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美说│崔启昌：花入馔，秀色飨人
美食·美说
花入馔，秀色飨人
作者：崔启昌
柳树的絮儿在村口或巷子里随风飘摇的时候，槐花的香也便随意地撒散开来。涵养整年，只待迎春绽放，此时，以花入馔，秀色可餐的佳期悄然来了。
胶东的春，往往迟来，槐花招引蜂蝶时，崖头、坡岭、沟壑，还有街边上的桃、杏、梨花，以及银翘、杜鹃们的花儿早已迎着料峭春寒灿烂成姹紫嫣红的图景了。这段日子，乡下不见多少春绿的坡岭间，常有人影晃动，远望，好像是提篮执铲，虽影影绰绰，但能见偶有弯腰欠起。一如往年春日，他们大都是在采摘鲜花，并待以花入食，在明艳娇嫩中，畅想无限春光呢！
以花入馔是一件香艳的事情，可人的花朵凝聚着植物的精华，“含乾坤之纯和，体芬芳之淑气”，色、香、味俱佳，入馔，映衬出菜肴的艳丽之美，为原本柴米油盐的粗淡生活陡增几分风雅。花儿芳香且具营养，啖一口花之肴，既是对味觉和视觉的犒赏，又能得一番悠然自得、与自然浑融一体的意境体会。
花宴在中国历史悠远。屈原《离骚》中一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道尽古人对草本生活的迷恋，早晨饮用木兰花上吸纳的露水，夕阳西下时咀嚼秋菊初开的花瓣，采秀色以充饥果腹，虽不属飨宴，也可算是美味佳肴了。
中医认为，花卉多有解表清热、理血补益作用，花蕊所含的植物激素有调节内分泌和延缓衰老的功效，世人乐食花材，更多是取其养生功效。我国药膳专家《饮馔服食笺》记载，有许多鲜花如桃花、桂花等入馔后，有减肥、养颜、增寿等作用。自宋以来，花入馔日盛。史料载，这个时代，除了鲜花直接烹饪，还有诸如做糕饼馅料、酿制花酒、以花入菜，将香艳美丽的花儿的利用率弄到了极致。林洪的《山家清洪》中便记录了多道关于梅花的吃食。宋人林洪尤爱早春的梅，每年花发，他都以白米煮粥，火候快成时捏几撮梅英入内，而成“梅粥”。还将梅花花蕾秘渍后，制成“汤绽梅”用来当花草茶泡饮。据说，宋代王禹偁极爱食甘菊冷淘面，“采采忽盈把，洗去朝露痕。俸面新且细，搜摄如玉墩。随刀落银镂，煮投寒泉盆。杂此青青色，芳草敌兰荪。” 王禹偁将甘菊入馔，不仅充饥解馋，品的还是一份雅的情趣。
食用花材的风俗不仅在中国续延，邻国日本食用鲜花的风气据说也是久盛不衰。他们常吃的鲜花，包括樱花、梅花、菊花，甚至一串串十分喜人的紫藤花也是争选的上好吃物。从西方传入的食用鲜花比如康乃馨、三色堇、紫罗兰等等也是日本人入馔的上好食用花材。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效力的外贸单位负责接待日本国西日本贸易株式会社的龟田先生，70多岁的耄耄老人精神矍铄，在车间做完贝类加工试验后，瞅着院内吐艳溢香的紫藤花，通过翻译表示晚餐自己有意烹饪这些好看的鲜花当吃物。对此，我一点也不诧异。晚间，但见龟田先生采来几捧紫藤花骨朵，洗净后与豆腐同煮。豆腐先下锅，水沸片刻后入紫藤花，再沸即起锅，点少许精盐、花椒，淋几滴小磨香油，撒几粒鸡精后抄拌均匀，倒出装盘。就着一款香味四溢的紫藤花拌白豆腐，老人多饮了三四瓶青岛啤酒。
有年初春，从电视节目中获知，玉兰也是传统的食用花卉，其在《群芳谱》中有记载：“玉兰花馔，花瓣洗净，拖面，麻油煎食最美。”这便是酥炸玉兰。在青岛西海岸做报纸编辑的时候，窗外几乍粗的广玉兰年年春里开出硕大的花朵，便照了节目介绍，开小灶做酥炸玉兰的春日料理，招来多位同仁，边贪婪咀嚼，边举杯畅饮，玉兰花瓣淡雅的清香滋味一直令我回味。花入馔，应讲究简单烹饪，以其保持本味。鲜花娇嫩，不适合过渡捣弄。《食宽鸿秘》提倡将花凉拌：凡花菜采得，洗净，滚烫一焯即起，急入冷水漂片刻。取起，抟干，拌供，则色青翠不变，质脆嫩不烂，风味自佳。照此，我倒觉得有些过于标准化，还是依了花的不同而各自选择烹饪方法好。像玉兰花瓣，我就喜欢酥炸，试着凉拌，多少有些味同嚼蜡。
以花入馔，火热的还是老家胶东一带，这里的食用花材首选是槐花。春里花开时，坡野花浪翻涌，乡间处处花香馥郁，采摘槐花几乎成了蛮忙的季节营生。槐花清香甘甜，村人大都知晓它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不仅能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还能预防中风。除了用以做汤、拌饭、蒸槐花糕、包槐花馅饺子，最常吃的法子是用其馇小豆腐，汤水白、香味浓、口感鲜，白花花盛上一碗，开胃、养人。含苞待放的槐花从枝头上勾下来，几乎无需清洗，也不必刀切，搁进盆中，遂敲上四五只土鸡蛋，加少许精盐拌匀，油热后摊槐花鸡蛋饼，吃时蘸以椒盐，槐花香依着鸡蛋香、花椒香，那滋味任你咋猜怕是都得不了要领。除了槐花当食，胶东人用榆钱拌苞米面蒸熟，浇麻油、蒜泥吃，将南瓜花沾白面和蛋糊后煎炸，撒上椒盐吃，都是每年人们喜欢的佳肴。
眼下，春风盈盈，鲜花正值芳香绚烂，趁时光恰好，走进坡野，采花入馔，烹几味饭菜兼具的小食品尝，从这道不算新奇的菜式里说不定能觉得出春光之旖旎，生活之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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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崔启昌，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致力散文创作，在《经济日报》、《中国海洋报》、《中国建材报》、《农村大众》、《联合日报》、《青岛日报》、《青岛早报》、《青岛晚报》、《青岛财经日报》、《湖州日报》、《济宁日报》、《当代散文》、《四川烹饪》等报刊发表散文作品80余万字。近年，注重美食散文写作，倾情用舌尖触摸故乡，触摸乡愁，作品散见各级各类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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