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唐泠进来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知道用“人”来称呼他恰当不恰当,因为那只是一面铜镜里的魂魄罢了。铜镜里的影子生前是一个帝王,目光锋利如刀,威严无声却有力,只是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在看着唐泠时却有着无比寂寥又疲惫的眼神。
那璀璨的黑眸,一眼万年。
唐泠放学回到家,草草洗漱后便回到房间。下了晚自习,已是深夜,朦胧的月光洒在窗台上,覆在铜镜的镜面,亦真亦幻。渐渐地,镜面浮现出涟漪,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庞显现,眉似剑锋,锐气千万。龙睛凤目,至尊至贵。但眼眸深处却有掩盖不住的深深地疲倦。
“你回来了。”男人颔首,算是打招呼。
“嗯!今天学校有点事,回来晚了,”唐泠走到窗台边,纤细修长的手拿起铜镜,看着那个男人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脸颊上飘起两朵红晕,“今天过得……好吗?”
一句毫无营养的话。
镜中男人不禁莞尔,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哪里谈得上好与不好呢。
这一笑,令唐泠的心微颤。似乎曾经,也是这相似的容颜让她甘愿以倾国之颜换他江山安稳。那是她只是一名优伶,却也手握刀剑为国而战!
唐泠失了心神。
“泠泠。”男人开口,声音带了些许孤傲,些许悲伤。
唐泠这才醒悟,慌忙看向男人的眼睛,那一片深邃的黑,在深处绽开孤寂的花,冷艳,却伤人,连同他接下来的话。
“我想,我该离开了。”
“离开?!”唐泠握着铜镜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她着急了,“离开……那你要去哪里?”
男人望向远方,不知是镜内还是镜外的天空,淡淡的开口,声音变得虚无缥缈,“我要去找我的泠泠。”
唐泠的脸色变得惨白,是啊,他的泠泠……自己不过是她的转世……罢了。
那个倾尽天下的故事,女主角并不是她。入驻他内心的,也不是她。
“可是我喜欢你。”唐泠苦笑。自从知道那个故事后,她就深深地记住了这个男子,孤独的,悲伤的,威严的,有时也温柔的男子。
男人笑笑,“你会忘了我的,我只是过客,我欠你太多。”
唐泠不语。
一夜,无眠。
贰.
烟雨楼,京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进来新增了一名舞者。
传闻那名舞者精通音律,一曲过后山河失色,虽是烟花女子,却孤傲到惨烈,卖艺不卖身,不知多少公子王侯为了近她的身费尽心机却碰一鼻子灰,而这烟雨楼的主人对此也不在意,似是欣赏她的才华,倒也保住了她的清白之身,并许诺她何时都能离开,只需要付一百两纹银即可。
唐昊麟,大唐帝国天子,老皇帝刚刚驾崩,他的皇叔襄阳王也不安分,随时准备夺取皇位。老皇帝离开的太匆忙,本来留下一支精锐禁卫军让唐昊麟铲平襄阳王势力,却也无法传达,倒是二皇子消息灵通,利用多年来的人脉,查到了一些禁卫军的踪迹。有皇家令牌在手,禁卫军很快就能投入天子麾下。
以登基之前的微服私访为名,二皇子唐昊晨带着昊麟来到了烟雨楼。
看着满眼放光的皇弟,昊麟满头黑线。
父皇离世本就让他心情低落,此刻并没有心情玩闹,他只想早点找到父皇留下的禁卫军,然后回皇宫处理公务,早日接过江山,好圆了父皇的心愿。
昊晨打开手中折扇,意味深长的说:“皇兄,那禁卫军的人,就藏在这里面。”
昊麟瞳孔收缩,随即恢复,不动声色的饮一口面前的香茗,眉毛轻挑。
这时,丝竹声响起,舞台上帷幕被拉开,一名女子,静静伫立在台上,双手握扇。一身淡蓝长裙,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如瀑布般的长发披下,衬出脸的白皙。黑眸清澈,即使身处供人取乐的风花雪月之地,却依旧不失气节,握扇的手骨节分明,纤细却有力,然而并不像舞蹈能练出来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温婉亲切,却又对所有人都疏远淡漠。
昊麟征住了,这气节......不愧是倾尽天下的人物。
丝竹声变得喧哗,台上女子翩然起舞,双扇起落宛如一朵花的开落,步伐轻盈又空灵,有时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配合着丝竹声,那一瞬,时间悄然喑哑。
那步伐......似在哪里见过。昊麟微微眯起双眼,好像想到了什么。
女子依旧舞蹈着,跳跃着,旋转着,手中舞扇不断开落,似梦似幻。突然,她转过身,直视上昊麟的双眼。
她的眉眼如画对上他的锐气万千。
两人都有些发愣。
她先移开目光,轻盈的旋转一周向观众行礼。
一曲,山河失色。
昊麟平复了自己的内心,转头看向昊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他并不知情......昊麟心中想。
女子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好久,人们才爆发出络绎不绝的赞叹声。昊麟悄悄隐没在人群中,待到昊晨反应过来,已不见昊麟的踪影。
“这位公子,恕奴家无礼,她不见任何人。”一名优伶拦住昊麟,慌忙解释道。
昊麟微微皱眉,说:“不能通融一下吗?”
