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美的花，当然要吃掉它

• 花匠小妙招
• 2025-07-29 05:48

春天第一波绽放的花，无外乎迎春、玉兰、连翘等等。迎春和连翘都能入药，自然是可以吃的，但真正能拿来做菜的，是玉兰。

至少在清代，玉兰就已经既是园中树，又是盘中馔。康熙年间《花镜》一书记载，“其瓣择洗清洁，拖面麻油煎食极佳，或蜜浸亦可。”和面可以做玉兰饼、玉兰蒸糕，下锅可以清炒，还可以熬粥煲汤。它不但能吃，而且富含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可以算得上是春季时令佳品。

初春一过，杏花、桃花、樱花、梨花次第开放。杏花和杏仁一样，都含有维生素B17（即苦杏仁苷），能入药；桃花和梨花则能用来酿酒、煮粥、泡茶。不过，桃花粥、桃花茶听上去很美，但吃进肚里，通便功能略强大，用量须谨慎。

热爱樱花的日本人则开发了樱花的多种吃法，比如樱饼、樱花寿司、樱花冷面、腌渍樱花等等，味道暂且不论，颜值的确一流。

待到暮春时分，北方吃花届的杠把子——槐花即将隆重登场。槐花口感清甜，而且产量颇大，所以几乎无缝融入各种饮食类型：槐花粥、槐花馅儿包子、槐花饼，尤其是槐花炒鸡蛋，至今是北方农家乐的保留菜品之一。蒸鱼炖肉时撒上几枚，也能借其几分清香。

与槐花类似的还有茉莉花，可以炒鸡蛋、汆鸡汤，炖鸡、熏鱼，茉莉花炖猪蹄还是一道食疗名菜。

《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给洪七公做菜，洪七公大快朵颐，郭靖却吃不出好坏，洪七公于是感叹“牛嚼牡丹，可惜、可惜”。“牛嚼牡丹”虽是比喻，但牡丹花也确实是可以吃的。牡丹花瓣加上蜜汁调味，再裹上面粉，入锅炸成金黄，名为“牡丹生菜”。听起来诱人，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舍得如此做。

说到这儿，或许已经有许多朋友食指大动。但必须提醒一句，从理论上来说，凡是无毒的花都可以吃，但在现实中，道路边、公园里的花，却不可顺手摘回来吃。一是有欠公德，二是园林花卉并非按照食用标准栽培养育，农药残留高，如果是种在路边的花，可能还积存着污染物。一不留神，吃花这件风雅事可能就变成糟心事。

诚实地说，吃花虽然新鲜有趣，但大多数花吃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不过，也有几种特别优秀的花，因为滋味美妙，已然在食品界闯出了名堂。其中既好吃又好看的，莫过于玫瑰和桂花。

02.

鲁迅先生有名言曰：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此处容我斗胆续貂一句：吃货看见了美食。

且不论茄鲞、烤鹿肉这等存在感颇高的名菜，即便是一些随口提及的菜名，诸如胭脂鹅脯、火腿笋汤、螃蟹馅儿的饺子，也都曾让年少无知的我垂涎三尺，并对封建统治阶级铺张奢侈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向往。

不过其中最令我好奇的，不是吃食，而是一种饮品。

《红楼梦》第三十四回，贾宝玉刚挨了贾政一顿暴打，养伤中想喝些甜水，但酸梅汤不宜喝，找来“糖腌的玫瑰卤子”，他又嫌不香甜。王夫人听闻，便给了两瓶香露。

“两个玻璃小瓶，却有三寸大小，上面螺丝银盖，鹅黄笺上写着‘木樨清露’，那一个写着‘玫瑰清露’。”

鹅黄笺是宫中贡品的标志，可见其贵重。据王夫人说，一碗水里只用挑一茶匙儿，就“香的了不得”。贾宝玉尝了，也觉得“香妙非常”。

在读到这段文字前，我并不知道玫瑰原来是可以吃的。这段简短而诱人的描述，堪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据今人考证，《红楼梦》中提到的玫瑰露并非虚构。清代内务府档案记载，康熙三十六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进贡“两种玫瑰露八罐”[1]，可见当时确实有玫瑰露，而且确实是可以作为贡品的金贵物。

