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长恨歌》白居易
(一)爱情花
1538年,天降瑞雪,我出生了。作为金姓长子的大房太太生的孩子,虽然不是公子,但老太爷还是欢喜地命人把我抱到祠堂,给老祖宗们报喜。老太爷亲自赐名:金玉儿。我娘说,那一年罕见的大雪, 是我给金家带来了祥瑞之气。从我出生后,我们金家的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顺。老太爷更是把我当吉祥物,从小就教我打算盘,给我讲生意经。只恨我不是男儿身。我就这样含着金汤匙肆意地长大了。很幸运,我没有被锁闺房里,家族继承了蒙古人的豪放,让我自由地把潦浒的每一寸土地都踏遍。
潦浒原来是彝族聚集的村落,直到明朝,汉族移民开始大量涌入潦浒,我的祖先就是那时候随明军来到这里,就爱上了这个坐落在中国第三大河流珠江上游,南盘江畔的边陲小镇。这里有淳朴的村民,有五彩的泥土,有瓦蓝瓦蓝的天,有四季如春的温度。当地的村民们会用这种五彩泥烧制砖瓦、陶瓷。我的祖辈落户在这里,也入乡随俗研究陶艺,秉承了蒙古族吃苦耐劳的精神,逐渐发展壮大,成为村中的大户人家,从此金姓的龙窑(白窑)成为北村最大的产业,主要烧制日用的陶瓷。而南边的王姓家族,主要是蒲萝窑(黑窑),烧制砖瓦。南北两家,相互扶持,共同成为明朝潦浒重要的陶瓷生产中心。
我最喜欢村后那一片绿油油的灰灰菜。菜地里还冒出一些紫色的花,风吹过,所有的花草都在起舞。家里柴烧的残次品都被我搬来这里,围着菜地修筑成罐罐墙。每开一次窑,我这菜地里就多了一层瓶瓶罐罐。久而久之,村里的人都说,我这里是潦浒最漂亮的地方。只有父亲捶胸顿足,说每次开窑,我都把一些好的偷来放在这里,会让有心人看出我家的门道,也会让别人笑话我们烧出那么多次品。可是,父亲拗不过我,最后只好由着我把这片灰灰菜打理成了村里最美的花园。
父亲在这里给我修建了一座亭子,专门供我弹琴。我自己提名:无垢苑。我总喜欢夕阳西下之时,焚香,烹茶,抚琴一曲《平沙落雁》,将万千心事揉入弦中,在弦音中平和泰然,体会到至极之静,恍若天乐。潺潺的琴音,似蝶蹁跹飞舞,隔绝了喧嚣,仿佛所有的灰灰菜都是我的知音,所有的瓶瓶罐罐都为我伴奏。这里只有清流溪涧,鸟语花香,不着世态,风雅无边,就等那个懂得的人出现,与我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潦浒初雪,晚风薄暮。灰灰菜没有了,光秃秃的地里,摇曳着高高的杂草,只有那些瓶瓶罐罐在这片荒芜的土地里散发着土陶的亮光。万物在宁静中蛰伏,待春暖花开时,可以滋长些许慧根。焦黄的土地,铺上了一层白。檀香袅袅盘旋,火炉上的茶沸腾着,丫鬟小翠过来给我披上斗篷,让我坐下歇息一会。她打趣道:“小姐,你已经在那看了一个时辰了,等了那么多年,你说的那个人会出现吗?” 我长叹一声,坐到古琴面前,抚摸着琴弦,都说弦觅知音,可是,灰灰菜都一茬又一茬,我的知音在哪里?
