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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椒的“花语”

花匠小妙招
2025-06-17 16:02

◆张正

今年的辣椒开花挂果、成熟变红比较迟。可能主要是夏天天气太热、干旱严重的缘故。原先，我对那几株辣椒不抱有希望，但在中秋节以后它们却开了花，挂了果，在立冬后不久，迎来了红灿灿的一片。

那几株辣椒，长在我家楼下车库门口。车库门口正好有一小块空地，妻子栽下它们当花养，当“科普园”——家里有两三个学龄前孩童，我们希望小人儿多认识些花草，多认识些水果蔬菜或五谷杂粮。不大的一块空地上，自然品种非常丰富，花草有芭蕉、美人蕉、一串红、晚茶花、蝴蝶兰等十几种；蔬菜杂粮有丝瓜、南瓜、山芋、土豆、芋头等好几种；果树有枇杷、石榴、桃、梨、柿子等。这几株辣椒，只是其中之一。

这几株辣椒，我之所以对它们关注较多，是因为夏天最热的时候，它们像随时要枯死的小可怜。那段时间，气温太高了，空气和土地都像被搁在烈火上烧烤一样，摸着啥都烫人。那几株辣椒，妻子刚栽下不久，根还扎得不深，枝叶还不十分繁茂。白天我见到它们，都卷曲着叶子，营养不良的样子，干瘪瘪的，病蔫蔫的，像是揿开打火机一碰，就能烧着一样。我常常忍不住留下洗手的水，端出去，多泼洒一点给它们。而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不是太热，它们还站在楼栋的阴影里，又必然大病初愈似的，缓过神来，碧绿一片。我真奇怪，它们是怎么闯过鬼门关的，又要继续经受怎样的“烤”验。

同一个位置，同样的品种，去年妻子也栽过几株辣椒。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离国庆节还有十来天，它们就红彤彤一片了。我特意为它们写过一首小诗，赞美这种昂扬向上的“中国红”。

我称这种尖尖的小小的辣椒“昂扬向上”，并不是刻意要赋予它们人的精神品质，而是它们确实是这个模样，看见它们的一瞬间，“昂扬向上”这个词会倏地蹦进脑海。它们正式的名字，应该叫朝天椒，天生具有积极向上的高贵气质。不信你看，不管是已经红的，还是尚未红的，它们都一律努力突破绿叶的遮挡，一律向上昂起饱满鲜艳的果实，或倾斜，或垂直，或稍稍弯曲，多像一朵朵怒放的小花。

这种朝天椒，由青到红，似乎很急切，不注意观看，几乎发现不了那种过渡性的变化。所以我特意留神了一下，我注意到了，它们的过渡色，是近乎黑、近乎紫的一种，这种颜色的辣椒很稀少，也很短暂，而一旦红了，它们便泛着亮闪闪的光泽，迎着阳光，沐着清风，呈现出自信满满、骄傲无比的样子。真的，立冬都过了好多天了，它们还是叶片碧绿、果实鲜艳的青春模样，与旁边的菊花一样光彩夺目，而它们不远处慵懒、短命的紫薇，稀疏的叶片已经大半枯萎。

这种朝天椒，不是我们本地的品种，长仅寸许，却很辣很辣。我们本地的辣椒，也是细细长长的，比例相仿，但要大二三十倍；表面凹凸不平，不像朝天椒，光溜溜的；果实一开始不辣，还有点甜，越长越辣，过了秋天更辣。有经验的家庭主妇，总在夏秋之交腌制剁椒。这时候的辣椒微甜微辣，还有一个专门的名字：伏椒。大概因为它们正属于青春好时光吧。

自小随母亲在集镇农贸市场上卖菜，关于辣椒，我有有趣的生活体验。有顾客在摊前停下脚步，低头问：“这个辣椒辣不辣？”这时候，回答辣与不辣，都是不聪明的答案。富有经验的卖菜人总是先问：“你想要辣的还是不辣的？”然后根据顾客的需求，凭着自己的经验，挑选出辣的或不辣的。其实，一块地里长出的辣椒，品种也一样，哪只辣，哪只不辣，卖菜的人也未必有把握拿捏得准，只不过是给对方心理安慰，促成这笔小生意做成而已。何况，辣与不辣，都是相对的，什么叫辣什么叫不辣呢？卖菜的人并没有故意使奸耍滑，只是买菜的人问得可笑：不辣的还叫辣椒吗？后来，本地人从外地引进或经品种改良，让市场上出现了菜椒、灯笼椒、肉椒……倒真的一点不辣了，可它们已经不叫辣椒，连名字都变了，只保留了一个“椒”字。但这种朝天椒，名字中虽不带一个辣字，竟辣到极致，能辣得人口舌生火，涕泗横流，正所谓小归小，浓缩都是精华。

我和妻子都是标准的南方人，不吃辣，孩子的生活习惯随我们，也不吃辣。但偶尔，我们也会寻一点刺激，比如去小区旁边巷子里的那家酸菜鱼馆，点上一份微辣的酸菜鱼。这不，今天中午妻子在家煮鲈鱼，她在楼下车库门口掐了几根蒜叶，又随手扯下一只朝天椒，原想用红与绿点缀一下自己的“作品”，结果，弄巧成拙，一盆红烧鲈鱼被朝天椒独领风骚，我还将就着吃，但喜欢吃鱼的孩子差不多是一口鱼一口白开水吃完饭，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痛苦声，抽纸用去半包。

午后，下楼，口中辣味犹存。看见那几株辣椒，不由得多瞥了两眼，星星点点活跃在绿叶之上的红辣椒，分明是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炬，是一把把直指苍穹的长戟，我不禁肃然起敬。那一刻，我读懂了那一片昂扬向上的朝天椒的花语：看似弱小，却神圣不可侵犯，正如“中国红”一样，有丰富的精神内涵，有强大的团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