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童话：花语

童话：花语

花匠小妙招
2025-05-04 16:35

花语
谁也不信花会说话。
在整个村子都沉睡的深夜，栀子花安静地绽放，用少女的声音唱歌。“夏夜的风、轻柔摇曳的钟……”那声音甜得让人犯困。
橘子的花和茉莉花一样，都是细细的童声，柔声细气的说话，不仔细还真听不清楚。
“我的脖子都快转酸了，它就不懂得温柔一点、在一个点上多停一会儿吗！”向日葵则总是瓮瓮地抱怨太阳的无情。如果和我们一样，他应该是属于那种古板的老人，就好像村头那总是驼着背的张老汉一样，总是怨天怨地着过日子。
院子鱼池中的睡莲，是呢喃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扮演抚慰的角色。
萤火虫提着灯笼从这块花田到那块花田，替他们交换着各自家酿着的酒。花儿们从来都不会像人类一样叽叽喳喳。栀子花是自恋的，茉莉花是胆怯的、橘子树有点小温和……但是从不斗嘴、也不乱插话。只有在交换自家的特产时，他们才会彬彬有礼地交流：
“我偷偷在酒里添了点露水，你尝尝喜不喜欢……”
“昨天后岙的蜜蜂给我带了点柚子花粉，我顺便做点小花糕……“
荼蘼和薄荷自顾自地筹划着第二晚的牌局，从天台上远远垂下的葡萄藤对这一切似乎都很隔阂，总是自顾自自己在背着谁也听不懂的诗。
可是谁也不信这些都是真的。那个初夏的深夜，我被大人们吵架的声音吵醒，心里总觉得被撕裂开，就一个人从楼上跑下来、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偷偷流泪。
“这个小家伙为什么哭？“
我听到有声音在轻轻地说话。
“也许，可以向他借点眼泪，我们可以用来发点面。再热一点我们就可以吃冷面了！”另一个声音在说话。
我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掉，但是好奇却逐渐掩盖掉我的抽泣。一轮弦月从乌云里钻出来，注视着院子里奇妙的氛围，四周仿佛被笼上淡淡的雾纱。一阵风轻轻微微地扫过，院子里那些开花的枝干和藤子上就泛着一起一伏的影子。我能看见不同的声音在不同的花瓣上跳跃着，在讨论着用眼泪做面的是黄萱草和紫色的三色堇。
那一刻我忘了呼吸。当我低下头，才发现我的脚边聚集着密密麻麻的蚂蚁，他们三三两两成群抬着不知名透明的叶子，那些快速向花坛列队而行的蚂蚁头上都是满满的泪滴，弯月碎碎地在上面反射着银白的光。我仿佛也变得和蚂蚁一样小，和蚂蚁到花的领地里做客，天哪，那些朦胧得无法形容的声音此起彼伏，推动着我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同时心里浮动着润润的凉意和惊喜。
这一夜，我不知道后来什么时候上的床。虽然已经是初夏，那夜做的梦却有着很缤纷的春天的颜色。
“你是不是发烧了？”当我把这个事急着告诉大人们时，几乎所有人都会把手放在我的额上摸摸体温。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所有人都觉得深夜里有其它非人的生物说话是件很荒诞的事。
“可能只是你在做梦吧！”奶奶说。
戴着圆饼大眼镜的陈老师说。听了我的故事，她先是用很惊讶的眼神瞪了我好久，久得都让我可以数出她脸上雀斑的数目。但最后她还是恢复日常总是微笑的脸，转头对对面的数学老师说：“这孩子，从小就有稀奇古怪的想法，长大后估计会写故事！”
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哪怕他们愿意和我一起等，也不会发现花的秘密。因为那些花，我的朋友们是如此敏感，他们好不容易接纳了我，就再也不会接纳其他知情者。
有许多夜，我会偷偷地下楼，听他们讲话、叹气、唱歌。有些时候我也会小心翼翼地陪着他们，帮助他们赶跑一些讨厌的甲虫，偶尔我也会偷偷地给它们灌点水。
再后来过了很多年，我不得不离开这个院子去远方读书，那天我大哭一场。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老家，其实只有它们才知道，那夜的睡莲残了一半。向日葵破例那天没有抱怨调养，大气也不敢喘，只是静静得站着。
再后来。那个院子的花和树都被移植到另外的地方，原来的地方盖了房子。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在梦中重新遇见我的好朋友。这几天，我一直为没有孩子而失眠。那一夜，在梦里我又回到那个院子，花香醉人。一阵微风摇曳，月光下所有的花都为我开了，每个花瓣里都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像极了我经常想象的女孩形象。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那些影子渐渐地上升、上升，天鹅绒一样的天幕上聚集了玫瑰色的声音，有稚嫩的笑声、朗朗的读书声。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个梦好长好长，那些花的声音一直在舞啊舞着，直到天际渐渐翻出白色，洋溢着喜悦的白色。
2013-9-12午间即兴于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