王婆把家门槛都踏破了,可是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但我坚信,这个世间,既然有个我,肯定有个属于我的他存在。我要等,等他的出现,哪怕等一世,我也会等。
这个小镇越来越热闹,不仅有了官窑,还有军窑,祖祖辈辈烧制的砖瓦建起了一座座院落,一代传一代的手艺,让潦浒的陶瓷越来越兴旺,这个三界交接的地方成为商贾进货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外地的马帮运货,码头上的船只越来越多,运往全国各地。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老太爷走了以后,是我父亲当家,他把潦浒的陶瓷都发往了京城。父亲说,要把我许给一个能接管家里生意的,可靠的人。我一直不同意,父亲说,容不得我瞎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我要认命。
为寻清幽风景,独自漫步。我喜欢与花木结友,和鱼鸟相知,厌倦尘世喧嚣、名利劳累,只想邂逅一人,白首不相离。我的灰灰菜又长出来了,绿油油的。没有想到,这个春天,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天,我在亭子里抚琴,时而低沉,时而悲怆,宁静悠远,旷远深长,飘渺多情,将万千情愫柔和在弦中,在回旋中,一阵笛声附和而来,与我的琴声并肩前行,渐行渐合,最终,琴笛声融合在一起,飘逸似明月清风,明净若秋水长天。音落,荡气回肠。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他就这样出现了,他打马园外,玉树临风,俊美非凡。绝对不是本地的人,恍若仙人。不知道他来了多久。突然,他脸红了,抱拳说:“小姐,我路过此地,听着这凄美的琴音找到了这里,小生鲁莽,望小姐莫怪罪!”他的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多年的故人。我笑了,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他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的预设。更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哪里让我着迷,反正就是喜欢,莫名的,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这一眼,就是千年等来的。我默默的,却已经在心里笃定,必将跟随眼前这个人,永远。
他手足无措,下马走近我。他说,他是京城来的。这次负责来押运官砖回京。要在这里待半年。他说,他是子墨。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青花土陶,汲泉泡茶,细斟慢饮。没有疏离感,彼此都知晓,对方是我们今生注定的人。
牡丹亭里的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磁性去相吸,隔着茫茫人海,两个人都能排除路人,走到一起。然后不动声色地,紧紧拉着手,仿佛拉着我们的这辈子,仿佛所有的风月就在这紧紧拉着的手心里,再不敢松开。
此后,每次见到他,心跳脸红,悄悄地笑笑,总觉得幸福这个词语装不下彼此的爱情。把心里积蓄多年的情话,都写给他。把此生最动听的话留着跟他说,把心里火山中埋藏的爱情点爆,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哪关风和月!
白天黑夜,都是他。想念,像病毒一样,蔓延。在时间里,在白天,在黑夜,无时无刻,在心上飞针走线,密密麻麻把心捆住。
太想念一个人,往往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他突然出现了,万千欢喜。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再不愿意离开。他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吻我的头发,他的气息与我一致,严丝合缝的,仿佛我们就是合体的一个人,沧海桑田,终于找到了对方,如今,终于合二为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心契合在一起,我们就是永远。
