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丽水丨灵芝绽放
种灵芝是件麻烦事，这在业内几乎是共识。
除了发菌时间特别长以外，灵芝一年只能收获一茬，同一片土地不能连续栽培，想接着复种，需要更换土壤，费时又费力。
也正因如此，当前不久浙江省农业“双强”十大成果公布时，龙泉上榜的“高品质灵芝工厂化生产技术”给人们带来了巨大惊喜。
从液体菌种培育、立体栽培再到灵芝孢子粉收集，这项技术创新了全流程纯物理、智能化管控，成功攻克了“灵芝连续栽培和工厂化生产”的高难度课题。
即使是在有着“中华灵芝第一乡”美誉的龙泉，对于有着数十年灵芝栽培经验的菇农而言，这都不啻为一场“变不可能为可能”的奇迹。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在浙江双益菇业有限公司灵芝生产厂区的菌种培育车间，10个液体菌种发酵罐一字排开，菌丝在罐中不停地“做运动”，这是它们“生长发育期”的蓬勃状态。一个罐体能装进700升液体菌种，足够在装瓶制袋车间全自动灌装1万多袋灵芝菌包，出菇率超过99%。
而在与之相邻的生产车间，一个个已经发菌成熟的灵芝菌包被摆上一排排自动化旋转菌架，再过2个多月，今年第一茬新鲜灵芝就能采收了。
一整套生产流程，依靠自动化传送带连接，工人只需要用手指按动开关，就能完成通风、喷水、补光等日常栽培工作。
这样的场景，在鹿茸菇、金针菇等普通食用菌的生产车间也能见到，但栽培灵芝需要更严格、精准的环境控制，哪怕是工人接受消杀时稍有闪失，都会造成栽培的失败。
“我们在8年前就开始摸索灵芝工厂化生产，攻坚之难可想而知。”双益菇业原董事长叶圣益告诉记者，传统种灵芝以段木覆土栽培为主，需要消耗大量木材，且易出现病虫害、重金属超标等问题。而且，麻烦还在土地资源上显现出来——到哪里去找足够的农业用地轮种灵芝？居高不下的土地成本同样成为产业发展的瓶颈。
“只有以工厂化的极致精细，才能应对菌种的敏感，确保灵芝的成活率。”叶圣益说，最初的设想是把液体菌种接进现有的金针菇菌种瓶里接种，菌丝发满瓶后再取出装袋，进行立体栽培。试验结果还不错，成活率达到了80%，企业因此有了信心，制作了几万袋菌袋投入大规模生产。
没想到，这批菌袋的菌丝迟迟不能恢复，有的甚至出现了霉斑。短短几天后，自动栽培架上的菌袋全部霉变腐烂。“我们到处向专家咨询，但始终找不出原因。没辙，只能从变质菌袋取样做检测，发现罪魁祸首是木霉菌。”据叶圣益分析，灵芝菌丝非常脆弱，经历了菌种瓶的置入取出过程，生命力可能被大幅削减，“于是我们改变方向，探索菌种直接装袋栽培。”
试验历程堪称一场“与自然过招”的硬仗。科研团队仔细测算出“5斤装菌袋是保存营养成分的最优解”，并设计改造装袋设备，以精准还原段木栽培的菌棒紧实度。同时，立体栽培设备也得以改良升级，实现了对温度、湿度、空气、光照等环境因素的精确控制。在栽培过程中，实时画面和相关数据都会录入系统，工人可以随时调取、查看、分析，然后下达新的指令。
“‘机器换人’不只关乎生产效率，更深的意义在于尽可能降低生产过程中发生污染或其他意外状况的可能性。通过提高灵芝菌袋的纯菌丝体程度、控制环境参数，我们为灵芝生长、吐粉等创造了最适宜的条件。”双益菇业董事长叶松梅告诉记者，早期每袋菌棒只能收集约20克孢子粉，通过几年技术攻关，“现在每袋可产灵芝子实体和孢子粉各50克以上。”
科研技术的创新应用，为灵芝智能化、工厂化生产效率打开了“加速器”。
“以液体菌种接种为例，自动化设备能在1.5秒内一次性完成16袋菌棒接种，接种率达到99.9%。如果换成传统人工接种的方式，要达到这样的接种效率，安排50个工人都忙不过来。”生产效率的提升，体现在灵芝工厂化生产的各个环节，叶圣益向记者介绍，在收集孢子粉的阶段，立体栽培的灵芝只需要三个半月就能完成任务，而同样的体量换作普通农作收集，至少得耗时6个月。与之相应的是，灵芝的收粉周期也从过去的90天缩短到了现在的45天。
叶圣益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可旋转立体床架种植灵芝，每亩可产灵芝孢子粉4吨，是大棚栽培模式的6倍，提高土地利用率8倍以上。
种子是农业的“芯片”，菌种是灵芝产业发展的根基。双益菇业创新的液体菌种培育就是其实现灵芝接种养菌并工厂化生产中的关键一环。
