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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先秦78则言兰蕙记述的分析及结论

 

 翻开现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出版物,目前的泽兰论不仅认定先秦文献中的兰是泽兰,而且还把汉代到唐末的文献之兰都认定为菊科植物泽兰,这些学术著述定性说:“唐末五代之前的兰(菊科泽兰属佩兰eupatoricum fortunei turcz.)并非今日兰科兰属(cymbidium)植物,笔者曾著文论及。但目前许多‘兰花’著述,因未深入研究,即判定‘兰’(古兰)即今‘兰花’,实非审慎之举。即以唐末以前诗文中的‘兰’来看,其诸多特征,也为兰花所不具备。何况兰花之混同兰(古兰),自北宋末郑樵之疑,经南宋朱熹的‘辨证’,至明李时珍之考定,到清吴其懏的实地验证,足以证明‘兰’(古代佩兰)实非兰花。作为严肃的学术研究,既不应人云亦云,或随意‘折衷’,更不能凭空想象。”(《黔西南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4年02期 《兰燔而不灭其馨——再论兰(菊科佩兰)之非兰科兰花》)“从李白笔下的‘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和白居易的‘扫径避兰芽’和‘闲从蕙草侵绿阶’等看,指的却是田野或庭院自生自灭的野草。也就是说,与春秋、汉、晋时代所指的‘兰 ’是同一物,不是真正的兰花。”(《中国兰花全书》(第一版)1998年中国林业出版社)

一些字典、本草学著述和个别科普作家的结论,因为大同小异,这里不再列举。一句话,泽兰论考证家似乎真正掌握了唐末之前上溯到春秋时期文献中的植物“兰”都是菊科植物的充分证据,即他们手里有明显显示古兰菊科植物特征的文献证据或考古实物证据。然而笔者通读了这些专家的考证文献,却没有看到这些专家提出的能够真正反映古兰是菊科植物的生物特征的文献依据,只看到这些专家左一个陆玑言,右一个时珍曰;或者一会儿上巳节怎么怎么,一会儿古人用兰杀蛊毒,一会儿什么图腾文化,但多是一些不着植物特征边际的附会之说。因此笔者在考察了先秦之兰的植物特征后,决心对汉初到唐末的绝大多数传世文献进行考察,去看看汉代到唐末人们单用“兰”字所记的植物是不是也明确地反映了先秦古兰的兰科植物的特征,体现了中国兰文化一脉相承的继承性,或者是真如朱熹所说,“兰”字的传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弄错了,后世的兰花是“今花得古名”。

笔者借助于现代化的检索手段,在互联网逐一检索了《全汉文》《全汉诗》《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全三国文》《全晋文》《全五代文》《全唐文》《全唐诗》。统计的结果是:汉代到隋代文句涉及植物兰的确知名姓的作家大约300人,还有200多篇碑阙和民歌的作者不在此列。其确知名姓的作家分布如次:汉代诗文36人,三国诗文 22人,晋代诗文70人,刘宋诗文 32人,南齐诗文15人,南梁诗文55人,南陈诗文26人,北魏诗文8人,北齐诗文11人,北周诗文7人,隋代诗文14人。涉及汉代到隋朝植物兰的诗文约2000首(篇)。唐代涉及植物兰的作家更多,单是文章家就有230多人,诗歌涉及植物兰的作家,除去同时写有涉及植物兰文章的作家也还有350多人,涉兰文章近1000篇,涉兰诗歌近1000首。汉代到唐末诗人唐彦谦写《咏兰诗》之前,直接吟颂兰花的诗和文计15篇,分别是:繁钦《咏蕙诗》,嵇康《四言诗》(猗猗兰蔼),周弘让的《山兰赋》,梁宣帝萧《咏兰诗》,张正见《赋新题得兰生野径诗》,辛德源的《猗兰操》,杨炯、仲子陵、乔彝、颜师古、韩伯庸、李公进、陈山甫、李农夫的《幽兰赋》,韩愈的《猗兰操》。间接对兰的植物特征有明确描述的诗赋有张衡的《怨诗》、江淹的《丽色赋》、王叔之的《兰菊铭》、徐勉的《萱草花赋》、刘义恭的《感春赋》、夏侯湛的《宜男花赋》等几十篇(首)。此外,为了尽量避免涉兰文献的遗漏,笔者还检索了面世的汉唐文献《黄帝内经》《吴普本草》《雷公炮炙论》《神农本草经》《唐本草》《本草拾遗》(唐代陈藏器编著)《氾胜之书》(西汉农书)《齐民要术》(北魏贾思勰编著)《山海经》《水经注》《西京杂记》等医书、地理书、农书、字书、野史、小说以及一些学派的杂书,在即将脱稿之际,又翻检了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再版的《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搜得这些文物上使用植物“兰”的用例38篇。因此所收集到的涉及植物兰的文献是空前全面的。以下是汉唐文献涉及古兰的客观记述及笔者的分析。

 

汉唐文献古兰考证结论

笔者从汉唐文献收得涉及植物兰的诗赋文句约4000段,涉及作者约1000人。汉唐文献中古兰为兰蕙的植物特征比先秦更加形象鲜明:古兰蕙生在深林、穷谷、空崖之地、乔林之下、草丛之中,春秋两季均有花开,与屈原春兰和秋兰的季节划分总体一致,而且花色丰富,有黄色、青白色、翠绿色、紫色和红色五种;古兰能见到开花结果却难于见种子的特点和泽兰没有块状果却种子明显的植物特征大相径庭;香气表述与先秦古兰的幽香始终如一,植株矮小,草叶为多年生条带状,出芽时间和耐寒情况与今之兰蕙完全一致。这说明“兰”“蕙”在中国先秦到唐末文献中所记述的是同一类植物,即兰科植物中的兰花。没有发现朱熹认为兰字记述的植物由泽兰过渡到兰蕙的蛛丝马迹。其详实的汉唐涉兰文字证明汉唐文献之“兰”不是泽兰,更不是不知名野草。具体内容详见本书第八章《汉魏至唐末文献之兰》。