就这样相爱了,就这样黏着了。从身体到精神,到灵魂,我们紧紧相爱。好美!你说,我们去摘灰灰菜吧,这是春天里的爱情,一茬又一茬地疯长,就像我们俩的爱情。你拉着我的手,走在田间地头,那一年,居然漫天遍野都是灰灰菜。你说,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到处都是,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爱情,我们把种子播撒出去,爱情就长得天长地久。我们再采摘,然后吃下去,生生世世不分开。
他说,我们来种爱情吧。他把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搬出来,把一颗颗灰灰菜移栽到里面。绿油油的菜配上土陶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花。我的闺房里,到处都放着这样的花。我们的爱情也如这花一样,别样的美,别样的欢喜。
你教我一把一把的刷,然后把自己的长衫撩起兜灰灰菜。在爱情的田野里,我们相视一笑,周围的灰灰菜羞红了脸,顶着点点红晕的灰灰菜据说是这个春天里的奢侈品,那是爱的精华吧。
我们的爱情在春天里肆意地长。我总问他:“你爱我吗?你想我吗”?他笑了,他说我是傻姑娘,他说怎么可能不想、不爱,但是不用说出来。因为爱情是细水长流,要埋在心里。可是我偏要他说出来,一字一句,听着心里才稳妥,才有踏实的温暖。
总觉得这样爱,还是不够。一辈子的爱情,总得惊天动地,总得刻骨铭心。把头低到尘埃里,想讨好他,想洗尽铅华留一颗素白的心去爱你。爱一个人,恨不得把他分成两个,一个始终跟自己黏在一起,分秒不离,恨不得把他吞下去,化为一体,省得朝也想、暮也想。爱一个人,巴不得把心拿给他,希望他明白自己的爱那么纯粹,那么简单。不愿意有尘世的一丝玷污,把他放在精神世界里最纯净的那片土地,用一生守候着,不容任何人侵犯。
喜欢紧紧地在他怀里,不留一点空隙,身体和灵魂都紧紧地,无论是时间空间,都想霸占他的全部,就想成为他的所有。我不许他跟别的女人多来少去,我也不喜欢别的女人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我不许他喝很多酒,去风月场所。每一分钟就像爱情的棋子,布控在他的区域里。在我的心里,眼里,在我全世界里,只看得到他,如此浩浩荡荡,又如此缠绵。
爱得无路可退,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开满了花,我的心里都种满了相思树,我眼里的火可以把人烧成灰……把自己和他装进爱情的牢笼里,加上了期限,一辈子,呵,不,还要下辈子….还不够,生生世世吧。爱不够,也爱不完。
爱一个人,最后肯定是糊涂了。分不清究竟爱情是灰灰菜,还是灰灰菜是爱情。总之,想他的时候,就去看那绿油油的爱情花,听爱情花在风里呼喊着爱,听风里传来他们地呻吟,带来了爱的味道。
爱情花在这个春天里,在这个希望里,刻在了我们的三生石上。
转眼半年了,官砖都装车待发。他说,让我等着他,他会尽快回来娶我。让我一定要相信,他会回来。他把自己的腰间的佩玉给我,那是一块透润的和田玉,上面刻着“子墨”,他说,今生我是他的妻,来生还是,生生世世都是,我们都要在一起。而我,也把自己从小佩戴的玉送给他,上面刻着:无垢,玉儿。我们把两块玉放在一起,一起对着月亮发誓,我们相守永远。此后的轮回里,我们就凭这两块玉来相认彼此,见玉如见人!我们对着陶罐起誓,我们约定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们一起把装着誓言的陶罐封存,埋在了灰灰菜地里。那是我们的契约,我们的爱情花,我们的魂魄。
后来,他押运官砖回京城。
后来,每一年,爱情花都灿烂地在这片辽阔的土地开放。
后来,每一年,我都摘一抱爱情花,清水煮。他说,要等水开才可以放灰灰菜,烫一下,翠绿、翠绿的时候就好了。
后来,每一年,在这一天,我都会吃一碗爱情花,面前摆着他的碗筷,他的爱情花放凉了,变成了灰色。
再后来,几十年,都是我一个人。在这片土地里守护着我们的爱情花,这里的爱情花越长越旺盛。这里封存着我们的爱情。金家早就新修了大宅院,可是我还是守在这里,不肯离去。
我知道,他在这里,就在这片灰灰菜里。他陪着我,每天。我把他的玉埋在这里,我要去下辈子的轮回里找他,我知道,他在等我,等我相聚。我会趁孟婆婆转身之际逃走,我要带着今生的印记去来生与他相见!下一世,你为古刹,我就变成青灯。你为落花,我就变成绣娘。你为青石,我就变成月牙。你是一把壶,我就变成建盏。你是一个罐罐,我必定是一个瓶瓶。我要在佛前求拜千百年,换来我们生生世世、不离不舍的缘分。
子墨,等着我,我来了!
今生情定潦浒,开出爱情花,我必定生生世世追随与你!
