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赵皖西 新周刊
当一朵在选秀洪流中突然跃起又无声沉没的浪花,不想再继续汇入大海,转而奔赴另一条小溪,我们应该如何重新定义它的价值?陆定昊给了我们一种答案。
作者 | 赵皖西
编辑 | 曾宝气
题图 | 受访者供图
提到陆定昊,不一定有很多人知道;但如果说起“糖果超甜”,相信一定会唤起很多人“死去”的记忆。
2021年,作为《创造营2021》(以下简称“创4”)中“糖果超甜”组合的一员,选秀多年的陆定昊闯入大众视野,被贴上“油腻”“令人尴尬”的标签。
几个月后,“倒奶”事件直接导致内娱偶像选秀戛然而止。一群光鲜亮丽、心怀梦想的年轻人被迫从舞台的聚光灯下走出,走入现实世界,面对各自的人生。
(图/受访者供图)
四年过去了,有人站上更大的舞台,跻身影视新贵;有人在娱乐圈的浪潮中翻滚了一圈,决心回归普通生活。陆定昊成为那个在选秀舞台上短暂亮相,却又迅速被观众遗忘的人。为了追逐“艺人梦”,他从上海转战北京,又铩羽而归,尝试了各种职业,依然没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成了那个路人口中“糊了”的过气爱豆。
再一次看到他,是在小红书的深夜直播间。伴随着轻柔舒缓的背景音乐,他安静地将一堆花花绿绿的水晶编织成串,并轻声细语地介绍每一种石头。
当一朵在选秀洪流中突然跃起又无声沉没的浪花,不想再继续汇入大海,转而奔赴另一条小溪,我们应该如何重新定义它的价值?陆定昊给了我们一种答案。
“爱豆再就业”的第四年
晚上8点,陆定昊的直播准时开始。
没有华丽的直播间,也没有夸张的“321上链接”,陆定昊将镜头对准水晶,坐在镜头背后,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一颗颗打磨光滑的水晶,配上合香珠、金属配件,在他手中逐渐变成一条中式手串。
(图/受访者供图)
这是陆定昊“再就业”的第三份工作。
2018年,他参加《偶像练习生》(以下简称《偶练》),那一年,他的工作机会特别多——成立组合、推出单曲、参加综艺节目、参演影视剧……然而,机会来得快,去得也快。2019年之后,陆定昊上舞台的次数屈指可数,直到2021年再次参加“创4”。
可惜的是,“糖果超甜”的出圈并没有换来演艺事业的爬升,2022年,他的工作机会依然寥寥无几。当时,“爱豆”们都在转型当演员,陆定昊承认自己有点随波逐流——一个人从上海跑到北京,租了一个出租屋,不停跑组试戏,试图抓住任何一个演艺机会。
外界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糖果超甜”的组合形象上,觉得他形象太阴柔,没有演技和拍戏经验。一年时间里,他试戏无数,却连一个配角都没有拿到,完全没有收入。“爱豆转型演员”的那波浪潮中,陆定昊成了被拍上岸的那一粒沙,“那是我比较迷茫的一个阶段。”一年之后,他从北京铩羽而归,“很狼狈地打道回府了”。
(图/受访者供图)
回到上海之后,陆定昊开始了娱乐直播,并签约MCN公司,直播、拍短视频成为他的常态化工作。当时,他每周有2至3天的固定时间外出拍短视频,每天晚上10点准时开播,一直播到凌晨三四点。
陆定昊此前只拍过一些颜值类短视频,他想趁着这次合作机会,了解内容到底应该怎么做。在那一年时间里,他一共拍了103个视频,做了260场直播,开启了“爱豆再就业”系列视频,去体验不同的工作。然而,因为直播数据表现不好、商业转化难、MCN公司裁员等原因,他最终在2024年结束了与MCN公司的合作。
“我很感谢自己这一点——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一直在追新的东西。很多人看我的职业变化,说我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觉得很正常啊,人生就是重在体验。”陆定昊说。
当一个“爱豆”开始卖起水晶
当事业仿佛一路滑向最低谷时,水晶成了陆定昊的“避难所”。
他表示,喜欢水晶是从很早就开始的事情。每个月,他都会从收入中划出800—1500元作为“水晶基金”,买原石、手串。做娱乐直播时,他会在直播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小时设置一个名叫“水晶分享大会”的环节,把自己近期淘到的水晶分享给大家。
慢慢地,直播间的在线观看人数从1000人减少到100人,最后降到十人以内,但介绍水晶的环节一直保留着。“因为发现自己长期喜欢水晶,后来就决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卖水晶。”从选品、设计、宣发,到售卖、打包、售后……每一个环节,陆定昊都亲力亲为。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玩起来,他在直播间里增加了“对对碰”游戏、盲盒款水晶、定制款水晶……每次上播,他都要花三四天时间准备。
(图/受访者供图)
这份笨拙的真诚意外地成了流量密码。
陆定昊说,很早以前,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抱着做不好、不会成功的心态去做的。所以当时准备做水晶直播时,他也觉得:“肯定没有人会买,第一天开播可能只有三四个人看吧。自己做好所有准备,听天由命,开心就行。”他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不要有压力,没想到,首次开播,场观就有几万,热度远超预期。
陆定昊觉得,或许是爱豆和水晶的结合,开拓了一条新的流量赛道。“他们好奇怎么会有一个之前做男团的突然来卖水晶了,就点进来看,看到某款产品不错,就顺手下单了。”此后,一周两次,晚上8点到深夜1点,一群观众都会守在陆定昊的直播间,看他穿手串,跟他聊天。