至于汉唐4000语段涉兰文字所记之兰,是不是泽兰,这个帖子无法一一列举,读者可以自己去分析和鉴别或看笔者的全书分析。这里仅仅列举春天开花和花色丰富的古兰例子供参考,写兰的花香、出生地点、叶片形状、发芽时间、耐寒、矮丛生等等例子比比皆是,这里就不多举了

 

古兰开花季节在春天和或初夏的文献

泽兰和泽兰类菊科植物秋季开花,这是自然常识。因此,下面首先摘录的五十多位诗赋文人的记述,所表明的兰都在春天或初夏开花,那么这些兰,就肯定不是泽兰,只能够是春天开花的兰科植物(本书以下所言“春兰”均是春天开花类兰科兰属植物的含义,不是今天单义的“春兰”,为了行文方便,一般不再作解释)。如果笔者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单凭春天古兰开花的记述,都可以证明中国人认识兰花的历史不会晚于汉代末年。加上前文先秦史料考证分析获得的证据,就能够证明中国人认识兰花的历史下限不晚于春秋中期(管仲时代)。

1、汉末繁(pó)钦(蔡邕、吴普、陆玑的同时代人,老家河南禹县,紧挨魏国都城许昌)《咏蕙诗》曰:“蕙草生山北,托身失所依。植根阴崖(太阳上午不能够直晒的山崖或少见阳光的山崖)侧,夙夜惧危颓。寒泉浸我根,凄风常徘徊。三光照八极,独不蒙余晖。葩叶永雕悴,凝露不暇晞。百卉皆含荣,已独失时姿(不能够和其它正常感受阳光的花草一起开花)。比(等)我英芳发,鶗鴃(tíjué,子规鸟,又叫杜鹃,春夏之间鸣叫,其时百花开始凋谢)鸣已哀。”(引文注释为笔者所加,以下同此不再注明)此古诗运用了《离骚》“恐鶗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的典故,大意是说:蕙兰生长在少见阳光的山崖,得不到正常的日照,长势不健康,花开会很迟,等到美丽的花朵开放时,百花都已经开过了。繁钦引用屈原的典故,恰好证明了繁钦对蕙的描述和认识与屈原是一致的。屈原是创造“蕙”字的诗人,繁钦则是历史上明确描述蕙在春末夏初开花的第一人。

这首诗为我们研究汉代之河南北部的蕙草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蕙开花的时间晚于春兰。这个现象仅仅是如作者所说,因为蕙长于山崖其花才晚开于百花的呢,还是因为繁钦所言之蕙属于今之巴茅兰一类,因而和兰的开花时间有差异呢?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因为,从植物之性来说,巴茅兰一类的兰花,开花时间就是在春末夏初,此为植物之本性。另,植物生长的海拔高度也能够影响植物开花时间,白居易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游庐山大林寺》)。那么繁钦诗中之蕙是今之春兰还是今之巴茅兰一类,仅从繁钦这首诗是无法断定了,但是繁钦之蕙长在阴山崖,其花开在了春末夏初的记述,却为蕙不是熏(薰),而是兰科植物提供了宝贵的证明材料。所以,在繁钦之后的大学问家郭璞给《山海经·西山经》“番冢之山……有草焉,其叶如蕙”作注说“蕙,香草,兰属也。或(有人)以为熏(薰)叶,失之(错了)。”繁钦的蕙花肯定不是陆玑、朱熹、洪兴祖和李时珍等认定的熏草、零陵香或佩兰之类了。古人不察,情有可原;今人不察,则失之矣!

2、三国卞兰《许昌宫赋》:“珍果敷华(花),兰芷垂荣。”“敷华”“垂荣”都是鲜花盛开,焕发光彩的意思。多数珍果的花都是春天开放,作者描绘的景象当是春天的许昌景象。卞兰和繁钦都是三国许都(今之许昌)人,同时写到兰蕙春天开花,这是对汉代北方不产兰花之说的无声批驳。

3、晋初诗人阮籍有《咏怀诗》八十二首,其十一首曰:

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

皋兰被径路,青骊逝骎骎。

远望令人悲,春气感我心。

三楚多秀士,朝云进荒淫。

朱华振芬芳,高蔡相追寻。

一为黄雀哀,泪下谁能禁。

这是一首咏怀诗,诗的前六句化用《楚辞·招魂》的辞句,描绘出悲情浓郁的境界。接下两句用宋玉《高唐赋》的故事。借以指斥曹魏君臣荒淫误国。后四句又用楚人庄辛谏楚襄王的故事,哀叹曹魏统治者只知追求享乐,却不计后患,以至于被司马氏篡权夺国。诗歌全是据楚辞、本楚事而咏成,抒发出诗人对时事的深沉感慨。这里,笔者只是借阮籍此诗证明先秦屈原之后,历代诗人都有直接描写春兰之花的诗文。这首诗,虽然是用典故很多,但是“朱华振芬芳”实实在在地写到了长江边的山坡上,枫树林里,路旁的古兰开着红花,非常馨香。“春气感我心”说明写的是春天,那么这“皋之兰”就自然是春之兰,而且开着红花,这就决不会是泽兰或佩兰了。因为泽兰、佩兰类菊科植物是秋季才会开花的,这是常识。当然,诗人阮籍的兰花也就是开在汉末晋初的春天的兰科兰属植物了。如果说管子的“春献兰”、屈原的“传芭兮代舞”“春兰兮秋菊”都不能够算是写到古兰有春花者的话,阮籍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记述长江岸边春兰开花的诗人。难道,还有什么权威能够把这春兰花改成秋季开花的泽兰或佩兰吗!

4、晋初曹摅《赠韩德真诗四章》:“松以冬凋。兰以春芳。” 春芳只能够是花香,李时珍论述古兰为泽兰时说,泽兰嫩苗要揉搓才能够发香,显然泽兰论也承认泽兰嫩苗是不会自然发香的。那么曹摅的兰香,就必然不是泽兰之叶香了!

