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的气氛可以说是非常的尴尬了。
尴尬到连熊孩子中第一流不会察言观色的洛小月都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大人们复杂的表情似乎表示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洛白初的脸上写满了歉疚惭愧和小心翼翼,陆珩的眼睛里则充满了不想说话四个大字。
哦不说话是陆珩的日常状态,如果说今天有什么特别,那应该说是“虽然我有点生气但是看在这件事最开始是我的错的份上我不发作虽则你占了我很多便宜但是我觉得既然不打算跟你翻脸那就给你个台阶下当做是我以为你手刚刚养好算了”这种程度。当然洛小月不可能读得出如此复杂的情感,想起了今天在市场偶遇他爹采购时的一件事,她理所当然地用流浪多年什么都懂的熊孩子专属思维逻辑理解了眼下的情景。
“爹!她不适合你!”洛小月忽然义愤填膺地大喊道。
“?????”洛白初万花式懵逼,洛小月接着道:“那个毛豆西施根本不好看!你别老去买她家毛豆了!快给陆师叔道歉!”
她说着转头对着陆珩道:“师叔你原谅爹吧!他真的啥也没干!那个毛豆西施长得比你差远了!”
“?????”洛白初先是和陆珩一起两脸懵逼了大概至少有一炷香功夫,接着惊恐万分地捂住了洛小月的嘴,他这才发现他这宝贝熊女儿捅破了一个可能除了陆珩谁都知道——不,陆珩肯定也知道——但谁都不说的事实,他看着明教弟子白皙的脸颊随着他渐渐反应过来的脑筋变得通红一片,然后非常不幸又非常自然地,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的明教弟子看都不看一眼洛白初,提着两个熊孩子就出了门,洛白初不敢跟出去也不知道他跟两个孩子说了什么,反正说完之后三个人都出了门,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趴在桌子上丧失了花生理想的咸鱼洛只剩下了在脑中循环播放“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的力气。
天色擦黑的时候两个熊孩子都蹭了回来一溜烟跑回了他们自己房间,陆珩没回来,洛白初一边“完了完了完了”一边在门口来回踱步,直到天色全黑路尽头才出现了三个身影,左边那个高高大大的看着正是陆珩,洛白初放了心又提起来,仔细看了看其他两个人。
我的妈呀是头儿——还有花师姐。
花师姐走近了以后对他一边摇头一边疯狂递眼色,然而洛白初并不能理解,只能皱着眉头疯狂往回递眼色,挤眉弄眼了半天并没有丝毫效果,头儿——一位声誉极高谁见谁怕的大师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万花同门的无声交流。
大师道:“白初,我跟你讲,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佛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虽然没有出家,可是说谎也是不好的,你看,你说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去圆,多么劳心,多么费力,还伤害别人的感情,特别是有害于我们浩气盟内部的团结稳定和谐友爱,你一个人消极怠工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都学你消极怠工,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呢?还怎么把浩气盟蓝色的旗帜插遍广袤的中原大地插到恶人的心脏里去呢?更何况你一个人堕落不可怕,你还拖着别人一起堕落,你看看你师姐,本来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从来不说谎,谦虚谨慎温良恭俭,连酒都不沾,为了你一个个人的目的,跟你合起伙来欺骗大家,她虽然是开方子的人,可是这个事的根源在你,你是不能逃避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考考你我刚才说什么了……”
洛白初不可置信地望向陆珩,心说你小子可以啊你自己不喜欢说话你就叫头儿来教育我头儿这个教育一般人哪里受得了啊非死即残的你也忍心?!