(二)猫猫石
康熙十八年1679年,江苏籍人刘德云到越州到潦浒一带,发现当地泥土是烧制陶器的上好原料,即定居村南烧制罐、缸、盆、灯盏、香炉等生活用具。四川一个卖碗花人到潦浒村,发现附近的青白果泥是制碗的好原料,即定居村北烧制大、小碗类。外籍人士不断加入,把自己的手工艺带进来。潦浒的陶艺越来越壮大,品种越来越多。成为全省主要陶瓷生产地。潦浒的繁华又是新的一派景象。不知道是穿越还是什么,我居然在这个朝代成为了一个茶馆的老板,大家都叫我“玉儿”,只有我知道,我是来这里找子墨的。都说前世的因,今世的果。我们约定生生世世,彼此守候。前世我逃过了孟婆的汤,带着所有的记忆来到了这里,只为找到他。
潦浒现今是滇东地区的陶瓷生产制作中心,更是全省的陶瓷产品的集散地、专业的陶瓷批发市场。潦浒成为商贾云集之地,省内外客商争相前往,驻守这里置办陶瓷产品。长街上,走动的都是马帮,村子里,侧耳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口音,热闹非凡。还经常出现滇戏、木偶戏、踢打戏等艺术表演,经常在集市和庙会上搭台演出。而我的茶馆成为南来北往的人们聊天、谈生意的地方,在这里能知道全国各路的消息。每天,我都在用心打探子墨的消息。我期待子墨从这里路过的时候,能够看到这个“子墨轩”,能够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他。 南盘江上有两座木桥,是人员、物资往来的重要通道。每天我都要去桥头等,期望子墨有一天突然从船上下来,来到我的面前。这里往来的人都认识了我,都知道我来这里等一位故人。北方来的商户是我最关注的,我总是请他们喝茶,让他们给我讲明朝北方的故事。期望能够得到子墨当年的事情,可是打听来打听去,就只知道当时马帮运官砖的路上,很乱,土匪很多。有些人,在回京城的路上就丢了官砖,丢了性命。有些捡了性命的人,也不敢回京复命,从此隐姓埋名生活着。消息越多,心越乱。 原来,子墨很喜欢潦浒的土陶。那时候柴烧是一种古老而新兴的制陶的方法,以木柴为燃料烧制,分为上釉(底釉)与不上釉(自然釉) 。子墨最喜欢的是天目釉,他说天目釉的色彩就像我的眼睛,深邃悠远,转动起来忽闪忽闪地。还有青花陶,是一种在陶上绘制青花,再饰以透明釉,形成釉下青花的装饰效果。一种是以先饰以产自本地的月白釉,再绘制青花,形成釉上彩的艺术效果。这些都是子墨最爱把玩的陶器。如今,我的茶馆都是这样的建盏,土罐。我期待着,用子墨最喜欢的东西,吸引子墨的到来。青藤爬满的角落里,我放上了一张小桌子,子墨最喜欢的柴烧建盏散发着光芒,每天用普洱茶养着,就像陪着子墨喝茶一样。一排排爱情花,还是用土罐装着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我知道他肯定也在找我,我深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彼此。 一天夜里下起了大暴雨,南盘江涨起了大水,木桥被水淹没。上游冲下来很多东西漂浮在水里。打更的大叔冒雨敲响了锣声,催促大家赶快往高处去。江水快要决堤了。大人小孩的哭喊声,叫骂声…..大家都慌乱起来。我挎着子墨喜欢的茶具,在人流里跌跌撞撞往前走.......人挤人,人找人,乱麻麻的逃生,兵荒马乱。 清晨,雨停了。潮水渐渐褪去。街上到处是垃圾杂物,一片狼藉。突然,有人大声喊:“快去岸边看猫猫石!”这个石头在木桥下游百米处的河道内,有一个小溪汇入,小溪口有一个老虎形状的巨石当河而立,人们称之为老虎石,每当水流急速穿梭而来,石头便发出类似“喵……喵”的叫声,水流越急,声音越大,仿佛是真的老虎在咆哮。上山砍柴、打猎的人忌讳直呼“老虎”,改称其为“猫猫”。天长日久,这块石头便被人们称为了“猫猫石”,无论河水有多大,“猫猫石”都不会被完全淹没。退潮后的水浅了很多,猫猫石高出水位。有几个小伙子正围着看。经过昨夜里的冲洗,猫猫石正中间居然露出了一块玉,紧紧地镶嵌在上面。我也好奇地挤上去,这一眼,让我惊喜若狂,泪流满面。那是我的玉,上面清晰的刻着“无垢,玉儿”几个字,那是我与他私定终身的的信物。那么,这必定子墨。