5、晋初挚虞(长安人)《思游赋》:“鸾皇耿介而偏栖兮,兰桂背时而独荣。”此处之“荣”,是开花之义,“背时者”,是说一个在春一个在秋异时开放。

6、西晋潘岳,河南中牟人,出生于魏国西元247年,早年游历山东、河南、河北,后入仕晋朝京官,三十余岁被挤出京城,为河阳县令(今洛阳吉利区),一生都在河南北部生活,因此他笔下的兰和繁钦、卞兰等人笔下的兰一样都是河南北部之兰。潘岳写到古兰在春天开花的文章有三篇,诗一首:

①《杨仲武诔》言“春兰擢茎,方茂其华(花)。荆宝挺璞,将剖于和。含芳委耀,毁璧摧柯。”“猗猗春兰,柔条含芳。落英凋矣。从风飘■。” 杨绥,字仲武,清才俊茂,盛德日新,然不幸短命,春秋二十九。所以作者以春兰比喻杨仲武。此诗虽是悼亡诗,言兰之句是比喻之辞,但是喻体所反映的特征是自然之属性,是符合客观实际的:春兰之花茎不向上生长(擢),兰之花也就不会开放。作者以此比喻亡者正值青春年华而夭亡,也是十分恰当的。

②《京陵女公子王氏哀辞》“如彼春兰,吐葩含芳。葩以霜陨,芳以歇尽。”此诗之兰也是以兰喻人,但春兰“吐葩含芳”不是凭空之想象,必作者见过春兰开花,方能有此比喻。

③《皇女诔》也这样写道:“猗猗春兰,柔条含芳。落英凋矣。”“落英凋矣”是以春兰之花残萎比喻皇女英年早逝。

④《关中诗》说:“成都贵素质,酒泉称白丽。红紫夺夏藻,裁芳掩春蕙。柳条恒着地,弱柳荫修衢。依水类浮萍,倚松如悬萝。”“裁芳掩春蕙”也写到春蕙开花。

7、晋代王淑之《兰菊铭》写道:“兰既春敷(开花),菊又秋荣(开花)。芳熏百草,色艳*英。孰是芳质,在幽愈馨。”“敷”“荣”均指开花,例如嵇康《二琴赋》曰:“迫而查之,若众葩敷荣”(引自《辞源》“敷”字条)。“色艳*英”显然也是指兰菊之花色,不会是兰菊的叶色与众草相比较。这段铭文的意思大致是:兰在春天开花之后,菊花又在秋天绽放,芳香和色彩都超越百草,芳馨的资质在愈幽的环境中,就更加美好。历史是有继承性的,文学表述也有传承交流的认同性。此铭和屈原“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互为应证,证明中华民族在屈原时代就认识了春兰、秋菊二物开花一个在春,一个在秋的植物属性,也证明历代文献中“春兰秋菊”连用,是指春兰和秋菊之花,不是泽兰派专家所说的春兰指需要揉搓才会获得香气的泽兰嫩草,菊花也不是指秋天的一种当时被称作菊的野草(有考证家认为屈原笔下的“菊”不是今天的菊,而是一种另外的野草)。

8、晋人郭璞(今山西闻喜县人)《答王门子诗》曰:“芊芊玉英,济美琼林。靡靡王生,实迈俊心。藻艳三秀(灵芝草的别名。灵芝一年开花三次,故又称三秀),响谐韶音。映彩春兰,擢蕊秋岑。”“映彩春兰”写灵芝花与彩色的春兰花交相辉映。“擢蕊秋岑”是说灵芝草秋天还要再度开花。郭璞为《山海经》作注说“蕙,香草,兰属也。”可见郭璞认为古兰蕙都是兰科植物。

9、刘义恭,彭城(徐州)人,南朝宋武帝刘裕的第五子,其《感春赋》末四句曰:“风淑穆而吹兰,雨蒙蒙而洗茎。草承泽而擢秀,花顺气而飞馨。”《感春赋》的这四句分别从古兰的花茎、兰叶和花香三个角度描述了古兰,题目名《感春赋》,这就非常明白地告诉世人,刘义恭所描述的古兰是春天开花的兰花。刘义恭的赋不仅写出了春风春雨之后春兰叶姿的清爽、秀美,而且“花顺气而飞馨”一句生动地写出了春风中兰花馨香传播的特点。这应该是中国文学史上形象咏兰香的首个绝唱。这馨香之花就是开在刘宋时期刘义恭笔下的春兰之花,就是朱熹、李时珍转世也无法改变其自然属性的兰科植物的鲜花。

10、南朝刘峻,平原(今属山东)人,《追答刘秣陵沼书》:“虽隙驷不留,尺波电谢,而秋菊春兰,英华靡绝。”(《文选·刘峻传》《艺文类聚》三十四)“英华靡绝”指春兰秋菊的花十分馨香美妙,可以佐证屈原的“春兰秋菊”当是指兰菊之花而非叶。

11、梁简文帝萧纲《玄圃寒夕诗》:“阶杨始倒插,浦桂半新栽。陈根委落蕙,细蕊发香梅。”香梅发花之时,蕙华已谢,应该是早春开花。《七励》也曰:“琼茅秋花,绿蕙春香。植宜男於粉阁,树君子於椒房。”“琼茅”“绿蕙”“宜男”三种草都是条带状叶片;“秋花”对“春香”,显然“香”指开花放香。

12、刘宋谢灵运《彭城宫中直感岁暮诗》:“晚暮悲独坐,鸣鶗歇春兰。”谢灵运和繁钦一样用屈原“恐鶗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的典故。鸣鶗是子规鸟,又叫杜鹃,春末夏初之间鸣叫,其时百花开始凋谢。因此,“鸣鶗歇春兰”是说杜鹃的啼叫让春兰花停止开放。这说明谢灵运笔下之春兰是兰科植物。另,《郡东山望溟海诗》还写道:“开春献初岁,白日出悠悠。荡志将愉乐,瞰海庶忘忧。策马步兰皋,绁控息椒丘。采蕙遵大薄,搴若履长洲。白花皜阳林,紫虈哗春流。”此诗明白说在春天采摘蕙花,这兰蕙之花自然是在春天开放了。

