而下，汇在谷底形成清泉，炎炎夏日，顿感凉爽。侧耳细听，松涛阵阵，泉水叮咚。故乡的风俏皮而清凉，不时吹过石洞和岩隙发出阵阵鸣响，千回百转，山鸣谷应，袅袅余音宛如夜莺悠悠轻啼，循声寻去，却不见莺之影踪。据老辈人讲述，这种无莺自啼、若即若离的神奇现象，是夹谷山特殊地理环境造成，也就是传说中的“夹谷莺啼”之神韵了。
出夹谷左行向主峰攀登，沟壑纵横，树木葱郁，枝繁叶茂，奇石怪出，更有碑林端坐其间，碑上刻着历代文人雅士游览夹谷盛景的感悟，记载翔实，佳句连篇，如“夹山莺啼三月天，野花芳草整相鲜”、“翠微西近祝其城，齐鲁当年此会盟”等，抚今追昔，更感此处人杰地灵，文化底蕴深厚。半山腰处，地势平坦，有一土台约一丈见方，一碑恭立前旁，“孔子相鲁会齐侯处”八个大字跃然碑上，这便是著名的齐鲁会盟台遗址了。置身台前，脑海里浮现出公元前500年齐鲁两国国君夹谷会盟的盛况，鼓瑟笙箫铺垫，刀光剑影斗胆，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孔子不卑不亢、斗智斗勇、舌战群儒、以礼服君的铿锵之声。好事多磨，最终两国化干戈为玉帛，签订盟约，成就一段历史佳话。 
沿途圣人泉、碧霞元君洞、孟良石、响石、夹谷至踪等古迹、景点遍布，依稀还记得那年受到惊吓，祖母带我至此求仙问药的场景，使我忍不住驻足怀旧，睹物思人。
登上海拔300多米的主峰，一块形如踞虎的磐石映入眼帘，“尼山分秀”四个遒劲的大字镌刻石上，虽历经风雨，字迹仍清晰可见。相传，这块石头是为了纪念孔子“相鲁会齐”施展的政治、外交才华，立下的功绩而立，夹谷山也因孔圣人的到来，分享了他老家尼山的秀色而名扬天下。踏上巨石，举目四眺，“东海咆哮泛波涛，群峰傲立自逍遥。夕阳普照花枝俏，夹谷毓秀圣人晓。”壮观景致一览无余，让人流连忘返。
日落时分，远处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炊烟，我们也回到了山谷里的宿营地一一“沂蒙乡愁”知青村。这里是典型的民宿建筑群，复原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知青下乡时居住在当地的农家小院，九座院落散落在青山绿水间，全部用当地石片垒砌，山荭草盖顶，兼用红瓦点缀，民间俗称二道毛子屋。小院面南背北，后有葫芦山，前有玉带河，每座房子主屋三间，黄土夯成的院墙不高，门口栽有柿树，樱桃等，还有两畦菜地。放眼望去，三万亩知青茶园云雾缭绕，满目翠色。院子里虽然设施简陋，但功能十分齐全，牛槽、磨盘、粮囤等老物件仿佛又把我们带回了旧时光里，几声犬吠更是唤起了曾经的记忆。老友相见，分外亲热，发小特意用地锅木柴烹制了铁锅炖、河鲜、野菜菌汤等，还有洞藏的美酒。大家品尝着家乡的味道，把酒临风，边饮边聊，一起回忆童年轶事、同学旧友、青葱岁月和当下创业的酸甜苦辣，不知不觉已是微醺，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了。
夜好静啊，静得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花儿绽放的“吱吱”声。躺在床上，恍惚中，耳边响起了三十多年前徐北荷幽婉的歌声：窗前飘过一阵晚风，吹得树摇动，望望窗外云朵星辰，想起一个梦… ...梦境扰的我难以入睡，乡愁悄然涌上心头，只好披衣起身走出知青村，在朦胧的夜色中漫步、聆听。
故乡的月儿弯弯，倒映在荷塘里，恰似一只闪着银光的宝船，微风吹过，泛起丝丝涟漪，惊得红荷露出羞涩的笑脸。月光柔柔地洒向大地，星星忽闪忽闪，曲曲弯弯的竹林幽径在夜色的掩映下愈显静谧，远处的风灯若明若暗，脚下的石板路泛着白白的光，群峰在夜幕的笼罩下更显庄严肃穆。柳枝在轻轻地摇摆着，像是一位妩媚的姑娘在月下翩翩起舞，那些不知名的花儿草儿贪婪地汲取着露水，不时地探头探脑，伸伸懒腰，全身沾满了银色的珍珠。满山的石头似乎也有了灵性，或坐或卧，或张开羽翼，越腾空跃起。
溪水潺潺地流着，在虫鸣和蛙声中唱着小夜曲，一路奔向圣人湖……偶尔也能见到三两只萤火虫在闪着银色的微光飞行，给这宁静的氛围增加了些许动感。那深深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气从夹谷中阵阵袭来，仿佛整个身体都在随着仙气升腾，浊气慢慢消失，馨香涤荡肺腑，置身于故乡的青山上，隔空与圣人对话，对面与众生交流，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倏然而至，我彻底陶醉在夹谷盛境这童话般的世界里……
晚风拂面，我久久地凝望着山下不远处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尽管云雾茫茫，天宇苍苍，但依稀还能看到曾经走过的山重水复的流年，与山共眠的祖先，还有那条见证着世事变迁的乡径……恐怕这辈子我也走不出故乡用粉墨山水修饰的精神家园了。
临近三更，我才带着满满的乡愁回到民宿，作别柔情，收拢思绪，沉沉地进入梦乡。
作者简介：李剑，笔名苍劲，山东省临沭县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临沂市文学院副院长。当过教师，从过政，现为企业高管。擅长写散文和现代诗，喜欢用文字记载自己的心路，让情感自然地流淌，用幽雅的意境将思想感情融入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等自然界的一切。曾在《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飞天》《青海湖》《西部散文选刋》《奔流》《齐鲁晚报》，＂人民网＂＂今日头条＂＂学习强国＂＂齐鲁壹点＂等多家媒体发表散文作品200余篇，著有散文集《岁月流过母亲河》，多篇作品被收录《中国当代散文精选》《山东散文选》等，多次在国家、省级征文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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