花师姐被大师说得直翻白眼,头儿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眼光不大准,谦虚谨慎温良恭俭这几个字她能做到的可能也就是体温是温的这一项了,洛白初在听到“连酒都不沾”这几个字时猛地想起上次被花师姐要走的两坛酒仙萝,一边肉痛一边忍着不去纠正大师,肺都快憋炸了。
被教育了一个多时辰答应了无数条件包括写三千字检讨负责半个月全营地的伙食替大师巡一个月的街帮花师姐采半年的药以后大师揪着花师姐远去了,留下陆珩和洛白初大眼瞪小眼,被头儿教育得魔音穿脑无法复原的洛白初可怜兮兮地望着陆珩,原本不算小的眼睛委屈得就剩下一条缝了。平时絮絮叨叨的人嘴跟缝上了似的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陆珩,活像是受了什么欺负,要不是来来往往的浩气弟子都太清楚陆珩是个什么人,搞不好还得上来替他打抱个不平。
喵哥也很委屈,他根本就没打算卖洛白初,他去头儿那儿只是因为下午被洛小月一句话吓得魂都飞了在营地里转了好几圈没地方去,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大师那儿,谁知头儿下午在市集无意间撞到了早就痊愈活蹦乱跳的洛白初,那时有事没有上去戳穿他,现在腾出空来正抓着花师姐逼问这个消极怠工的洛白初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进门就被头儿抓了个正着,大师打了二十年机锋,比陆珩的段位不知道高到天边去了,三句两句就套出真相,当即带着花师姐和陆珩过来教育了一通洛白初。
然而万花弟子哪里想得到这些,委屈巴巴地看着明教弟子,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说话,陆珩被他看得毛了,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骗我在先我也没有出卖他那是头儿正好看到他到处乱跑我明明没错啊而且难道不是就算我跟头儿告发他那也是他先骗的我怎么想我都没错啊为什么他这么看着我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似的最可怕的是连我也觉得我好像欺负他了???
我欺负他了吗?好像没有又好像有?为什么他这么委屈地要命似的?头儿要教育他难道我还能挡着不成?不过头儿教育他的时候我好像确实没替他说话?我是不是应该替他解释解释?毕竟这段时间这么太平其实也没误什么事?
等等,我今天下午是为什么出门去头儿那儿来着?
忽然想起了关键情节的陆珩脸刷得一下又红了,洛白初想得并不对,陆珩虽然没有蠢到看不出洛白初对他的殷勤,却也确实从没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或者说对在感情方面比洛小月还差五百多条街的陆珩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洛白初以一种表面温柔内里强硬无比的态度介入了他全部的生活,一点一点侵蚀了他的底线,他被洛白初养得手懒嘴刁万事不操心,却从没想过要问一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爹我饿……”陆小星在家里左等右等,没人来做饭,洛小月自己跑到厨房翻东西也什么都没找到,两个人瘪着嘴出来,看到洛白初和陆珩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两个熊孩子掂量了掂量,觉得陆珩做饭实在是不靠谱,便两个饿虎扑食扑到了正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洛白初身上。
万花弟子被两个小家伙挂在身上,倒是解决了这尴尬的情景,他在夜色中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陆珩,乌漆嘛黑里什么都看不清,他却觉得仿佛像是看到了一张通红的面孔。
脸红总比脸黑强吧……脸红就说明有希望!顿时觉得人生充满光明的洛白初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笑眯眯地问:“吃鸡好不好呀?”
“好!”