13、刘宋谢惠连,阳夏(今河南太康)人,《连珠》:“盖闻春兰早芳,实忌鸣鴂,秋菊晚秀,无惮繁霜。”谢惠连也和繁钦、谢灵运一样用了《离骚》“恐鵜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的典故,说春兰早点开花,是怕杜鹃鸣叫。而且这首诗兰菊并举,都是说二物开花,这样的兰自然也是真正的兰科植物,并且再次印证了“春兰秋菊”之说,均言二物之花,非泽兰论所说的二物之草。

14、鲍照《代白纻曲之二》“春风澹荡侠思多,天色净绿气妍和。桃含红萼兰紫芽,朝日灼烁发园华。”桃花开时的兰花芽多是花芽。“朝日灼烁发园华(花)”应指桃和兰开花。

15、南齐檀约《阳春歌》:“青春献初岁,白日映雕梁。兰萌犹自短,柳叶未能长。已见花红发,复闻花蕊香(乐府诗集作‘青草香’)。”

16、陶弘景《寻山志》:“亟扈(戴)兰而佩蕙,及春鴃之未鸣。且含怀以屏气,待惠风而舒情。” 陶弘景是整理《神农本草》的第一人,但是在这篇《寻山志》中,他和繁钦、谢灵运、谢惠连一样,使用了屈原“恐鶗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的典故,并且说要戴兰佩蕙,必须趁杜鹃鸟没有叫的时候,为什么呢,杜鹃鸟春末啼叫,那时兰蕙的花朵就凋谢了,还能够佩戴什么呢?此其一。其二,“兰”出现在陶弘景的非医学著述中,“兰草”和“泽兰”二词出现在《神农本草经》中,而且陶弘景还把兰草列在上品,泽兰列在下品,显然,陶弘景认为“兰”“兰草”“泽兰”三者不是同一种植物。其三,陶弘景记述的三种植物的生态环境也是不一样的:兰蕙生长在山间,兰草生长在“大吴池泽”,泽兰生长在“汝南诸大泽傍”。可能是因为古代文化落后,关于兰的疏注家和本经的研究者不可能读到陶弘景的《寻山志》,只好闭着眼睛做学问,迷失了考证的方向,一味跟着陆玑的“疑似泽兰论”转悠(因为陆玑认为兰“其茎叶似药草泽兰”,没有直接定论古兰是泽兰,所以笔者认为陆玑的泽兰论只能够叫“疑似泽兰论”)。今天科学高度发达,我们有机会读到这些宝贵文献,应该还历史的本来面目,摘掉古兰头上冤枉戴了两千年的泽兰帽子,为兰文化正本清源。

17、南梁江淹,济阳考城(今河南民权)人,《丽色赋》曰:“若夫红华(花)舒春,黄鸟飞时;绀蕙初软,赪兰始滋。不击蘅带,无倚桂旗;摘芳拾蕊,含咏吐辞。笑月出於陈歌,感蔓草於卫诗。” 绀, 微带红的黑色;赪兰,红花兰。这段文字既写到了兰蕙的叶片形态为带状,又写到兰花春天开着红花,这样的兰蕙也只可能是兰科植物了。

18、南梁何逊,东海郯(今山东省苍山县长城镇)人,《拟青青河边草转韵体为人作其人识节工歌诗》:“春兰日应好,折花望远道。” 何逊不仅写到了春兰开花,而且还写道了采摘春兰花赠友。那么,我们可以由此想想泽兰论者认为《诗经》中青年男女秉兰只能够拿着蔫头耷脑的泽兰嫩苗求爱,是不是有点荒唐呢?

19、南梁王筠《春游诗》:“丛兰已飞蝶。杨柳半藏鸦。物色相煎荡。微步出东家。既同翡翠翼。复如桃李花。” 春游看见丛兰飞蝶,表明春兰正在开花,春天的泽兰丛会有此景象吗?

20、北周庾信,新野(今属河南)人,《咏春近余雪应诏诗》:“送寒开小苑,迎春入上林。丝条变柳色,香气动兰心。待花将对酒,留雪拟弹琴。” 柳树发芽之时正是春兰开花之节。然而,此时的泽兰新芽有的已有几寸到一尺来高了,据李时珍言,此时之泽兰要揉搓才能够有香,何言香气动兰心呢!而兰花正开,不需揉搓花心会随风飞香!而且诗人庾信说得很清楚“待花将对酒”,不是待泽兰嫩苗揉香对酒。这就清楚告诉人们“香气动兰心”是言兰之馨香从花心产生无疑。

21、隋代碑阙《石里村造桥碑》:“……茂若春兰,尉殊夏馥。……”

22、唐太宗李世民的《芳兰》:“春晖开紫苑,淑景媚兰场。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 根据全诗所写,“春晖开紫苑”就是指春兰在春天的阳光下开着鲜花;“风传轻重香”,非常准确而生动地描绘出兰花馨香似有若无,时浓时淡的特点,因而“轻重香”成了兰香的代名词。《赋得花庭雾》还写道:“兰气已熏宫,新蕊半妆丛。”“新蕊半妆丛”写出了兰花花朵低于兰丛叶面的特点,这是菊科泽兰绝对不会有的景象,何况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吟诵过泽兰,更没有人描绘过泽兰的花朵。

23、初唐李义府,瀛州饶阳(今河北省饶阳)人,长期在长安和洛阳为官,《大唐故兰陵长公主碑》:“况乃婉顺幽闲,端凝淑美,擢春葩於兰籍,皎秋月於芝田。”此诗虽是比喻,但喻体不具备的特性是不会被人理解的。有专家认为文学和自然科学不同,其证据不能够作为自然科学的论据,请问“擢春葩於兰籍”的“春葩”总不至于按文学作品理解是春花,按自然科学分析就是秋天的花吧!文学虽有比喻夸张,但是离不开生活,这是真理;李白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毕竟离不开细长的头发夸张吧。

24、初唐李义府《杂曲歌辞·堂堂》:“蕙花已老桃叶长,禁院悬帘隔御光。”桃树叶片张开长大之时,蕙花已老,正是农历二月之时,其蕙必是言春兰,而不是专家说的“一名薰,叶如麻,茎方,七月开花”的大泽兰之类了。