“实在不行......公子......”那优伶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低声拦阻。
昊麟长叹一口气,道:“那就算了,有劳了。”说罢,转身离去。
优伶目送他远去,眼中是晦暗难懂的光彩。
哼哼,这还能难倒大唐天子唐昊麟?当晚,他就悄悄来到烟雨楼,甚至连昊晨都没有惊动。凭着他绝世的轻功,轻轻一跃就翻过了围墙。
埋藏在夜色中,昊麟一步步上楼,来到一个装修的很精致的房门前。正欲抬手敲门,门内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吧。”
昊麟脸色一沉,她早算到我会来?
推开门,里面明显是一女子的闺房。今日那名舞者在房中梳妆,换上了更加华丽的衣裙,素颜,却比任何人都惊艳。
“公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女子转过身,为昊麟倒上一杯茶,坐在昊麟对面。
昊麟仔细端详她的脸,不禁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绝世的人物。
眉宇间包容万象,熠熠生辉。
她静静的坐着,就美好的宛如一幅水墨画。
叁.
昊麟的心神不定,看着面前的女子,过了好久,他轻轻地开口:“你可有名字?”
女子笑笑,道:“奴家没有名字。”
鬼使神差般,昊麟说:“你可否再跳一遍那支舞?”
这一次只有我一人欣赏......
女子起身,拿起桌上的扇子,缓缓起舞。这一次,没有丝竹的伴奏,寂静的可以听见夜的喧哗。昊麟沉醉在其中,不能自已。
沉醉归沉醉,昊麟一直关注着她的步伐,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一舞终了。
她缓缓跪坐在地,身后裙摆铺开,宛如鲜花盛开。女子目光低垂。
昊麟伸手,一把抓住女子的右手。
女子目光一凝,第一反应是抽手。可昊麟没有让她如愿以偿,轻轻摊开女子手心,她手中有许多薄茧,昊麟突然有些心疼,手指抚过。
这样的她让他有一股保护欲。
女子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情。不动声色的抽出手,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或许是终年练舞,握扇太久磨出来的吧。”
昊麟眉毛轻佻,“苦了你了。”
女子不语。
寂静。
昊麟打破这沉寂。他从袖间取出皇室令牌,放在桌子上,“你可认得这个?”
女子看到令牌,笑容逐渐收敛,随后,她俯下身,以头触地,“臣,禁卫军首领,代号为零,叩见皇上。”
昊麟有些震惊,禁卫军首领......居然是个女人。
她的舞步,就是皇家武术的一支改编而来,旁人或许看不出倪端,可昊麟身为大唐天子,所学武术无一不是皇家武学的精髓,所以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昊麟扶起零,道:“现在还不是皇上。”
零起身,取出一个短笛,吹出尖利的音调。不一会,四个穿着夜行服的男人闪现,昊麟神色认真起来,这四个人,无一不是高手!
“禁卫军副首领,叩见皇上。”四个男人一起单膝下跪,为未来的君王行礼。
“免礼。”昊麟此刻的威严也无声的散发出来,副首领都如此,那......那个女子呢?
“你们退下吧。”零的声音响起,四个男人微微颔首,消失在夜色中。
零看向昊麟,交给他一个信号筒,“皇上若有事,便点燃它,臣等定会以最快速度赶来。”
昊麟收下信号筒,点了点头。
零笑了,她的笑靥如花,叩开了谁的心扉。
“零,是你的名字?”昊麟问。
“只是代号而已。”零回答。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昊麟陷入沉思,良久,“泠泠,你可喜欢?”泠,谐音零,昊麟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字来,也只能如此。
零楞了一下,再次微笑,“臣,荣幸之至。”
肆.
