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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宜昌到英国大英博物馆，它走了多远？

花匠小妙招
2025-05-13 14:53

提到传统名花，人们常想到洛阳牡丹的雍容华贵，南京梅花的暗香浮动，开封菊花的千姿百态……却鲜少有人知晓，在宜昌的云雾峡谷中，藏着一簇簇历经近千年风霜的野生绣球花，诠释着植物与环境的共生智慧。

▲火烧坪乡青树包村绣球花种植园。董志烈摄

我国当前种植的绣球花品种，尤其是盆花和切花品种，几乎全部从国外引进。这与我国丰富的绣球花种质资源不相匹配。相关资料显示，绣球花原产于我国长江流域和日本，该属约有73个种，而我国拥有47个种和11个变种。而宜昌拥有20多个绣球花品种。现在火遍全网的无尽夏、魔幻海洋这些网红品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出口转内销”。这波反差剧情，不仅上演了一场跨越国界的花卉培育接力赛，更让我们忍不住琢磨：该怎么把老祖宗留下的“开花秘籍”，玩出更惊艳的新花样？

4月的宜昌，花团锦簇。运河畔，第四届绣球花展如约绽放。29个品种的绣球织就一片流动的色带，其中一簇簇洁白的宜昌荚蒾尤为引人注目，这是本土绣球首次以主角身份亮相花展。“我们想让市民看见，宜昌本土物种的新应用。”策展单位“花园里”的总经理曹丽说。

绣球花一般在4月开花，盛开则在夏季。这也是绣球网红品种“无尽夏”得名的由来。而新技术的应用，实现了部分绣球花提前到2月就能开花。冬季，在平均海拔1200多米的兴山县榛子乡，高山的冷空气，慢慢渗透，诱导着绣球花提前进行花芽分化。花芽分化完成后，它们将面临一次长途旅行，移至夷陵区龙泉镇的花棚。这里海拔仅90米，两者相差1100米。急速下落带来的高温，将其迅速催化。两段式种植，让绣球花的花期得到延长，让市民在春夏皆能观赏到绣球。据市园林副所长饶进峰介绍，三峡地区的气候条件为绣球生长提供了独特优势，多数绣球品种适宜在5-28℃的环境中生长，其耐寒极限可达-3至-5℃，而宜昌冬季最低气温均在0℃以上，有效避免了植株冻害，这也是宜昌绣球能够良好生长和开花的关键因素。今日宜昌，绣球早已突破传统审美符号的边界。它们在街角公园层层叠叠地绽放，柔化钢筋水泥的冷硬。绣球花以繁茂的花团与多变的色彩，成为现代城市生活的“治愈系符号”。

绣球的色彩魔法暗藏科学玄机，植物学专家严智解释，土壤酸碱度通过影响飞燕草素与铝离子的结合，主导花朵“酸蓝碱红”的变色规律。网红品种“无尽夏”在中性土壤中，便会呈现蓝粉交织的梦幻效果。而在兴山县万朝山省级自然保护区，林业工作者也正在通过扦插技术规模化繁育野生紫彩绣球，让这些习惯生活在海拔1100米的“紫色精灵”，能够“下到凡间”，让更多人能欣赏到她的舞姿。

绣球与中国的羁绊，早在唐代便已萌芽。宋代诗人杨巽斋笔下“争似团酥越样奇”的咏叹，道出了团簇花球的独特风姿。明清江南园林中，绣球与假山池沼共构雅趣，成为士大夫精神的物化符号。鄂地区自古便有栽植绣球花的传统，这一文化印记在恩施、房县、郧县等地的方志典籍中均有确证。宜昌地方志专家周德富介绍，在清代同治年间《郧县志》生动记载“绣球花，其蕊团团凑合，如簇球然”，民国《钟祥县志》更收录李爕堃专咏《绣球花两首》的文人雅事，他咏叹“含芳吐艳胜兰茳，偶到名园心已降”，甘愿拜倒在绣球花下。

周德富表示，遗憾的是，在《宜昌府志》和下辖区域的县志中，暂未找到关于绣球花的记载。但一位博物学家的介入，让宜昌的绣球花名扬四海，也直接证明，作为鄂西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宜昌在绣球花的历史上与周边县域保持着同步发展。1911年，英国人威尔逊在兴山县发现了野生紫彩绣球，并采集下模式标本。这是这位博物学家第四次深入中国西部，开展植物考察。威尔逊将紫彩绣球引入欧洲，并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众多绣球品种，在全球花卉市场大放异彩。至今，这些紫彩绣球的模式标本，仍永久保存在英国大英博物馆植物标本室。

▲长阳火烧坪绣球花种植园。

110多年后的2023年，宜昌林业工作者再次在兴山发现了紫彩绣球的踪迹。兴山县万朝山省级自然保护区管护中心资源保护股股长王祥明，参与了那次种质资源调查。他告诉我们，当时发现了100余株紫彩绣球，主要分布保护区龙门河周边的林缘、溪边。对比上级林业部门下发的参照物图片，这些紫彩绣球正值盛花期，硕大的花朵迎风摇曳，犹如彩蝶起舞，“我们十分兴奋。”

地处北纬30°的宜昌，是第四纪冰川时代的“诺亚方舟”。三峡植物园党总支书记、主任史永鑫介绍，多样的植物种类在宜昌繁衍生息。宜昌集中分布着我国较多的古老孑遗植物和特有种，是我国种子植物分布中心之一，其植物资源占全国植物资源的14％以上。

▲“花园里”对宜昌荚蒾的育种扦插繁殖

在宜昌的土地上，人们认识、分辨植物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有名的当数《楚辞》。这部诞生于2000多年前的著作，记录引述的植物多达101种。其中不少植物今天仍然是我们身边的常客，如柑橘、白芷、桂树、兰花。这些植物不仅丰富了《楚辞》的内容，还传达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表达。从宜昌出发，不少物种改变了世界植物资源格局。宜昌的“植物活化石”“绿色大熊猫”珙桐、红豆杉、香果树等成为世界著名观赏树木；宜昌猕猴桃资源被带到西方，如今已成为新西兰的国家名片。在威尔逊之前，来到宜昌和三峡库区收集植物资源的还有爱尔兰植物学家韩尔礼。如今在谈到这些植物学家的时候，人们往往给他们加上一个标签“植物猎人”。史永鑫介绍，植物多样性是生物多样性的重要部分，宜昌正通过实施生态保护工程、强化资源管护、建立保护体系等方式，保护弥足珍贵的植物资源。同时，持续开展植物资源应用研究，开发特色植物资源，建设绚丽花城。

▲城东公园蔷薇花、月季花盛开，繁花似锦。吴延陵摄

宜昌绣球从巴楚山地，到全球园艺界的明星物种，一路走来，充满了曲折与智慧。当游客在“网红”绣球墙前打卡时，他们触摸的不仅是植物的温度，更是一条贯通古今的生态脉络。100多年前，威尔逊对中国植物的评价，至今让人自豪和内省：“倘若没有早先从华来的舶来品，我们（欧洲，编者注）的园林和相关的花卉资源今天将会是何等可怜！”

来源：白龙岗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