25、初唐王勃《郊兴》:“空园歌独酌,春日赋闲居。泽兰侵小径,河柳覆长渠。雨去花光湿,风归叶影疏。山人不惜醉,唯畏绿尊虚。”这是古诗中几乎唯一称兰为“泽兰”者,不过细读全诗,此泽兰非朱熹所言之泽兰,而是春天开花的兰科类植物。“泽兰”对“河柳”可知这里的“泽兰”是泽畔之兰,河边之兰,绝非水泽之兰。“春日”“雨去花光湿”可以证明王勃所写是春天开放的兰花。

26、初唐崔日用,滑州灵昌(今河南滑县)人,《奉和人日重宴大明宫恩赐彩缕人胜应制》:“光风摇动兰英紫,淑气依迟柳色青。”“兰英”就是兰花,而且是偏紫的红色花;“淑气依迟柳色青”表明写的是春天,那么崔日用所写的紫红色兰花当然也就只能够是春兰之花了。《感遇》(其二):“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朱蕤冒紫茎”就是兰花的紫茎上顶着红花。

27、初唐陈子昂《春台引》:“感阳春兮,生碧草之油油。怀宇宙以伤远,登高台而写忧。……挟宝书与瑶瑟,芳蕙华而兰靡(美)。……”

28、初唐王适(武则天时诗人)《古别离》:“青轩桃李落纷纷,紫庭兰蕙日氛氲。”此诗和李白的描写相类似。上句说桃李花落,下句应该说的是兰蕙之花一天天地馨香。该不会有专家理解成王适说桃李花纷纷凋谢,泽兰的叶片一天天地馨香吧?

29、初唐卢藏用,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州)人《奉和立春游苑迎春应制》:“梅香欲待歌前落,兰气先过酒上春。”诗人梅兰并举,当时言花而非泽兰之叶香。

30、初唐郭震,魏州贵乡(今河北大名)人,《二月乐游诗》:“二月芳游始,开轩望晓池。绿兰日(渐渐)吐叶,红蕊向(已经)盈枝。”兰花叶片一般二年方可长足,第一年未长足者第二年春气一动,兰叶便可继续生长,同时所孕育的新芽也开始萌动,但多数新芽仲春只能够出土,春末夏初始可开叶。诗中写到二月兰花吐叶,花蕊盈枝,这样的植物特征只能够是兰花的植物特征,不可能是泽兰。同时,此诗兰花开花的时令与也合《诗经》秉兰求爱的季节。当然我国产兰地域辽阔,气候不一,兰花品种不同,因此各地各种兰花发芽开叶的时间也不会完全一致,因此,郭震描绘的情景和一些地方的春兰开花情景不完全吻合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是写诗,不是严格的写说明文,但是郭震所写的兰在二月开花,这样的古兰绝对不会是秋天才能够开花的泽兰,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31、李白直接写到古兰开春花的诗歌有三首:

①《惜馀春赋》:“天之何为令北斗而知春兮,回指於东方。水荡漾兮碧色,兰葳蕤兮红芳。” 春光之中,河水荡漾泛起阵阵碧波,兰茂盛而飘逸地开着红花。

②《春於姑熟送赵四流炎方序》:“令雪解而松柏振色,气和而兰蕙开芳。”兰蕙开芳只能够是兰花草开花生香,不可能指泽兰生叶。

③《安州应城玉女汤作》:“气浮兰芳满,色涨桃花然。精览万殊入,潜行七泽连。”李白把春兰和桃花对举描写,显然写的是春兰之花。另外,李白还有“寄君青兰花,惠好庶不绝”等写兰之花的诗句,但是个别专家孤零零抓住李白一句“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就断言李白写的兰只能够是泽兰或“不知名的野草”,这样做学问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呢!

32、李端,大历十才子之一,赵州(今河北赵县)人,《赠岐山姜明府》:“牧竖寒骑马,边烽晚立旗。兰凋犹有气,柳脆不成丝。”此诗所言应该是春天,我想专家们不会反对吧?如果此诗写的是春天,那么,春兰凋敝的只可能是花,绝不可能是草,兰气也就只能够是春兰花的香气了!

33、顾况《茶赋》:“稽天地之不平兮,兰何为兮早秀,菊何为兮迟荣。皇天既孕此灵物兮,厚地复糅之而萌。”“早秀”对“迟荣”,显然“早秀”不是指早开叶片,而是说兰远比菊花早开。既然言兰不是与菊同花期,必是在秋之前,非春即夏,与泽兰花期不同。

34、张籍《送安法师》:“原色不分路,锡声遥隔尘。山阴到家节,犹及蕙兰春。”“犹及蕙兰春”显然指是说赶得上春兰开花,不会是说赶得上春兰或泽兰发芽长叶吧!

35、沈畋《赠同昌公主卫国公主制》:“桃李凝华,芝兰蕴秀。”“凝华(花)”对“蕴秀”,意思相同,指桃李、芝兰含苞待放。

36、孙向《唐故清河郡张氏夫人墓志铭》:“兰摧春雾,莲坠秋风。”作者以兰花和莲花应节而衰,表示对张氏人品的赞颂和对张氏死亡的哀悼。芝兰摧折于春雾之中,自然不可能理解理解成兰草叶在春天衰败,只能是指芝兰之花在春雾里凋谢。

37、石贯《和主司王起》(一作和主司酬周侍郎):“绛帐青衿同日贵,春兰秋菊异时荣。”

38、中唐元稹《春别》:“幽芳本未阑,君去蕙花残。” 唐代及唐代以前常常兰蕙不分,

蕙花也就是兰花,从题目《春别》可知,元稹所写的蕙花只能够是春天所开的兰蕙之花。

39、中唐白居易是写到兰花比较多的唐代诗人,一共有24首涉兰诗,其中直接写到古兰春天开花的也有三首。①《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兼简张大贾二十四先辈昆季》:“棠棣辉荣并桂枝,芝兰芳馥和荆叶。”此诗句棠棣之花和芝兰之花对举,桂枝和柳叶对举,明确显示出兰蕙春天开花的植物属性。②《酬李二十侍郎》:“笋老兰长花渐稀,衰翁相对惜芳菲。残莺着雨慵休啭,落絮无风凝不飞。”一般的春笋老,黄莺不啼,有柳絮之时,春天将去,此时开花渐渐稀少的兰不是春天的兰科植物又是什么兰呢?③《裴常侍以题蔷薇架十八韵见示因广为三十韵以和之》:“桃李惭无语,芝兰让不芳。”“桃李惭无语”是言桃花惭愧而无语,即花儿渐渐凋谢;“芝兰让不芳”是言兰花也谦让起来,退出春天的竞争,即渐渐凋谢。