(图/视频截图)
回忆从前做娱乐主播的时光,陆定昊依然觉得那段经历很美好——自己学到了很多,在直播PK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朋友。但是本质上,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每次外出拍视频、做路人挑战,I人的他都需要提前做很多的心理建设;直播PK时,他也需要突破自己内向的性格,把幽默、搞笑的那一面放大,这样才能给观众带来快乐,从而收获关注。那个竖屏里跳脱、张扬的人,是陆定昊,又不是真正的陆定昊。每次下播之后,他都不会说话,得冷静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缓过来。
因为不熟悉直播生态,想要制造效果,陆定昊经常说错话,被骂低情商。很多观众进直播间,会问起他在《偶练》期间发生的事情,“因为那就是我的高光时刻,7年来我都没有突破《偶练》的标签,后续也没有什么能被大家看到的作品。但直播间又需要内容去填充,所以有时候大家问这些问题,我就会回答。但《偶练》不是我一个人的节目,涉及到很多人,我在回答问题时就会提到其他选手。后来别人就会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去蹭别人的热度。” 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地,陆定昊尽量不去提其他的选手。
(图/受访者供图)
“其实说话并不是我特别擅长的事情,我以前觉得自己说话很有意思,我要多说话。但现在觉得,正常表达就好,不需要为了迎合谁,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表达。” 相比之下,水晶是更适合他的赛道:“我可以讲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在屏幕后面,水晶成为了主角,我则是那个帮助它、让它被更多人看到的人,而不是替自己博眼球。”
“我觉得每个人要找到自己适合做的事情,不一定要逼着自己去做不适合的事情。”以前,陆定昊拼命想被看见;现在,他把自己藏在了一颗颗珠子背后。
地下偶像与山脚下的风景
做了水晶直播之后,陆定昊接触了另一个新的职业——地下偶像。
虽然如今上舞台、做唱跳的机会屈指可数,但他内心依然渴望站在舞台上。地下偶像满足了他这个梦想。每周末,陆定昊都有机会站在舞台上,完成一些不一样的舞台表演。台下观众热烈,但大多数不是为了他而来,他们各自有自己追的“地偶”,不过这已经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地下偶像”收入微薄,却让他找回了久违的纯粹。以前做练习生时,他想被更多人看到,觉得舞台就是演给台下的观众看的,所以会顾及粉丝怎么看待自己、要给舞台下的观众呈现何种内容。但是现在,他更享受舞台了,也更在乎自己的感受了。
(图/视频截图)
2018年4月6日晚,《偶练》迎来成团之夜,9位学员成团毕业。虽然没有成团,但陆定昊回忆起来,仍然觉得那是自己“最青春、最美好、最积极、最追梦”的一段时光。之后的每一年4月6日,他都会穿上《偶练》的制服,跳一段舞,上传到抖音。
“我就想把每一年的那一天当成一个节点,记录下来,我今年4月6日是什么样子的,我今年穿上这套制服有什么变化。”有人在短视频评论区留言:“你还要跳多久?”陆定昊回复说:“永远。”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值得永久纪念的。
他承认,当初近100个男孩子全部往一个顶点冲击、一个目标努力的那种劲儿、那种能量,是现阶段的自己不会有的。如今,他在“地偶”舞台重新找到了这种感觉,“在台下看到那些年轻、有梦想、热爱舞台、喜欢在舞台上表演的人,我感觉看到了当时的我们。”
(图/受访者供图)
前段时间,陆定昊久违地录制了一档综艺节目,现场有很多艺人和观众,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会极力展现自己的能说会道和幽默。但等到真正录制的那一天,他站在台上只想赶快逃跑,“我没有办法再站在聚光灯下了。”
“首先我对自己说话这件事情不自信,甚至有一点点恐惧,再加上我本来就是性格比较内向的人,而上舞台、录综艺或者当艺人这件事是需要被锻炼的。我从2022年开始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再参加过综艺节目,甚至忘记了当艺人是什么感觉。我没有能力获得观众的喜欢,所以我现在更喜欢退到幕后。”他解释道。
从前做一件事情,陆定昊心里会想,一定要把事情做好,让所有人看见自己。但是现在则认为,30岁了,何必那么累呢。
“如果我保持以前的心态,做事情需要做到多好多好——其实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我永远会觉得自己不够好。我永远都要很累地去爬一座座山。我翻过了黄山,就要去爬庐山。我爬过庐山,就要去爬喜马拉雅山。这世上永远会有山供我攀爬。那我为什么不站在山脚下,看看山脚下的风景,或者我走两步台阶,还能看到一些云彩,那不就是一个惊喜吗?”陆定昊不想再去攀登一座高山,看更高处的风景。他说,自己想去平原奔跑,或者在草地上躺着、放空。
校对:遇见;运营:鹿子芮;排版:饼饼
原标题:《过气的大厂爱豆,怎么开始卖水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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