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木棉叫醒的春天
著名岭南画派大师赵少昂笔下的木棉花。资料图片
●郝俊
春天是被一朵朵花叫醒的，每一种花开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声音，有的嗓门大，有的嗓门小。木棉花红艳硕大，天生一股豪气，开的时候就是抖擞精神一声吼！
是木棉花唱响了广州的春天之歌，进入3月，木棉花迎来盛花期，广州的春天就唱到了情绪最为高昂的时候，歌声嘹亮，鼓舞人心。
木棉花盛开，有一股热闹十足的劲头，走在街巷，不经意间，就可以看到散植在庭前屋后的木棉，它们用缀满鲜花的枝条欢欢喜喜地将春天的消息送到寻常人家的窗前。如果前往中山纪念堂、越秀公园、陵园西路、江南大道等木棉集中种植的地点，看到的就不只是春天的喜讯了，而是一座城市如火的春天！
倘若以风格来论，木棉花绝对是花木中的“豪放派”，观其容貌，脸膛阔大，面色红润，中间的一束花蕊喷薄而出，每一根蕊丝上的蕊头好似又粗又硬的胡茬，一看就是典型的汉子脸。清初诗人陈恭尹在《木棉花歌》中对木棉花的形貌有过生动的描写：“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
木棉花被称为“英雄花”，三分是因为花的状貌，七分要归功于文人志士的赞颂。所谓“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正是有着英雄气概的诗人，看到有着汉子相貌的木棉花，顿觉心中的气节和豪情有了外化的形象。换言之，木棉花成了诗人表达崇高志向的审美意象，而有着英雄情结的诗人则赋予木棉花高贵的品质。清代诗人张维屏在《东风第一枝·木棉》这首词中写道：“烈烈轰轰，堂堂正正，花中有此豪杰。一声铜鼓催开，千树珊瑚齐列。”简单几句，写出了木棉花卓然而立的英豪形象，他还有一首题为《木棉》的诗，写得气势非凡：“攀枝一树艳东风，日在珊瑚顶上红。春到岭南花不小，众芳丛里识英雄。”
木棉花鲜艳大气，树形魁伟挺拔，极具阳刚之美。清初诗人屈大均只用寥寥数笔，就让木棉的英姿和风采跃然纸上：“木棉，高十余丈，大数抱，枝柯一一对出，排空攫挐，势如龙奋。正月发蕾，似辛夷而厚，作深红、金红二色，蕊纯黄六瓣。望之如亿万华灯，烧空尽赤。”屈大均的文字洗练有力，读来令人提振心气。其诗写得豪情满怀：“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天南树树皆烽火，不及攀枝花可怜……受命炎洲丽无匹，太阳烈气成嘉实。扶桑久已摧为薪，独有此花擎日出。”文人墨客的这些诗文让木棉成为英雄的象征，极大地丰富和提升了木棉的文化品格，让人们在观花赏景的同时，感悟底蕴深厚的人文景观。
私以为，花木要赏，诗文也要读。当一种花木成为诗人的吟咏对象之后，这种花木就不仅仅是自然景观了。在诗词文章中，我们不仅可以目睹光鲜的色彩，嗅出怡人的芬芳，还可以看到作者的心志和情怀。
其实，赏花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观照，是两种生命的彼此映照，看花的同时，也看到自己当下的心境。但凡花木，只要我们留心观察，它们都会引发我们去感知、去思考。对于我们来说，春天不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某个时段，春天是路边的小草在风中摇头晃脑，是树枝上的花朵竞相怒放，是一切美好的生命在蓬勃生长，只有走近它们，春天才会走近我们。
这段时间，广州的木棉花开得正盛。我去越秀区办事回来的途中，走进中山纪念堂，发现园区内游人如织，其中不乏摄影爱好者，大家拿着相机或手机，聚集在一棵棵木棉树下，这般热闹的场景，看上去，好像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活动。到此赏花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棵身高27米的“木棉王”，都想在花开时节领略这棵巨树的风采。前几天，我刚好看到CCTV综合频道重播了纪录片《不如去看一棵树》的第五集《中国最美木棉》，在片中，中山纪念堂园林工程师黄霖霞女士介绍了这棵“木棉王”，说它生根发芽应该是在1669年前后。如果依此推算，它今年已有356岁了。
站在这棵长寿树的身旁，我心想，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这棵木棉岁岁不老，年年开花？是心气，是意念，还是年复一年的坚持？也许生命总会孕育奇迹，眼前的这棵树就活成了一个传奇。我觉得看“木棉王”，一定要走近了看，看它庄重挺拔的站姿，看它如火似炬的热情，看它参天擎日的气象……我拿起手机对着“木棉王”拍照，心中感慨，这才是红红火火的春景！我把照片分享到微信朋友圈，有一位北方的作家朋友给我留言：“可否寄几朵木棉花过来？”我回复友人：“三月木棉，正值盛景。君欲赏花，来穗一聚。”
（作者系广东作家、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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