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美文欣赏：《竹叶茶》
竹叶茶
①夏天，母亲采回青嫩的竹叶，放在开水里煎一小会儿，就成了一锅清香、碧绿的竹叶茶。
开门见山。以“青嫩”形容竹叶，以“清香”“碧绿”状写茶水，不言喜爱，而喜爱之情自现。
②母亲说，有病治病，无病防病，喝了这竹叶茶，再注意一点儿卫生，病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作者的母亲出生于中医世家，自然懂点医道，了解竹叶茶的功效。语言朴实，有生活气息。
③母亲说，竹子是虚心的植物，喝了这竹叶茶，竹子的心性就进入了你的身体。学那竹子吧，虚心才长得高，虚心才通地气达天理，虚心，才会发出悠扬的萧声和清越的笛声。
运用排比，突出强调虚心意义之重大。以竹喻人，贴切精妙。
④母亲说，竹子是正直的植物，根深深扎在地下，主干垂直地向天空攀援。大地有引力，天空也有引力，只服从大地的引力就长成了苔藓和杂草，既服从大地的引力又应和天空的引力，才长成这刚正伟岸的竹子。
以植物对天地引力的态度，解释其高大与低矮的成因，可谓绝妙。
⑤母亲说，竹子是耐心的植物，它的路很陡，它走得很累，走几步就歇一会儿，就打一个记号，你看那些竹节，都是竹子在远行的路上打下的记号。
比拟、比喻的运用把抽象的道理讲得形象易懂。
“母亲”很健谈，四段全是“母亲说”。从竹叶的功效，说到竹子的品性；从饮竹叶茶利于健康，谈到饮竹叶茶益于心性；从饮竹叶茶，讲到跟竹子学做人：“母亲”的话，饱含哲理，富于诗意，深入浅出，思路清晰，层次分明。作者这样写，是要表现“母亲”的博学健谈吗？能够由竹叶茶讲出这一套套为人处世的道理，作者的母亲应该很有才学吧？
⑥其实母亲没有说这么多话。母亲煎好了竹叶茶，只说了一句：孩子们，喝碗竹叶茶吧，可好喝呢。
这一转折，转得好生奇怪。既然“母亲”只说了这一句话，那么上文一连四段的“母亲说”又从何而来？既然“母亲没有说这么多话”，那么，为何还要写“母亲”的“这么多话”呢？
⑦母亲的话淡淡的，就像那淡淡的竹叶茶。
竹叶茶色泽碧绿，味道清香。“母亲”的话既然是“淡淡的”，却又为何用竹叶茶来比喻呢？这里的“淡淡”是指感情的平淡、缺乏吗？一个祈使句，一个感叹句，“母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缺乏感情吗？这里的“淡淡”究竟是指什么呢？
⑧但是我总觉得母亲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她把很多话都溶进竹叶茶里了。
再次转折，写“我”对于“母亲”话语少而又平淡的理解和认识。
⑨或者母亲根本就没有话可说。她觉得生活是淡淡的，竹叶茶是淡淡的，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淡淡的事情。
关于竹叶茶，关于竹子，“母亲”也许真的没有可说的话，在此之外呢？“母亲”的思想就是贫乏的吗？
⑩它“具有最纯真、最朴素的美。它毫不做作，既没有病态，也没有畸形。它是这样浑厚、丰满而斑斓。因为它包罗、积累并融合了从古至今林中最美好的种属、质地和品性。”用这样的话为它作注是最好的结语。
因为纯，所以真；因为真，所以美。野性的美，才是大美，就一定会春暖花开。进一步赞美，深化主旨。
⑩或者母亲确实有话要说，只是找不到适当的语言，在淡淡的竹叶茶之外，在淡淡的生活里，母亲，一定还有一些浓浓的心事。
三个段落，反复写“我”对母亲言语少而平淡的思考，不言对母亲的思念，但这默默的思索，喃喃的述说，不是思念又是什么呢？
⑪前面那几段话，是我为母亲拟的，也许是我希望听到的。孩提时代，人总是希望听到温暖的话，有趣的话，有益的话，聪明的孩子，还希望听到有诗意、有哲理的话。
⑫前面那几段话，就是我为母亲拟的充满文化味儿的话。潜意识中，我是否希望我的母亲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贵夫人”？
阅读至此，你是否明白了前文所说“淡淡”的含义呢？
两个段落反复强调前面几段话是“我”为母亲所拟，反复叙写“我”之所以如此的反思，凸显了“前面那几段话”的虚假。
⑬但是我的母亲没有那么多的文化，也没有告诉我们什么哲理。
⑭我的母亲只会在夏天来临的时候，默默地、安祥地为我们煎一锅竹叶茶，然后淡淡地说：孩子，喝碗竹叶茶吧，可好喝呢。
此处陡然一转，“实情”更加突出：“我”母亲就是这样淳朴，言少而平淡，情敛而意真。这就是淡淡的生活，这就是淡淡的生活中的“母亲”！
⑮前面那几段话，不像是我母亲说的，也不是我母亲说的。那是只要识字的人谁都可以在书本里抄录到的现成话。
“不像是”“也不是”反复连用否定句式，突出强调了“前面那几段话”与“母亲”话语之间的差异，而“谁都可以在书本里抄录到的现成话”，则道出了“前面那几段话”的俗滥。二者对比，凸显“母亲”那简单朴素而温情脉脉的淡淡话语的可爱与珍贵。
——选自《李汉荣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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