“太晚了……”陆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皱着眉不赞同地摇头,“积食……”
洛白初叹了口气,想把洛小月放到肩上好腾出手去牵陆珩却被小丫头的重量压得咧了咧嘴,明教弟子也叹了口气,把洛小月从他手里接过来自己抱着,接着道:“中午,买了粥。”
小星小月当然不干,一个搂着洛白初的脖子另一个趴在陆珩胸口拧来拧去,都拖长了声音撒娇:“爹~~~~~我要吃鸡~~~~~~”
平日里陆小星管洛白初一直叫洛师叔,洛小月对陆珩有时候叫师叔有时候叫哥哥,全看她心情,现在这么分别被抱着走,都分不清这个“爹”是在叫谁了,洛白初听得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象起了要是陆小星也叫他爹,那岂不是说明他和陆珩,咳。
想得简直心花怒放,张口哄道:“你……你们爹说得对,不然还是吃鸭子罢,正好有粥,做鸭肉粥吃。”
陆珩转来一眼,似乎对“你们爹”这个说法不大满意,然而天色实在是太暗了,洛白初装作看不到的样子,进屋放下陆小星就钻进了厨房。
小星小月只有这时候才会乖乖坐在桌边,陆珩在餐桌边站了一会儿,觉得应该跟洛白初谈谈,就也进了厨房,洛白初刚杀好鸭子在拆肉,见他进来连忙道:“诶你站远点儿,别弄你一身,还得我洗。”
陆珩便站在门口,瞧着他拆鸭子肉,几次想张口又觉得好像时机不大对,洛白初拆肉拆得行云流水,有庖丁解牛一般的美感,一只肥鸭子不过片刻便变成了一堆内脏,一堆干干净净的骨头,和大小均一的一堆肉片,陆珩看着他生起火来将中午自己买回来的白粥煮沸,又将鸭肉放进去煮着,只觉得这个万花弟子真是奇怪,明明是出身自天下最风雅的地方之一,却身在烟火红尘之中陶然自乐,丝毫不觉违和。
他这么想着,就不自觉开口问道:“你……喜欢做饭?”
“算不上喜欢,从前我年纪小,万花谷里吃得清淡,我总是去厨房偷吃,后来拜了师父,师父也嘴刁,每次我学不好武功医术,都想法子做好吃的哄她,慢慢就做出了模样。”洛白初一边搅动着肉粥一边道,“我师父医武双绝,兼工书画,更擅酿酒,我从她那里学的还不到她本事的三成。”
“只可惜我不争气,没学成便早早离了谷,也不知道再回去师父她还肯不肯原谅我。”
“你为什么要出谷呢?”陆珩道,碧蓝的瞳孔里藏着好奇。
“为了你呀!”洛白初笑道,“若不是早几年出了谷,哪里能碰到你呢?”
陆珩说不出话来,白皙的脸又一下憋得通红,过了半晌才道:“你……你又猜不到……”
“猜不到什么,猜不到我们陆大侠正好在这个营地,猜不到他正好收养了一个小男孩,还是猜不到他家里住进来一个死缠烂打的牛皮糖万花?”洛白初逗他,越逗陆珩脸越红,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他挣扎了好久不知道该先反驳什么,鬼使神差地说道:“不……不是牛皮……糖。”
于是洛白初反而愣住,浓而长的眉峰蹙成了一个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弧度,再开口时却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我与师父不同,她是历遍江湖急流勇退,我却是生在万花,长在万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江湖的样子,我关在万花谷里纵使学成,也只是纸上功夫,你瞧我师兄师姐,在谷中时也不过是普通弟子罢了,历练几年,便渐渐都能独当一面了,我若想真的修成万花镇谷的绝技,终究是要到这红尘中来才行。”
“那……那你会回去吗?”陆珩不自觉偏了偏头,他想象着生活中若是没有了洛白初,也没有了洛小月——洛白初若回万花必会将洛小月也带走——该是什么光景,先不说陆小星就会闹得他受不了,他自己也……怕是诸多不适罢。
洛白初愣了愣没有回答,扭回头去调整了一下柴火,又去摆弄那堆骨头了,他先是将那堆鸭骨拼成了原本鸭子的形状,眨眨眼想了想又打散,挑挑拣拣地摆放了起来,陆珩原本是有些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看到这个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走到案板旁边看他要干什么。
洛白初一边摆一边琢磨,慢慢鼓捣出了个形状,陆珩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个人形渐渐成型,随着洛白初放下最后一根细骨,一个极肖似的人体骨骼出现在案板上,万花弟子搓了搓手,赶忙搅了搅快糊的肉粥,把锅端下来,这才笑道:“师父教的快都忘了,要是在谷中又是一顿打。”
“你师父……教你摆鸭子骨头?”陆珩蹙眉道。
“……”洛白初愣了愣,忽然笑得不可抑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珩你怎么这么可爱?我是说教我人体骨骼经络,我师父一代高人,不会玩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的。”
陆珩伸手碰了碰被摆成人形的鸭骨,忽然道:“不是……小把戏,很好玩,很……厉害。”
洛白初听了这话,城墙一般厚的脸皮也禁不住透出一丝薄红,他凑近正聚精会神看着那副鸭骨的陆珩,几乎是凑在了他耳朵边上,热气吹得那敏感的耳朵颤了颤。
“你要是不想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了,我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小玩意,将来……都给你看。”
陆珩脑子给他弄得一片混乱,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你多大了还用这种五岁小孩的方式表白?接着他才轰隆隆地意识到,洛白初这句话是在表白。
等等,在表白?!