这一世,子墨居然是一块石头,他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我,我天天在这里等待,在这里盼,原来,他就在这里,就我身边。我扑在猫猫石上潸然泪下。周围的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我发疯了。只有我知道,等了一百多年,我们终于重逢了。不论什么形式,只要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我们能够在一起,这就够了。我想,子墨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找到他。真好! 从此,每天我都去猫猫石那里,坐在那里与子墨喝茶,聊天。乡亲们都说我被那夜的暴雨冲昏了,每天对着石头自言自语,还经常笑嘻嘻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素布简衣,寂静欢喜,默默相守就是幸福。我用土陶罐,在猫猫石周围,种满了灰灰菜。我靠着猫猫石看月亮,成为了一道风景。只有我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爱情花,我们一起守候。 历史更换,岁月迁徙,我们久别重逢,不离不弃,同悲同喜。两个人,可以生生世世守着彼此,亦是红尘中最美的修行。 都说这辈子的修行,是修下辈子缘。 我跟子墨说,下辈子,我们要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玉儿要做你最美丽的新娘。
(三) 冰烟壶
走进潦浒,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到处堆放着青釉、酱釉、素烧的陶制坛坛罐罐,以及青花及彩釉的瓷器。有的人家干脆就用有瑕疵的这些坛罐堆码成自家的院墙。沿着光洁的水泥路在村中穿行,一路上都能见到蒲萝窑、龙窑、隧道窑、抽屉窑、电窑、柴烧窑。潦浒的柴烧陶器历史久远,材料用的就是潦浒山上或田地里的黏土。经过挖泥、揉泥、拉坯、阴干、利坯、模塑成型等工序后,一个陶器的陶坯形成。这些工序的完成要二十天左右,陶坯放到窑里,从点燃柴火那一刻起,三天都不能停火,一切都是未知,只有怀着期待等待它浴火重生。经过三天烧制,温度要达到1200摄氏度以上时,木灰熔融与陶中的氧化铁发生化学反应,形成温泽光润、层次丰富的自然灰釉,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和铁锈结晶,在坯体表面形成不可捉摸的窑变效果、千变万化的釉色和自然天成的质感。“火痕”在坯体留下的痕迹,形成不可捉摸的纹理,自然天成而无粉饰之气,具有不可捉摸的纹理自然天成而无粉饰之气,具有一种质朴、浑厚、古拙之美感。再经过两天冷却,才正式开窑。陶坯有不挂釉和挂釉两种。釉是涂在陶坯表面的光亮外衣,用石英、滑石、长石等矿物为原料,经过研磨,加上一定比例的黏土调制后涂于陶坯表面,再经过柴火焙烧后熔融、冷却后形成玻璃一样的一层晶体。它可以增加陶器的强度。由于陶坯是裸烧,没有罩子罩着,各个部位所受的温度不一样,烧出来的成品,就会呈现不同层次的颜色。
一座叫“玉儿阁”的老宅尤其显眼,屋檐上筒瓦和板瓦错落有致,一丝不苟的瓦猫坚守在屋檐,滴水精致的瓦当仿佛还在讲述着前世今生的故事。盛开的叶子花铺满了院子的角落,绿萝枝叶繁茂,置于桌案,垂于花架。废弃的粗陶罐、残缺的杯盏都养上了灰灰菜,绿油油的一片一片的。一排排整齐的坯子在院子里排队,有建盏,有壶、有大茶缸、各种规格的罐。它们在等着高温淬炼,华丽变身。屋子里,一张硕大的木头桌子,桌子上精致的茶具,都有“子墨”字样的印章。实木架子把所有的墙面都占满,架子上摆放整齐的每一件陶器都是子墨精心研制出来的。