白居易的好朋友元稹不仅有《春别》直接写到古兰春天开花,而且在《有酒十章》中写到“溺厚地而芝兰以之不生”,这明显地反映出元稹已经懂得兰蕙不喜湿地、肥地、脏地的特点。白居易和元稹是文学上最好的知己,文学史上并称“元白”,文学主张一致,政治见解一致。这些宝贵文史资料以铁的事实说明中唐时期人们认识兰花,养殖兰花是也很普遍的事情。可见白居易笔下的其它兰也该是兰花。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认定白居易下列诗句所言之兰蕙是兰花:“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池上》) “气如含露兰”(《续古诗》)“春违采兰期。”(《思归》)“口厌含香握厌兰”(《酬严十八郎中见示》)“兰湿难纫佩,花凋易落妆”(《酬郑侍御多雨春空过诗三十韵》)“庭兰紫芽出”(《二月一日作,赠韦七庶子》)“扫径避兰芽”(《管闲事》)“老菊衰兰三两丛”(《杪秋独夜》)“枭鸣松桂树,狐藏兰菊丛”(《凶宅》)。  

另,白居易还有一首《问友》,诗曰:

  种兰不种艾,兰生艾亦生。根荄相交长,茎叶相附荣。

  香茎与臭叶,日夜俱长大。锄艾恐伤兰,溉兰恐滋艾。

  兰亦未能溉,艾亦未能除。沉吟意不决,问君合何如。

此诗虽然兰艾并举,好像是说兰艾并种,也许就有专家像考证屈原的“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一样,说什么屈原“连怎样种也写得很清楚,是把流夷和揭车种子畦床上,其间杂以杜衡和芳芷。留夷、揭车、杜衡与芳芷都是香草,也就是说都是兰草。但并不是供观赏之用,而是枯萎后割下来供熏蒸、沐浴、辟邪之用”(《中国兰花全书》),于是孤零零地讨论这首诗,自然也就会认定白居易所言之兰是泽兰类菊科植物。但是现在把此诗放回白居易的24首涉兰诗中,联系他和元稹的文学见解和政治见解,以及他们二人对兰蕙的认识,泽兰之说就不成立了。此诗明显是白居易借兰艾并生,“锄艾恐伤兰,溉兰恐滋艾”,言官场用人或处世非常棘手,请教朋友该如何处理,并非如科学家所言是“兰艾套种”在一起。此诗只能够看作以兰艾比喻两类人物,而不能够看作客观实际的兰艾是否同时同地一起种植。文学作品中只能够提取一些反映客观实际的信息,不能够一一对应,当作自然科学著述理解,这是常识。正如有人仔细考证屈原是不是吃过菊花瓣(“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带的宝剑是不是比楚王的还长(“长余佩之陆离”),戴的帽子是不是比其它官员高(“高余冠之岌岌兮”),滋兰树蕙多少亩(“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穿的衣服是不是用荷叶做成(“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一样,作为自然科学考证,这样就会进入一种误区。苏轼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些专家没有考察到白居易和其它文人的众多涉兰诗歌、文赋,只是孤零零地以“扫径避兰芽”(《管闲事》)“闲从蕙草侵绿阶”等诗句为依据,断言白居易等诗人记述的“兰”只能是“田野或庭院自生自灭的野草”,其结论自然就很难反映客观实际了。

40、释无可,范阳(今河北涿州)人,《菊》:“夹雨惊新拆,经霜忽尽开。野香盈客袖,禁蕊泛天杯。不共春兰并,悠扬远蝶来。”此诗是咏菊花的,但“不共春兰并”一句正好说明春兰和秋菊“异时荣”或言“背时而荣”,证明兰有春天开花的种类。另,释无可《咏兰》也写到:“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过门阶露叶,寻泽径连香。畹静风吹乱,亭秋雨引长。灵均曾采撷,纫佩挂荷裳。”

41、中唐刘禹锡(772~842),彭城 (今江苏徐州) 人,《送春词》:“昨来楼上迎春处,今日登楼又送归。兰蕊残妆含露泣,柳条长袖向风挥。”蕊,花也;柳丝绿透,也正是很多春兰花凋谢之时。所以诗人以“兰蕊残妆含露泣”来表达告别春天的感伤;“柳”谐音“留”,柳条挥动,也有留住春天的依恋。《酬令狐相公首夏闲居书怀见寄》:“蕙草芳未歇,绿槐阴已成。金罍唯独酌,瑶瑟有离声。”诗中之蕙看来属于夏初开花的兰科植物,因为,蕙花未凋谢,槐树已经枝叶繁茂。刘禹锡言蕙开花的时间和汉末繁钦描述的蕙草开花何其接近。

42、中唐张友正(786年进士)《春草凝露》:“蕙叶垂偏重,兰丛洗转新。将行愁浥迳,欲采畏濡身。独爱池塘畔,清华远袭人。”这几句诗大致是说,兰蕙的叶子弯垂,露珠欲滴;经过雨露洗涤,兰丛更加清新秀美。后四句写诗人想去赏兰,又担心路径太湿不便前往,要想去采摘兰之花朵,又担心露水打湿了衣服,所以最后诗人说自己最爱站在池塘边,远远享受那清丽新鲜兰花香气的熏染。