受菌种、人工和空气流通的影响，灵芝菌丝很容易感染杂菌，进而影响出芝率。“育种是一项成本投入很高、失败风险很大的工作，需要长时间、大规模的投入。”叶松梅说，科研团队年复一年开展技术攻关和密集试验，才将“液体制种”技术成功带出了实验室。
“在严格配套的净化无菌环境中，我们通过平板、摇瓶、发酵罐培养等操作配比制种，不断提高自动化水平，使接种量趋于一致、接种效率全面提升，有效缩短了灵芝的生产周期。”叶圣益告诉记者，目前双益菇业所有的食用菌都采用液体菌种制种栽培，“正是因为有了此前对金针菇、鹿茸菇等食用菌的液体菌种培育技术沉淀，才让我们在推进灵芝液体菌种技术研发时少走了很多弯路。所谓创新研发，实际上是一个不断积累、量变质变的过程，并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捷径。”
液体菌种的普及，一举改变了传统食用菌行业流程繁琐、周期长、成本高、凭经验、拼劳力、手工作坊式的粗放模式，转而进入了自动化、标准化、规模化的新阶段。
“经过农业农村部检测，我们生产的灵芝，17项农残指标检出值均为零，重金属含量等指标全部符合相关标准，且三萜、多糖等有效成分优于同类产品。”叶圣益说。
“我们打造了智能化、数字化、标准化生产厂房，购置安装了智能化控制设备和空气、水源净化处理系统，实现了生产过程全流程物理化和智能化管控。”在双益菇业的厂区里，叶松梅告诉记者，每间厂房都能根据各种菇类不同的生物学特性，模拟它们的生产环境，全程智能化控制光、温、湿、气条件，从源头上避免了病虫害的侵害，“全产业链工厂化生产模式不仅帮助企业提高了市场竞争力，还实现了生产全过程可留痕、可溯源，这也是提高企业对食品安全风险管控能力的一种途径。”
不仅如此，双益菇业还在2019年全面启动文旅融合发展，建起了游客中心、文化展示厅、菌菇知识展示、采摘体验区、特色菌菇宴体验餐厅、特色农产品购物超市等旅游设施，年接待游客逾10万人次，成为当地独具特色的食用菌旅游基地。
在展示区陈列的一系列灵芝产品中，除了常规的灵芝、孢子粉外，一盒盒灵芝咖啡、灵芝压片糖果、灵芝子实体袋泡茶等尤为引人注意。
“也许是因为加入了灵芝成分，这款咖啡的口感比普通咖啡更加浓厚、甘醇，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很有记忆点。”在品尝了灵芝咖啡后，一位游客告诉记者。
近几年，随着“90后”“95后”成为健康消费的主力军，传统养生知识与现代保健理念相结合的新式养生文化逐渐兴起，而灵芝具有良好的保健价值和药用作用，双益菇业根据年轻消费者的经济实力与消费特点，开发出灵芝饮料、灵芝茶、灵芝美容护肤品等新产品，为灵芝拓展出更广阔的消费市场。
“‘药食同源’试点是最好的契机，我们也应声推出此类产品，为灵芝的深加工和产品提档升级开辟更多空间。”叶松梅告诉记者，他们还发现，线上的渗透率在增强，年轻消费者更愿意上网选购灵芝产品，“灵芝是营养价值很高的滋补食材，我们将其与年轻人喜欢的食物相结合，主打时尚、养生。”
这也是未来的趋势。叶松梅说，大力发展深加工，已是食用菌生产企业的普遍共识，也是进一步提升食用菌附加值的基本出发点。龙泉是中国道地灵芝核心产区、中国原生态灵芝栽培示范区，“龙泉灵芝”“龙泉灵芝孢子粉”双双荣获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在中国灵芝区域品牌价值榜单中，龙泉灵芝和龙泉灵芝孢子粉品牌总价值均居全国之首，产业的创新发展大有可为。
“现在已经不只是卖灵芝、卖孢子粉那么简单了，更重要的是与消费者互动、做品牌营销策划。这个市场要不断地通过培养和沟通，才能把产品推起来。”国际灵芝研究学会主席、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林志彬曾表示，当前中国灵芝产业的年产值约在350亿元，产品主要集中在农产品、药品、保健食品和化妆品等几个方面，未来有很大的提升和拓展空间。这也将成为龙泉灵芝产业发展的机遇。
在叶松梅看来，产业演进的方向已经非常清晰：“科研创新是手段，目的是不断提高生产的现代化水平。这是增强企业竞争力、应对市场变局的根本之道。”
原标题：一朵灵芝绽放的创新可能性
源新闻·丽水日报 记者 沈隽 通讯员 叶晓龙 陈艳燕 叶晓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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