明教弟子脑中像是炸了无数过年放的鞭炮,噼里啪啦的无法思考,洛白初说完就跟哑巴了似的,端出粥去喂两个熊孩子了,留他一个人在厨房炸着,过了没多久洛白初就端着空锅回来了,见陆珩还在原地像是被雷霆震怒了似的,就没事儿人一样拍拍他肩膀,陆珩一个激灵还没说话,肚子先“咕”地响了一声。
洛白初“噗”地笑了出来,陆珩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大写的两个字“丢人”在脑中循环播放,抬腿就要往外走,万花弟子连忙拦住他,变戏法一样从灶台上一个笼盖下端出一碗仍在冒热气的肉粥塞给他,陆珩端着粥简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只憋出了一句:
“你,你也吃。”
洛白初笑道:“你要跟我一起吃?”
“……”陆珩被他的无耻堵了回去,挣扎道:“给你盛出来。”
“我不,要么你跟我一起,要么我饿着好了。”
陆珩认输了,在耍流氓这条道路上他连洛白初马蹄后的灰都扑不到,洛白初做了饭,让他饿着自己的良心是万万过不去,总不能按着他给灌下去?
其实也不是不能吧?好脾气的明教弟子十年难得一见的略微有些恶狠狠地想到。
然而直到洛白初拿了两把勺子跟他头对头地坐在餐桌旁,他也没能下了这个决心,万花弟子把勺子塞进他手里,见他还有些愣愣的,便歪着头笑道:“阿珩,你是想让我喂你吗?”
饶是已经有了很坚实的心理准备,陆珩仍然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勺子还是嘴,我都没有问题~”耍流氓耍上瘾的万花弟子用勺子戳了戳陆珩丰润的下唇,眼睛里都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陆珩立刻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了口中,正好是不烫口却暖心的温度,驱散了夜晚一切寒与凉,从喉咙一直润到了肠胃,陆珩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粥,直到粥下去了小半碗才忽然发觉洛白初的勺子没有动过,他抬头看到万花弟子支着头正带着笑意瞧他,眉间眼角,尽是不会被误读的情意。
洛白初装作受伤的时候陆珩也曾喂过他吃东西,彼时自然也有这样脉脉的眼神,然而陆珩那时并不曾意识到,如今真切地明白了洛白初眼神后的意味,陆珩便觉得那点漆的瞳中着实蕴含了他不能回避不能忽视的东西,于是明教弟子叹了口气,舀了一勺粥,轻轻放在洛白初唇边。
继陆珩之后,洛白初也炸了。
万花弟子花了毕生的控制力才忍住没有在这人生的重要关头高兴得晕过去,他张嘴吞掉陆珩喂过来的粥,笑眯眯地,迅雷不及掩耳地,毫无羞耻地,探身在陆珩右边脸颊上亲了一下,明教弟子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红了,还带着一点点粥的热气,洛白初仅存的一点理智只够他在看着这样“好吃”的陆珩时没直接下嘴,而是拼命把脑子从狂喜乱舞的离家出走路上拽了回来,告诉自己要慢慢来。
他又低头亲了亲陆珩还举着勺子的右手,然后趁明教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同手同脚地走出了门,在门槛上绊了一个大跟斗,几乎没摔出门去,陆珩吓了一大跳,过来看时洛白初已经站稳了,见他过来也不说话,又忽然拽着陆珩伸过来扶他的手将他拉近,在那已经红得没办法再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其实脸红的程度是可以没有止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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