今天是天子唐昊麟登基的日子。
同时,烟雨楼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名舞者倾尽所有财产为己赎身,她说,她已找到自己真名。
昊麟一身龙袍,端坐在一面铜镜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庞。
今天起你就是一国之君了,要对天下苍生负起责任来。昊麟这样想,深吸一口气,起身,踱步向门口走去。
突然,昊麟眼中精光闪现,快步走到窗前,放出信号筒,然后看着从门口缓缓逼近的中年男人。
“皇叔。”昊麟的神情阴郁的像要滴出水来一样。
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大唐帝国的襄阳王,老皇帝的亲弟弟。
男人笑了,野心勃勃,“侄儿,别来无恙啊。”
昊麟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襄阳王。“皇叔今日到访,怕是别有目的吧。”
从庭院里传来一阵阵打斗和惨叫声,昊麟知道,战斗已经开始了!
皇室争夺皇位的斗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泠泠手握双剑,从房顶一跃而下,目光锋利如刀。那双曾经握扇舞蹈的双手,此刻却握紧了刀剑,沾染鲜血。
“禁卫军所属听令,保护皇上,别让叛军踏进寝宫一步!”声音坚定有力。
就像一朵花瓣飘落到污泥中,尽管惊艳,却不免沾染上污秽。如此倾国倾城的容颜,甚至连襄阳王的手下也暂时失神。
就像女战神降临一般,她的光彩,足以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禁卫军中尽管只有四十九人,却都是以一敌百的狠角色。一时间,竟没有一人去打扰昊麟和襄阳王的争斗。
禁卫军只效忠于帝王。
唐昊晨听闻此事,火速赶来,并派兵镇压已有异心的大臣。他从小喜欢舞文弄墨,对武术却是一窍不通,只能带着自己的护卫保卫唐昊麟的寝宫,并尝试突破襄阳王的封锁。
“禁卫军?!”襄阳王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你找到他们了?!”
昊麟不置可否。
襄阳王的脸色变得煞白,立马就派人捉拿昊麟。
只要打败他皇位就是我的!禁卫军也会听从我的号令!!
襄阳王的脸扭曲起来,在欲望面前一切都是空谈。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不能拦住禁卫军多长时间,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昊麟握紧手中佩剑,神色凝重。
这皇位之下,可是由森森白骨堆砌的。
一时间,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人倒地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登基之日,就看谁的拳头硬了。
伍.
“来人,把襄阳王带下去。从此软禁,没我的允许,不得踏出他的宫殿一步!”昊麟的威严展露无遗,几个军人战战兢兢地拉过襄阳王,退出了寝宫。
襄阳王的脸上一片灰暗,成王败寇,这个道理谁都懂。
昊麟踏出寝宫,剩余禁卫军中人已纷纷撤离,只有一人伫立。
依然是一身蓝色长裙,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平日里握扇的双手此刻握着双剑,眼底波澜不惊。
“泠泠......”昊麟道。
泠泠俯身下跪,“臣,叩见皇上。”
昊麟也俯下身去扶她,可她的身子一歪,软软的倒了下去。背后有红色晕染开来,血的腥味弥漫。
“皇兄!”唐昊晨迅速赶来,看到昊麟怀中的女子,神色一凛。
“快传御医。”昊麟的声音低沉。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昊晨行了一礼,“臣,遵旨。”
登基大典结束后。
“她怎么样了?”昊麟一进门就问道。
“回皇上。只是失血过多,不过她的体魄远比常人好,所以没什么大碍,只要这几日注意休养即可。”御医行礼,恭敬的回答。
泠泠躺在床上,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昊麟,立马起身行礼。
“不必。”昊麟说,“好好养伤。”
泠泠微微一笑,“谢陛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明明是女孩子,却要自称臣。”昊麟失笑。
泠泠没有说话。
“这次谢谢你了,泠泠。”
泠泠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这么多年来,还没人对她说过谢谢呢。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受了伤也只是自己默默藏起,也只有老皇帝会安慰自己几句。
当初自己饥寒交迫,是老皇帝将她养大,尽管是作为兵器,可她无怨无悔。
这个男人的笑容很好看,褪去皇家的威严,只是纯粹的笑,真的很好看。
“陛下说笑了。”泠泠回以一个微笑。
“这次的事解决了,以后应该不会有大事发生,你也能好好过日子了。”昊麟说,“一个女孩子,学武到如此境界,也不容易。”
“陛下,您太仁慈了。”泠泠摇了摇头,“无论何时,我都是您手中的剑,最锋利的剑。”我愿为您披荆斩棘,共同祈祷这江山安然无恙。
久久无语。
昊麟先打破这沉寂,“朕不需要女人保护。”
如果可以,我以后想保护你。
我想带你一同策马扬鞭,看尽世间繁华。
我想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泠泠低头,微笑依然挂在她脸上。
“你好好休息。”昊麟起身,离开。
泠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深处流露出说不明白的情愫。
陆.