遗憾的是，虽然惦记了好多年，但玫瑰露到底有多么“香妙非常”，我至今也无缘体验。现今倒是能吃到玫瑰酱，但推想起来，其口味大概更接近于被贾宝玉嫌弃的“糖腌的玫瑰卤子”。

玫瑰作为食材，在中西方都有相当悠久的历史。最简单的烹制方法，是直接用来泡茶、煮粥，颜色艳丽，香气馥郁，好看也好吃。再进阶一些，就是腌制、做酱，或熬成玫瑰膏。

做法虽然不难，却也不是毫无技术含量，因为要想吃玫瑰花，首先要面对一个重要问题：世面上售卖的玫瑰，并不是每一种都能吃。

几年前曾有个广为流传的沙雕新闻，是说“男友送了99朵玫瑰，女友十分感动并把它们做成了玫瑰酱”。网友们纷纷致以爆笑，但科普博主指出，这种“玫瑰酱”并不能吃。首先，它不是作为食物来种植的，农药残留较多；其次，严格来说，市场上买到的这种“玫瑰”其实是现代月季，并不会有食用玫瑰独有的香味。

到了今天，鲜花饼已经是公认的云南特产。“三朵玫瑰一个饼”，比起当年的御膳，或许也并不逊色了。

03.

如果说玫瑰作为食材是取其艳丽，那么桂花就是取其清雅。

桂花的口感其实有些怪异，惟其香气绝佳。正如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彩虹屁可谓吹到了极致。

桂花的妙处，正在于能把这种香气带给任何食材，故而比玫瑰的适用范围更广。美食巨著《红楼梦》中，食用的玫瑰只提到了玫瑰清露，而桂花则有木樨清露、藕粉桂花糖糕、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

作为北方人，小时候的我对桂花并无太多概念，直到人生中第一次吃桂花糖芋苗——从此之后，家中冰箱里永远备着一瓶糖桂花。

事实上，那些远远比我更有出息和见识的吃货也无法拒绝桂花。梁实秋在《雅舍谈吃》里说，杭州西湖烟霞岭下翁家山的桂花出名，尤其是满家弄，桂花盛开时，栗子也正熟，于是桂花煮栗子就成了路边店的“无上佳品”。他还爆料说，徐志摩每到秋后，必去那里吃一碗煮栗子。

和玫瑰相似，桂花也不是随便哪种都能吃。常见的四个品种中，丹桂颜色最艳丽，最适宜观赏；四季桂花期长，一年之内可以数次开放；而金桂和银桂香气最为馥郁，也最适于食用[3]。

清人王士雄在《随息居饮食谱》概括了桂花的主要做法：蒸露浸酒，糖渍盐收。喜爱桂花味道的人，往往会自制糖桂花。收集桂花，去掉叶子和花梗，清洗后沥干，然后在阴凉处风干，入盐腌制。挤净水分后，再装入玻璃瓶，一层桂花一层糖，密封后，静待颜色变均匀即可。

桂花糯米藕、桂花糕、桂花山药、桂花鸭……江浙苏杭一带，许多名菜都有桂花的身影。虽然比重并不大，但其作用却是画龙点睛。以此而论，说桂花是一道菜的灵魂也不为过。

到了今天，桂花也顺利地搭上了网红顺风车。特别是在饮品届，桂花可能是跨界最成功传统味道之一，桂花冷萃咖啡、桂花酒酿拿铁、桂花奶茶、桂花欧蕾、桂花仙草，挖空心思出新品的各大饮品品牌，几乎没有哪一家会放过桂花，而我们也总是心甘情愿地买单，只为了尝一尝是否真有桂花的味道。

桂花的花期并不长，从初开到掉落，大概只有一周左右，须趁落雨前采摘。而当枝头的桂花凋零，花香不再时，采摘后做成的干桂花、糖桂花和桂花酱，却可以把香气更长久地保留下来。

从这个意义来说，吃花，也许就是让一朵花的生命延续的最好方式。逝去的春光无法挽留，且让我们把它吃进肚里，聊以安慰吧。

参考资料：

[1] 张桂琴：《漫谈<红楼梦>里的玫瑰露》，红楼梦学刊公号

[2]《人间清欢》，《味道云南》第二集，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

[3] LU：《桂花一开，就是时候去杭州了》，企鹅吃喝指南公号

*本文图片来自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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