43、中唐李贺(790~816),河南福昌人,有12首涉兰诗。《梁台古愁》:“芙蓉凝红得秋色,兰脸别春啼脉脉。芦洲客雁报春来,寥落野篁秋漫白。”此诗前一句是“芙蓉凝红”是写荷花,那么后一句 “兰脸”也该是写兰之花。根据文学常识,以花比美女之脸说得过去,用一笼泽兰叶或者一丛野草的叶片来描绘女人的脸,恐怕没有吧!《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二月》:“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萱草又叫宜男草,叶形与兰花叶片近似,但无革质,柔嫩易折,其花大而艳,但是比春兰略迟。“兰笑”当是兰花开放的神韵,所以李贺说“宜男草生兰笑人”(宜兰草向上生长,兰花正在开放)。另,李贺《李凭箜篌引》:“吴丝蜀桐张高秋,空白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坤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诗人是用通感、拟物化的手法写音乐,但是也写到了“香兰笑”。只是第二首诗的“香兰”与“芙蓉”对举,应该是秋兰;但是这秋兰既与芙蓉对举,所言者,花也,必然不是泽兰或大泽兰之草。“兰笑”二字,应该是兰之花在阳光下开放的美好感觉。按朱熹、李时珍的认识,春兰之叶怎么能够给人“笑”的印象呢!

再者,古诗中“兰苕”是一个常见词,不少古籍注释家们都认为“兰苕”就是兰花的花茎,代指兰之花。李贺的《天上谣》也说“粉霞红绶藕丝裙,青洲步拾兰苕春。”这都可以看出李贺所咏之兰当中有部分是春天开花的兰科植物。

44、中唐杜牧(公元803~约852年),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蕲州兰溪》:“兰溪春尽碧泱泱,映水兰花雨发香。” 杜牧笔下的兰花是唐代开在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兰溪边上的春兰之花。我看这是不管什么植物学家都否认不了的客观事实。

45、中唐刘谷(唐宣宗时诗人)《和三乡诗》:“兰蕙芬香见玉姿,路傍花笑景迟迟。”刘谷的兰花色为“玉姿”,而且芬芳,比很多春花都开得早,自然刘谷之兰是兰花无疑。

46、温庭筠(812?~866?)《太子西池二首》:“花红兰紫茎,愁草雨新晴。柳占三春色,莺偷百鸟声。”

47、刘驾(约860年间在世)《兰昌宫》:“宫兰非瑶草,安得春长在。回首春又归,翠华不能待。” “翠华”即翠绿色的春兰之花,而且是人为栽植在“兰昌宫”里的春兰。

48、方干(?~888)《胡中丞早梅》:“不独闲花不共时,一株寒艳尚参差。淩晨未喷含霜朵,应候先开亚水枝。芬郁合将兰并茂,凝明应与雪相宜。”作者借物抒情,主观认为梅花之芳香应该与兰花一起展示,此兰之花当然只能够是春兰之花。

49、徐夤(乾宁进士,与唐颜谦同时代人)《尚书会仙亭咏蔷薇夤坐中联四韵晚归补缉所联因成一篇》:“海棠若要分流品,秋菊春兰两恰平。”这里海棠、春兰和秋菊三物并谈,显然只能够都是说比花的流品,该不会有专家考证为徐夤在用不知名的野草之花和海棠和秋菊比品级吧!

    以上诗句是明显写古兰在春天开花的例证,下面是诗人写兰在夏季开花的例证:

50、刘宋谢灵运(385年~433年)《南楼中望所迟客》:“孟夏非长夜,晦明如岁隔。瑶华未堪折,兰苕已屡摘。” “瑶华”对“兰苕”,言花无疑。诗中写到了等待客人的时间是初夏,那么“兰苕已屡摘”的“兰苕”当是春末初夏开花的兰花(以花茎代指兰花),至于此兰属兰科何种,虽不知其类属,但却可以肯定为兰科类植物。此诗还证明,晋代人们笔下的兰花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春兰、秋兰两类,还有春末夏初开花的兰科植物。

51、晚唐贯休《古意九首》:“一雨火云尽,闭门心冥冥。兰花与芙蓉,满院同芳馨。”描绘的是夏秋之际所开的兰花。

52、晚唐陆龟蒙(?~公元881年)《相和歌辞·子夜四时歌四首·夏歌》:“兰眼抬露斜,莺唇映花老。” 诗中所写之兰花是夏花,其“兰眼”一词,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用眼睛来形容兰花即将打开时的形象,是对兰花最逼真的描绘。“兰眼”指外三瓣含苞待放前,主瓣与副瓣瓣尖互相搭连,在主瓣与副瓣一侧瓣缘相互隆起而中间露出空隙形态,也可以说是清代兰花鉴赏术语“凤眼”的前身。大泽兰的花是没有这种景象的。

此外,中唐诗人张说(667~730)《杂曲歌辞·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写道:“影弄日华相照耀,喷含云色且徘徊。莫言阙下桃花舞,别有河中兰叶开。”此诗表面上看是写夏天水中的兰叶张开,也许就有人会说此诗就是诗人咏泽兰的铁证。其实,河中开叶之兰,只能够是荷花。古时“兰” 可通“莲”。例如诗经《陈风·泽陂》:“彼泽之陂,有蒲与蕑(兰)”。

以上是唐彦谦之前的汉代到唐代诗赋文人写到兰在春天开花的文献史料。

晚唐唐彦谦(?~893)《寄同上人》:“云藏三伏热,水散百溪津。曾乞兰花供,无书又过春。”

此诗在三伏天回忆起春天“曾乞兰花供”,此诗不仅表明唐人笔下的兰至少有很大一部分写的是兰花,而且还谈到了兰花可以馈赠、敬献或交易的内容。

被当代兰花专家认为中国第一首真正涉及兰花记载的古典诗歌是唐彦谦的《兰》,内容是:“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其著述《中国兰花全书》开篇《兰花文化和历史》中说:“中国古代典籍中的‘兰’并不是指今天的兰花或兰科植物。……汉朝与晋朝,涉及兰蕙的描写就更多了。但细究起来,仍然不是今天的兰花。……至于唐太宗的《芳兰》,与真正兰花的距离就更远了。……从李白笔下的‘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和白居易的‘扫径避兰芽’和‘闲从蕙草侵绿阶’等看,指的却是田野或庭院自生自灭的野草。也就是说,与春秋、汉、晋时代所指的‘兰’是同一物,不是真正的兰花。……笔者所能确信的,中国最早涉及真正兰花的记载,是唐代末年唐彦谦的《咏兰》。”

但是,根据唐彦谦之前50来位诗赋文人的涉兰文字,都明明白白写到了春天开花的兰,那么“唐彦谦之前文献所记之兰不是兰花”的考证结论又是从哪些经典文献或出土文物获得的呢?这几位专家还在2011年出版另一本兰花专著中再次重申唐彦谦之前的文字记述之兰不是兰花的结论,并在文末重申他们是在 “从科学上澄清中国古代兰文化的史实”,笔者以为这样对文献史料进行解读,真让人感到惊讶与疑惑!