所有亲近襄阳王的势力都被革除,那些依然叫嚣着要造反的军队也只能下令全部抹杀。
瞬间,大唐帝国近一半的的力量都被消灭,昊麟也忍不住惊叹襄阳王的势力之大。
大唐的邻国夏国,对大唐虎视眈眈,期望着能将大唐这块物产丰富的土地收归己有。
于是,边界不断传来战火的消息,只有少数的边塞能防御住夏国的入侵,大部分边塞都已沦陷。
再加上襄阳王势力不复存在,现在国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昊麟手执文书,眉头微皱,大臣们的想法都是跟夏国议和,也是,现在的大唐只是疲惫之狮,继续战斗下去也只是自讨苦吃。
只要给他三年的发展时间,大唐绝对能反攻!昊麟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现在问题是,拿什么议和?
议和书被送到夏国皇帝手中,大唐派遣使者觐见。夏国皇帝高高自上,眼中满是傲慢和得意。
“我们为什么要议和?”夏国皇帝道。
大唐使者道:“若贵国同意议和,大唐愿奉上黄金三千两,割让一个县的土地,还可与贵国联姻,缔结友好之盟约。”
夏国皇帝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朕早想一统天下,现在让朕罢手,怕是晚了吧。”
大唐使者脸色一白。
这时,一名女子缓缓步入大厅。一袭蓝色长裙,皮肤白皙,貌如天人。一笑,倾倒众生,仿佛天女下凡,门口的守卫看得呆了,竟然没有拦住她,任由她步行进入大殿。
坐在王位上的君王也有些发愣,此刻,夏国皇帝的眼里只有她。
“陛下此言差矣。现在两国都各有损失,若陛下执意攻打我国,首先胜负未定,您还不知我国还有多少兵力,其次贵国也有损失,这样下去只怕劳民伤财。”女子淡淡的声音响起,“只需三年。只要三年贵国不出兵,两国一起休养生息,三年后,再决定这天下霸主,如何?”
夏国皇帝痴了,天下竟有这么标志的人物......“若是公主愿与我国联姻,这议和之事,朕就答应下来。”
这种气魄,夏国皇帝嫣然把她当成了大唐的某位公主。
泠泠唇角勾起一丝冷艳的弧度,“既如此,就请陛下稍等几日,容我回去通报。”
夏国皇帝竟不自觉的点点头。
其实泠泠此番是独自出来,没有请示昊麟的。她曾提出由她来联姻,却被昊麟一口否决。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传闻夏国皇帝喜爱美丽的事物,她去赌,赌她的方法可行。
果然,皇帝大发雷霆。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昊麟坐在王座之上,眼中是无法熄灭的怒意,群臣跪倒在地,只有一人站立。
泠泠站在下面,低垂着目光,没有说话。
昊麟盯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千万思绪到嘴边也只化成一句话,“朕不同意!”
你知道吗,我想保护你。
我想让你过安稳的生活,不再那么辛苦。
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我想看到你开怀大笑的模样。
我想带你看尽花开花落,兴盛交替。
可你为什么......
“陛下,请以大局为重。”泠泠开口了,“臣已告知夏国皇帝,如再更改很可能会引发下一场战争,请陛下明鉴!”
“臣会为陛下争取到天下的掌控权!”此语一出,群臣震惊。
昊麟瞳孔收缩,神情严肃。
既是这样......
“你要活着回来,朕会接应你。”昊麟说。
泠泠点了点头,释然一笑。
唐昊麟,你可知道,从你给我名字的那一刻起,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归宿......
柒.