子墨是个喜欢创新的人,他反复研究、实验,他觉得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都需要呼吸。他想研究出可以呼吸的壶,以消减茶的苦涩度,还有保证汤色的颜色不浑浊,更重要的还有保证外观的美誉度。夜色深深,子墨在窗前徘徊,费思量。窗外越来越明,院子里的朴树都打满了浅浅的露水。子墨想起了我,又想起那年那月我们在灰灰菜地里的邂逅,我们琴笛合音的场景。子墨写下: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他把这幅字挂在了架子上,子墨蹙眉,在时光的轮回里等了那么久,我还是没有出现。窗外的月亮越发的亮,月亮仿佛也在帮子墨找我,要照亮黑夜的每个角落,让我来到子墨的身边。夜漫漫,子墨终于疲倦,伏在桌上睡着了。
我逃过了孟婆端给我的汤,不知道走了多久,千辛万苦,山遥水远,偶遇月老,被他狠狠踹了一脚,跌了个大跟斗,睁眼居然看见子墨在眼前,他还是那样俊俏,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痕,他喃喃自语:“玉儿,玉儿,你在哪里?”我使劲使劲靠近子墨,想抚摸他的脸,告诉他我来了,就在这里。他突然醒过来,碰到了我,他惊诧地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一个我,一把壶。他拿起我,仔细研究,转过来转过去,他在壶底看到了一块玉镶嵌在上面,上面写着“子墨”,他哽咽着,颤抖着抚摸着我,他的泪流到了我的身上,他说:“感谢上苍,我的玉儿,你来了!真好!”他看到我的身上布满了小孔,像浮雕一样,很有立体感。子墨一个一个数,总共有81个小孔在表面,这个小孔似针眼,附着在壶的表面。壶身散发着土陶的本色,没有上釉的柴烧陶本色,自然落灰的一面呈现出亮亮的灰土色。子墨爱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小心地放下,去找最好的茶叶,准备以茶跟我重逢,与我交融。
在南方,开水的沸腾点只能达到94度左右。在泡茶时把开水淋在壶身,让热水能附着小洞内,就能锁住温度,出汤快,就能去除涩味,保留茶叶本身的甘甜之气。开水淋壶身时,因水分停留附着于密密麻麻、布满毛细针孔的壶上,就会产生冰烟水气的缥纱之状,烟雾缭绕的氤氲着,让重逢之心境如同袅袅白烟一般柔顺、轻快,欢喜。子墨品着我泡的茶,看着我说:“玉儿,还是你最懂我,这种壶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会呼吸的壶,玉儿,我要把这把壶命名为你最喜欢的名字---冰烟壶!”他怜惜地摸着我身上的小孔,泪光盈盈的他说:“总共81个孔,玉儿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来到我身边吗?”我泪目了,懂得是最好的爱,再苦再难,只要能跟他厮守,我不在乎任何形式。我不在乎等多久。此生,能再相遇,足矣!我们的三生石上,长满了灰灰菜,生生不息,一年又一年,一辈子又一辈子,一世又一世。
从此,子墨走到哪里,都把我带在身边。我看着子墨制作的“冰烟壶”,深受大家的青睐。一时间,周围的作坊都跟风烧制。“冰烟壶”成为了潦浒的标杆作品,被全国各地的爱好者收藏、寻访。很多人慕名来找子墨,来跟他探讨冰烟壶的制作方法。子墨毫不吝惜,把自己研究的工艺配方告诉来访者。子墨说,一个人向前走,不算本事。要能带动一群人向前奔跑,那才算功德圆满。潦浒这里的制陶作坊,在子墨的引领下,打开思路,博采众长,虚心改进,不断创新,越来越多的新品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客户。
潦浒小镇名气越来越大,千年的沧桑历练,土陶破茧成蝶,成为一种时尚,一种生活方式。很多大学生来这里调研,文人骚客来这里找灵感,携爱寻找瓶瓶罐罐盛装爱情的人都会来这里,穿过一条条巷子,走过一条条街,黄沙塘巷、红台子巷、老街、珠街心巷…… 曾经的木桥,修缮后取名“广济桥” ,是潦浒保存下来唯一的古桥,全部用青石铺起来,两岸杨柳依依,成为过往来客的打卡地。古往今来的故事,不论曾经多辉煌,多刻骨,多忧伤,多疼痛,经过岁月的淬炼,经过柴烧的洗涤,都会变成潦浒这个地方各种各样的土陶壶、罐、杯,盏,以此纪念我们的一生。
来源:珠源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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