这里顺带再提谈一下“蕙”字。本书第七章笔者已经考证“蕙”字为屈原所造。第一个记述蕙草开花的是楚国的宋玉,只是没有涉及开花的时间,而汉末的繁钦则第一个明确写到了蕙草在春末夏初开花。而且笔者在汉唐文献中还查到了近百则单独记蕙的文献,其中明确提及蕙在春天开花的文人就有繁钦、潘岳、简文帝萧纲、陶弘景、褚湮、谢灵运、元稹、张友正八位文人。可惜的是,一千多年来,始终有人抱着颜师古“蕙是薰草”的解释不放,把《山海经》关于“薰”的描述代换为“蕙”,于是乎,“蕙”这种实实在在的兰科植物就演变成了“一名薰,叶如麻,茎方,七月开花”的植物。至于个别诗文虽然写到蕙开花在秋天,其实那是古时习惯了兰蕙并举,兰蕙不分的原因,言蕙实际上是言兰;兰蕙分类是宋代黄庭坚才首次用文字明确表述。所以,笔者相信其他文献提及的植物“蕙”也该是兰科植物。因为,在同样的社会环境中,这些文人用某词记述某物应该具有认同性,是相对统一的。即使有个别笃信泽兰论的文人把蕙认定为薰来写作,那也是极少数人,不过除了泽兰论者的主观推测的疏注和个别《神农本草经》的版本外,笔者还没有发现把蕙认作薰草写的任何诗文词句。

(二)古兰花色与今兰花色一致的文献

泽兰之花色调有二:一,白中泛红;二,微红偏紫。五代后蜀韩保升等编着的《蜀本草》说:“《图经》云,兰草叶似泽兰,尖长有歧,花红白色而香。”客观实际也是如此。然而笔者却在汉唐诗句中读到了花色与泽兰迥异之兰:

1、汉张衡《怨篇》:“有馥其芳,有黄其葩。”张衡笔下的兰花是黄花,其色绝不与泽兰同类。

2、魏文帝曹丕《秋胡行》:“府折兰黄,仰结桂枝。”同张衡所言,兰之花是黄色。

3、李白《自金陵溯流过白璧山玩月达天门,寄句容王主簿》:“寄君青兰花,惠好庶不绝。”李白提到了青兰花色。

4、唐刘驾《兰昌宫》:“宫兰非瑶草,安得春长在。回首春又归,翠华(花)不能待。”刘驾之兰开翠绿花。

5、李德裕《重台芙蓉赋(并序)》:“且欲拾琼蕊於桂山,折瑶华於兰畹。” 瑶华,就是玉一样的兰花。

6、晚唐唐彦谦《兰》:“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苍玉,指翠绿色的兰花。

以上六位诗人所言的兰之花是黄花、青白花、玉色花和翠绿花,仅从色泽来看,就可以断定不是泽兰花。

另,由于泽兰开红花,大泽兰开紫花,兰花也有开红花或紫花的,所以就不能够以花色进行逆向推理,说开红花或紫花的兰就是泽兰,这个道理很简单,如同不能够因为人是两只脚,就反过来说两只脚的都是人一样。对于文献中开红花和紫花的兰,是兰花还是泽兰,只有通过语言环境综合断定才是科学的,例如:

1、晋阮籍有《咏怀诗》“皋兰被径路……朱华振芬芳。”

2、齐梁人檀约《阳春歌》:“青春献初岁。白日映雕梁。兰萌犹自短。柳叶未能长。已见花红发。复闻花蕊香(乐府诗集作“青草香”)。”此诗之兰明显显示着兰科植物的特征,春天萌草芽却开着红花,这样的兰如果还解释为泽兰,那就只好说这世界真是口大真理多了!

3、初唐王勃《彭州九陇县龙怀寺碑》:“天花照而高月落,地籁惊而幽泉涌。紫兰花径,香侵柏叶之炉;绿草文茵,影入芙蓉之座。”

4、初唐陈子昂《感遇》(其二):“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5、初唐崔日用《奉和人日重宴大明宫恩赐彩缕人胜应制》:“光风摇动兰英紫,淑气依迟柳色青。”

6、初唐郭震《二月乐游诗》“绿兰日吐叶,红蕊向盈枝。”

7、中唐李白《惜馀春赋》:“天之何为令北斗而知春兮,回指於东方。水荡漾兮碧色,兰葳蕤兮红芳。” 李白前文写到青兰花,此处写到红兰花,这证明李白笔下的兰花不是泽兰花,更不是一些专家说的李白笔下的兰是不知名的野草。

8、中唐权德舆 《玉台体十二首》:“鸾啼兰已红,见出凤城东。粉汗宜斜日,衣香逐上风。”

9、唐人徐氏《和题丹景山至德寺》:“丹景山头宿梵宫,玉轮金辂驻虚空。军持无水注寒碧,兰若有花开晚红。”

以上九位诗人笔下之兰是开红花或紫花的,但是除徐氏和权德舆二人外,其余七位诗人都写有春天开花的兰,那么,这些诗人不可能一会用“兰”字写兰花,一会儿又用“兰”字写泽兰吧!

另,唐代峨眉人大历年间太常博士仲子陵《幽兰赋 》说:“柔条独秀,芳心潜结,翡翠戏而相鲜……然后众草之中迥为一丛。扬翘布叶,舒翠错红。”这篇赋虽然看不出是春兰还是秋兰,但从整篇赋描述的兰叶等来看,此兰是开红花的兰花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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