大唐的联姻队伍来到夏国皇都,早已听闻这次大唐派来的永安公主貌如天人,夏国百姓都想目睹这位公主的风采,道路上满满都是人,但是轿子紧闭,根本看不见她的容貌。
泠泠即为永安公主,取“永远平安”之意,来夏国和亲。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嫁衣,罕见的化了一点淡妆,衬得她的面庞更加娇艳,看起来更加的艳丽。
人比花娇。
泠泠来到皇宫,盛大的婚礼早已准备好,整个仪式上,夏国皇帝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泠泠的脸,尽管她还盖着红色的盖头。
仪式结束,泠泠来到寝宫,被几个宫女伺候着更衣,换上了一件几近透明的白色纱衣,她静静的坐在床上,看向窗外。
整个皇宫的最高点,在这里,她可以掌握一切动向。
胜败在此一举。
一会儿,微醉的皇帝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看到穿着纱衣的永安公主,眼神中透露出无法掩藏的炽热与欲望。
他卸下腰间的剑,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伸出手来。
泠泠神色凌冽,闪过夏国皇帝伸出的手,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剑。
剑已出鞘,声音宛如龙吟。
夏国皇帝意识到不妙,神色立马转变成惊恐,高喊,“有刺客————”
手起,刃落。
猩红色的花盛开,白色纱衣上沾染了鲜血,泠泠手握刀剑,脸色苍白。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一队人马和权臣们提着武器撞开了门,当他们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君王时,全都变了脸色。
“杀————”顿时,喊杀声震天!
泠泠目光冰冷,剑尖直指来犯。
与此同时,大唐皇帝唐昊麟带着禁卫军悄无声息的闯入夏国皇都,两国边界处,全是蓄势待发的大唐军队。
昊麟骑着黑色骏马,赶向皇城。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恨不得飞起来,他害怕,如果他去晚了,那个后果他无法承担。
泠泠,等着我!
————泠泠优雅的胸脯微微起伏,洁白如初雪的肌肤上伤口遍布,可怖狰狞。她面色惨白,唇边有鲜血溢出。
带着腥味,无比苦涩。
纱衣在刚才的砍杀中已经脱落一部分,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那些士兵大臣们无一不露出贪婪的目光。
就这样吗?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呐。
她起身,猛地推到桌上烛台,火苗蹭到窗边丝质窗帘,立马开始燃烧,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泠泠将壶中美酒倒在窗帘上,转眼间火势已蔓延到整个寝宫,“快,阻止她!!”一个士兵如梦初醒,高声喊道。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队人去救火,另一队人继续围捕。
几枚暗器从泠泠的手中射出,眨眼间将唯一的门订死。她轻轻一跃,站立在窗台上,神情高傲,全然不顾火焰的温度,几乎是用尽全力高声喊道,
“大唐帝国万岁!!!”
她身体后倾,跌落在风中。
她像是风中的蝴蝶。
耳旁是呼啸的风。
她闭上双眼,感觉到眼眶微热。
“我不会忘记你曾经唤我‘泠泠’......”
又是谁踏碎了这一场盛世烟花。
总要落下帷幕。一声闷响,一切都结束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
大唐的军队里应外合,外面的军队向夏国发起进攻,夏国皇帝驾崩,随即离去的还有前去护驾的权臣们,夏国顿时乱作一团。
年轻的大唐皇帝颓然的坐在已化成废墟的夏国皇帝寝宫旁,怀里是一个浑身猩红,支离破碎的女子。
那红色妖艳的触目惊心。
唐昊麟只是抱着她,眼神暗淡。
甚至连许诺的话语都未曾说出,她为了他,甘愿以倾国之颜换取他天下霸主的地位。
昊麟的心抽痛着,如果这样,他宁可不要皇位。可没有皇位,他又无法与她相遇......
造化弄人罢。
“值得吗......”
只因为他给了她真名。
终.
唐泠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眉头,又做梦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拿起窗台上的铜镜。
铜镜中眉眼依旧。
唐泠松了一口气。
“你要走了吗?”唐泠问。
唐昊麟颔首。
“我陪着你,不行吗......”唐泠的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湮没在空气中。
唐昊麟笑了,如此释然,“我离开人世后不断追寻着泠泠的转世,可她们都不是我所爱的那个人,你也不是。”
唐泠没有说话。
“我已经在这里流连的太久啦,久到......连初心都已封尘......”
“已经够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唐泠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何等寂寥......
“珍重......”唐泠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的这句话,她的眼眶微红,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唐昊麟又笑了。
“有幸遇到你,泠泠。”
此后,铜镜中再也没有男人的面庞。
唐泠还会时不时的擦拭它,让它看上去光鲜依旧。
唐泠的唇角勾起明艳的笑。
这场盛世烟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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